“谢谢你,叶医生。”
“……”叶璇忍俊不禁,“这叫你久病,我成良医。”
其实致和还有很多工作,其实许泊和沈培延那边的事还没真正处理完。
但在今晚,他们不想提及太多人。
没有亲吻,没有冲动,他们只是躺在床上。
叶璇靠在他的肩上找着让自己舒适的姿势,秦郅诚便抽了两个抱枕垫在她腰后,直至她舒服,才用下巴轻贴她的额头。
“困的话告诉我。”
他一手举着平板,一手在她肩头。
“嗯。”叶璇看着平板里播放的寻梦环游。
有人说,你的品味,其实恰恰反映了你所需要的。
她喜欢看寻梦环游,大概就是爱里面赤诚又炙热的感情,一生一世双人,这真动听,而并不俗套。
爱真的很神圣,不该被人玷污嘲讽。
她突然想到她当初答应秦郅诚的原因。
好像就是想要寻找温暖。
在经历了人生的颠覆后,她很不安,也会想要下意识的靠近温暖。正是因为知道秦郅诚不会伤害她,她才会再次大胆的迈出第一步,走到他身边。
有爱吗?
说实话,叶璇已经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爱了。
沈培延对她那八年算爱,孙佩佩对沈培延那十几年也算爱,许娴对秦郅诚这近乎二十多年来的折磨又算爱。
为什么爱会变成这样。
她呼吸放轻,靠在秦郅诚肩膀上,耳边电影的声音依旧在播放。
男人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叶璇仰面,看着他的眉眼,俊朗的面貌,平静的侧颜,像春风拂面时掺杂上了丝檀香的气息,令人觉得惊喜。
她感受着心底的心跳声,静静端详着秦郅诚一遍又一遍。
迟钝的反应过来。
如果那些算爱的话,她想,婆罗树下秦郅诚摸她的头,那夜车中他抓着山里红的真诚告白,以及每个回到家的夜晚看到秦郅诚和温暖灯光袭面的瞬间,也都是她逐渐爱上秦郅诚的每一个过程。
有些人的爱是朝夕相处,有些人的爱是慢火炖粥。
爱不是突然存在的。
他的温情,这六年工作来他的每一次体贴或偏心,就连去年元旦,他叫下她在公司里吃了顿年夜晚的温柔,都在她这里从感激和敬仰之情,渐渐转变为爱意。
她慢慢的在爱秦郅诚。
慢慢的,爱上他一直爱自己的模样。
……
昆仑的临床试验被再次推起,重置。
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一切都是全新的面貌。
许泊仍然没有放弃沉默,咬死不承认。
而在等待最终结果的一天,叶璇的工作中突然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正跟唐虹在产业园和几位老总聊着,侍者说外面有人找。
叶璇下意识抬眸,隔着玻璃门望向门外。
那是一个瘦小的妇人。
身形佝偻着,面容憔悴。
叶璇顿了顿,先行和几位短暂说了几句,然后推开门款款走出。
“阿姨。”她问,“您怎么在这儿?”
是何姨,孙佩佩的母亲。
一个在叶璇记忆里,有些圆润但很和蔼的阿姨,总是很干净,也很利索,对谁都笑眯眯的,但现在着实瘦的有些可怜。
“小璇……”
何姨眼眶通红,当即就要跪下来,“算阿姨求你……”
叶璇眉梢轻拧,手疾眼快拦住她,没让她跪下来。
这周围可都是产业园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传。
“有话您说,您就是真跪了,也只会让我有压力,而不是动容。”
何姨抹了两把泪,抽泣不止:“我就是没办法了……佩佩、佩佩她要生了,培延到现在也联系不上。”
叶璇眼底带着些疑惑。
何姨看懂她的疑惑,急急解释道:“夫人前些天从楼梯滚下来,现在刚清醒,瘫在床上动不了,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老先生那边电话也打不通,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的璇璇……我只是想,想求求你,帮我让我见培延一面。”
叶璇安静了两秒。
“抱歉,阿姨,我帮不了。”
听到沈母如今的遭遇,叶璇没有痛快也没有怜惜,好像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她对这家人早已当成陌生人,所以他们的事也不会牵动起她的情绪。
见她转身要走,何姨慌了,“小璇!就算、算你看在你跟佩佩一起上学的份上,看在阿姨曾经对你还算不差的份上,帮阿姨一次……”
叶璇定住。
她看向何姨,想说什么,却愣是没说出来。
凭心而论,最早在上大学时,叶璇其实没太注意到这个同舍寡言少语的女孩孙佩佩。
她只是很平常心的对待每个朋友。
刚上学那会儿忙,她在新大一里有个一官半职,每天要干的事很多,回宿舍也很少。
也就是那一次,她刚回到宿舍,在门口听见孙佩佩和何姨打电话。
他们用的是家乡话,所以叶璇只听懂大半。
“箱子里看见我给你拿的酱菜没有佩佩?拿给同学分一分,好吃的话妈下次还给你拿。”
孙佩佩小声温吞应了,低头盯着地面,没说别的。
“想吃啥妈给你拿,夫人听说你也上了京北,给我发了不少奖金,妈都给你打到卡里了,你想吃点啥喝点啥就买,也买两件好衣裳穿穿。”
“那边冷不?”
