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着尾巴从头看到尾的黑猫冷哼。
把眼睛描得又黑又蓝又粗是什么奇葩审美?还不如让我来画!
“小白乖一些,给你也戴件装饰品!”
佩拉从盒子里取出一枚花心用宝石点缀的“金花”,它由公主婚服的边角料缝制,同样是羊毛里混了金线的精巧织物。
浑身上下不是黄金就是宝石,叮叮当当重了几十斤的二百弯腰抱起猫咪,帮他把脖子上的花朵调整到不碍事的角度。黑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很安静。
就……同一匹布上裁下的料子呢,他扭捏了一会儿,生怕尾巴翘起来干脆把它压在爪下。
新娘身边不需要同时出现两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猫咪锐利的爪尖痒痒的,很想挠点什么。
“小白很乖哦!”佩拉心都快化了,圆滚滚的小猫脖子上带着一朵花,它怎么能那么可爱!
二百呵呵呵呵的笑了一长串,这家伙心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好事儿他才不会这么老实!
第174章
王室婚礼的标志之一就是繁琐,极致的繁琐代表了无上的尊崇。平民家里准备上一两个月再花一天热闹就差不多了,放在王储身上少说得狂饮十几天,期间浪费掉的食物和酒水数不胜数。
二百对此毫无意见,既不是稻妻又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居尔城的王自己都不怜悯自己的子民,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替他怜悯?
她抱着黑猫走过长长的白石甬道,流浪者不管做人做猫都少有如此老实乖巧的时候。他不肯像其它猫一样软绵绵窝着,非要支棱起来,仿佛这场婚礼的主人。
嗯,是个公主,没错!
西瑟斯殿下从寝宫大门乘坐车架来到王储的宫殿外,又走到王储面前。明明两个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却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值得祝福的结合。
隔夜饭都快被恶心得吐出来了!
婚礼的主持仍旧是大祭司,他举起石板向太阳和赤王阿赫玛尔宣告这对新人喜结连理。
大祭司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从王国的开辟与城池的崛起,一直讲到新人祖上三代的功绩……如果有的话。
王储忙着和看台下的美貌艳妇们眉来眼去,侍女、女奴、贵族的妻妾女儿,他几乎就没有不敢尝试的口味。
也许正因为这份相似,王储才看大祭司不顺眼,两人就跟争夺地盘的公猫似的,只要见到彼此多少得嚎上两声。
西瑟斯公主微微垂头,逗弄着怀里的黑猫。有一说一,这只猫表现得都要比王储更出色,竖着三角形的小耳朵认真听大祭司胡扯,坐得端端正正表情严肃,就好像是它娶到了公主一样。
祭祀终于从祖先的功绩说到了神明的恩情,细数完阿赫玛尔的恩赐,这才轮到对两位新人的描述。反正二百是没听出来西瑟斯公主和那些花团锦簇的溢美之词有什么关系,至于隔着一米多远的那位……更是大概只有性别描述符合事实。
罚站一样几乎站了一个小时,臂力惊人的大祭司放下事先准备好的石板,这段时间太阳始终灿烂,天空始终湛蓝,就连风也变得温柔喜人,完全没有任何预示着不吉的兆头。
于是他当众宣布公主与王储的婚姻受到众神赐福,合法且有效,将来如果新王想要废黜王后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异常困难。
接下来这对喜结连理的夫妇将要步行前往王所在的宫殿接受祝福,居尔城的主人早已下令饮宴开始,这会儿过去刚刚好,客人们还没喝醉。
二百顶着繁重的饰物,怀里还抱着只猫咪,行动速度立减百分之六十。王储根本不等她,迈开步子就走,把可怜的新娘扔在身后看也不看。
如果换了原本的公主,仪仗队伍里少说得死上三五个,现在的公主根本不把那个瓦片脸放在眼里,转身向仪仗下令:“送我回去换身衣服,欢快的宴会上穿成个珠宝架子也太煞风景了。”
只要她不喊打喊杀就行,负责抬辇的守卫上前,按照公主的要求又快又稳把她送回寝宫。现在她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了,她是王国未来的女主人。
“衣服换不换都行,装饰品必须去掉,撑到晚上能活活累死我!”
她示意侍女上前摘掉那些沉重的黄金和宝石,长发挽起梳了个清新的发髻,加了一点点装饰又在腰间配了把黑曜石短剑。
王储也有一把这样的武器,想来公主这是在不动声色的讨好他吧。最近这段日子西瑟斯殿下在她父王膝下撒娇奉承得了不少好处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城贵族人尽皆知。没人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功利,大家只恨为何自己家生不出这样的女儿也没能娶进这样的公主。
女官们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哄劝公主保留了金灿灿的臂环与挂在脖子上的复杂项链,这样一来哪怕头顶略微有些简朴也不至于显得寒酸。王储总是伤殿下的心,也不能怪她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哪有新娘素着发髻出门去见前来送祝福的客人呀!
二百纯粹是为了方便动手揍人才尽量减少负重,本就挂着枷锁还拼命给自己加码,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么?