“食堂贵不贵,身上装的钱够不够?”
那好像是叶璇生来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温和的母爱。
原来被母亲这样寻常关心着冷暖,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站在门外,隔着一道缝,窥着别人的幸福。
孙佩佩人有点老实,平常不爱说话,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去食堂。
久而久之,宿舍里的人也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大家聊着聚餐,孙佩佩只坐在角落。
直到叶璇回来,其他舍友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聚餐,她转头看向角落的孙佩佩,“佩佩说呢?我课表忘了带,咱们什么时候没课来着,一起出去吃。”
孙佩佩愣了愣,扭头去桌上拿课表,嗫喏说,“后天下午。”
“那就后天下午,如果大家都有空的话。”叶璇笑。
她跟孙佩佩是两个反差的性子,她外向开朗,爱交朋友,也喜欢和孙佩佩交朋友。
后来孙佩佩那个一直没送出去的几罐酱菜,也被叶璇怂恿推着,送给了大家。
“啊,这个黄瓜好好吃,比六必居的可有滋味。”
“佩佩妈妈腌的吗?天……你妈妈好厉害,我妈甚至不会做饭。”
面对着善意,孙佩佩红了脸,叶璇看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
后来,孙佩佩母亲来过京北几次,看望她。
叶璇到底是在这里长大,很多地方都熟悉,带着孙佩佩和何姨去了很多地方玩。
她总是热情大方,毫不吝啬对何姨发散着好感,“您真好,佩佩有您这样的妈妈,童年一定过得很幸福。”
何姨才知道,她是无父无母的。
第131章 不是坏孩子
那时候何姨很心疼她。
“你跟佩佩是最好的朋友,以后,你也拿我当半个妈,佩佩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她也的确做到了,什么给孙佩佩送,都会有叶璇的一份。
叶璇收获了很多温暖,也很感激这份温暖。
人是感情动物,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她才没有在刚才拂袖而去,而是留在这里,和何姨耐心沟通。
但何姨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女儿生产在即,女婿还关在警察局下落不明,她慌得不得了,“……真的,阿姨求求你,求求你帮帮佩佩,你们俩曾经那么好……”
“我也以为我们曾经很好。”叶璇淡淡打断,“但这是在她和沈培延的奸情被我发现之前。”
何姨一顿,“……璇璇。”
“我也挺好奇的,阿姨你知道这件事吗?”叶璇看着她,“你知道,你的女儿和我的男友偷情了这么多年吗?”
何姨眼神躲闪,却也很悲哀,“我劝过的,但是佩佩不听,我没办法……”
“那就是知道了。”
也是,偷情数十年。
自然要有人替他们打掩护。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听佩佩说你现在也有了新的人,那过去的事咱们就让他过去吧,你们的情谊还在……”何姨哽咽,“阿姨是真心喜欢你,也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阿姨,我从不善良。”
叶璇静静想着,“那年,我也只是想对您善良而已。”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善人。
她对何姨好,是因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
所以遇到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会睚眦必报还回去。
何姨却从她的话里觉出深意,不可置信,“所以佩佩说的没错,培延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叶璇,你怎么这么狠心,佩佩还大着个肚子,你怎么能把培延弄到警察局里,你的心也太黑了……”
叶璇笑了笑,“或许吧。”
何姨抽噎,盯着她,是委屈是颓丧,“从前佩佩说的我还不信,但现在我明白了,你无父无母,所以无情无义,你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培延不过就是出轨了,至于你把他的工作搞砸,还把他关起来,你好恶毒啊……”
叶璇再次沉默了会儿,仍是笑笑。
“是啊,我没有爸爸妈妈。”她慢慢吞下这根由她曾经亲近的人扎向她心口的一根刺,“您向着您的女儿,替她辩护,我能理解,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但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我只能自己向着自己。”
“我自私、恶毒、黑心,不是个正常人。”
“我都承认。”
“但有一点,我想我要告诉您,我没有神通广大到让沈培延变成这样,如果沈培延没做那些恶事,他的工作就不会被辞退;如果沈培延没有试图诬陷我的项目,现在也不会因为回旋镖而自己进了局子。”
“究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恶,谁也怪不了。”
……
向晨正在总裁办玩着他的多米诺骨牌。
玩到一半,看见叶璇上来了。
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情绪镇定,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等秦总回来,拿给他看。”
“哦。”
向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璇下楼,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唐虹偷偷瞄了她一眼,“叶经理,刚才没事吧?”
“没事。”叶璇笑。
唐虹只是知道叶璇跟个妇人在外纠缠了会儿,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但看着那妇人声泪涕下的模样,好像闹得不太好。
她还是劝了下,“如果您有事,就先去休息,今天这儿我来。”
叶璇微默,扭头看向她,“女儿今天不用接吗?”
“用啊,她哪天不用接,但您要有事我就把她丢给我老公。”唐虹拍拍她的肩,像朋友那样,“心情不好的话等我会儿,我工位还放着给我女儿买的糖山楂球,吃了心情会好点。”
叶璇失笑,“唐总监是拿我小孩哄吗?”
唐虹也笑,“谁还没当过小孩呢。”
工作结束后,叶璇先行回了家。
秦郅诚烧刚退没多久,就去处理许泊的事,回来要晚些,让保姆给她做了晚饭才走。
她如平常一般,自己一个人走在餐桌旁,吃着菜。
没吃多少,还剩了很多,她挨个放进冰箱里。
坐到客厅,找了个电影看。
……
不得不说,沈培延很聪明。
他在智华干了这么多年,很滑,再跟许泊合作之前就防了他一手,此刻更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几天的审讯和调查下来,沈培延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比许泊难搞得多。
而许泊那边,许家倒是依旧在不厌其烦的骚扰着秦家,在他们看来,只要罪一天不判下来,许泊就还有逃离的可能。
被金钱滋养了太久,他们已经丧失掉人的三观,只想着将许泊救回来。分毫不提及他所犯下的罪过。
秦郅诚忙到九点,风尘仆仆。
向晨来接他时,坐在后排,将笔记本发来,有文件需要他过目。
秦郅诚扫视的同时,淡声询问,“叶璇呢。”
他发了消息,但没回。
“叶经理早就下班了,应该在家。”向晨犹豫一秒,又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叶经理今天有点怪怪的。”
秦郅诚扫视的文件的目光微顿。
他将笔记本阖上,又发去了消息。
无人回应。
电话,无人接通。
往常回悦晟公馆的路程不知怎的,变得格外漫长。
秦郅诚一身深棕大衣,阔步走进客厅,开了灯,就看见坐在客厅的女人。
电视里散发着荧幕的光。
她一身薄衫坐在沙发上,乌黑柔顺发丝拢到耳后,安然无恙的靠着。
秦郅诚的心微微沉下。
他声音放低,边走过去边问,“晚上吃了什么,如果没吃饱,去谭嗣那里,他上了新锅,邀你去尝尝――”
话音未落,他愣住。
叶璇沉默地低着头,颌下一滴泪淌下,她的眼皮红肿着,手上还握着遥控器。
“叶璇。”秦郅诚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叶璇吸了吸鼻子,声音轻细。
她的哭像是在呓语,低低喃喃的,肩膀很轻的颤动了下,是在吸气,“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受伤的时候有爸爸妈妈在。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被欺负时有爸爸妈妈保护。
可她没有。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只是没有父母爱,但她不是坏孩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抓着这一点不放,孙佩佩、沈母、何姨,就连曾经的沈培延也从骨子里介意她无父无母这一点,吵架时他总说你没人教,所以不知道。
她也想知道,她比谁都想知道,可她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
没爸没妈,是个野孩子。
秦郅诚将她抱进怀里,她哭得有些更厉害,肩膀止不住的抽着。
她其实不爱哭的。
因为哭是情绪发泄,而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所以就连被相恋八年的沈培延背叛,她也不过是掉了一滴泪,来缅怀自己那不值的八年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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