仪仗加快速度将她送回席间,这种饮宴的场面属于男人,女性只起到个点缀的作用。作为新娘二百只需要矜持的坐在座位上保持微笑就够了,她今天有格外任性的特权。
黑猫早在换衣裳时就跑得不见踪影,二百知道他有想要做的事,并没有阻拦,手一松就放了猫咪自由。她坐在王储身边默默用餐,佩拉伺候得很是尽心。哪怕隔着额饰只要主人微微有个动作她也能判断出公主想要什么,那样食物立刻就会出现在纯金打造的小盘子里。
王非常高兴,在他的注视下他的继承人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如何不值得高兴?西瑟斯这孩子脑子清醒后是个干练的性子,有她在居尔城肯定乱不了。无论王储还是王储妃都是他亲生的子嗣,这王位结结实实绝无失落的可能。
他一高兴就要举起酒杯,王举起酒杯,席间所有得到邀请的客人也跟着举起酒杯。他们感谢神明的恩赐,感谢天空感谢大地,感谢风感谢沙,感谢绿洲感谢花草树木,拐回头又着重感谢了王的慷慨与仁慈。每感谢过一个主题众人就要举杯喝尽,侍女们忙忙碌碌来回为每位客人重新斟满酒杯。
二百第一次举杯时嗅了嗅酒液的味道,彻底放弃把这玩意儿喝进嘴里的打算――须弥的冷浸蛇酒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雏形,腥膻且疑似有寄生虫存在,脱离了文盲序列的异瞳姑娘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就放下,侍女们也很体贴的走过来站一会儿做个斟酒的动作,实际上杯子里那液体从头到尾也没有少下去分毫,反正看上去有模有样就行。
除了毫无互动可言的新人,能与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宴的全是附近城邦派来的使臣,要么是诸位城主的血亲,要么是重臣,他们嘴里的赞美滔滔不绝,听得居尔城的主人笑声不绝。很快人们就有了几分微醺,这是场婚宴,是快乐的宴席,成排的舞娘披着轻纱在席间翩翩起舞,浓烈的熏香与食物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既荒唐又真实,也许人的本质就是如此。
宴会从早晨持续到黄昏,新婚夫妇也该回去自己地盘讨论人生。女官们拥簇着王储妃先行将她送去王储的宫殿,她的兄长和丈夫端着酒跟在父亲身后为一整天的忙碌收尾。二百注意到王和王储腰间不约而同佩戴着武器,看来今天打算和人讲讲道理(物理)的并不只有自己。
血色婚礼似乎是很多统治者的爱好,她挑起眉梢最后回头看了眼被落日余晖染上一片鲜红的宏伟宫殿。
久远的未来,居尔城也会化作一片废墟。
众仆将西瑟斯公主迎入王储的寝殿,奈何王储不见人影,接下来的仪式没有办法继续进行。谁也不敢去前面催促,只能乍着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喵呜~”黑猫从窗台一跃而下,精准落入公主怀中。她微微侧过头,烛光照得脸颊忽明忽暗。
“不等了,只当王兄在就是。”说完她把怀里的猫放在身旁,那只猫就跟通灵似的并这爪子坐得笔直。
负责礼仪的女官们交换了一圈眼神,考虑到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一条命,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完成了自我说服。要是将来王储以这个理由废黜王后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谁也不知道在座诸人有几个能活到那时,相比之下还是现在先活下去更重要。
“是,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女官们点燃所有蜡烛,按照传统假装那只黑猫就是婚礼的新郎稀里糊涂把仪式哄弄过去,赶在公主无法忍耐前告辞离开。
剩下的事儿还是交给王储与公主自行解决吧,这两位从小到大下令处死的人能从王宫门口排到沙漠里去,谁敢无缘无故往里面卷?
女官们一走二百立刻起身把胳膊和脖子上最后几件累赘尽数撤掉,头发也严严实实扎紧免得等会儿被人揪住成为弱点。她让佩拉领着侍女将多余的蜡烛熄灭,只留下基本光源便打发她们下去休息:“王兄今晚不会回来了,你们不要等,免得招了他的眼丢掉小命。”
在这个问题上佩拉是听劝的,行过礼后大家退出寝殿关上殿门,列队走回下人们起居的低矮房间。
“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二百切掉婚服过长的下摆和袖子,露出小腿,给自己捆上一双兽皮打底的鞋子。
异变从饮宴的大殿开始。
兵器相击与人类惊呼叱骂的声音同时响起,吵闹了一个多小时居尔城的大门关闭,王城正门开启。星星点点的火把就像银河从天幕上流入人间,最终汇聚成一支沉默的队伍。
为了王储的婚礼,王毫不吝惜的挥霍财富,榨干子民身上最后一滴血,还把他最好的女儿推入火坑。小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他们知道谁曾弯下腰抚慰自己的伤口,谁曾为了一具具无名尸体落泪。西瑟斯公主被从头到尾羞辱了一整天只是个引子,更重要的是王已经将他们逼如绝境。
愤怒的平民已经用乱石砸死了走在街上肆意掳掠的大祭司,他们聚在一处,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涌去。
如果只是财产被掠夺、妻女被侵犯,只要能活下去也还可以继续忍耐。但王似乎有心继续扩展领土,上战场的是谁?死在黄沙间的又会是谁?他们只是不想死,更不想为了视自己如牲畜的统治者去死。
从地下逃出的劳工带来了与战争有关的消息,他们为了活命而逃。入夜之后王果然举起屠刀对准各个城邦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这不就是战火将燃的征兆?
“米拉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公主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黑猫趴在她腿上,跟着也打了个哈欠。
这场狩猎很快就会结束,希望画卷之外的人能满意这个答案。
第175章
王宫的主殿一晚上糟了两回灾,第一回卫兵用客人的鲜血染了张殷红的地毯,不等侍从和奴隶端来水盆清洗,山呼海啸般的浪潮便席卷而来。
谁也不知道王宫的门怎么就打开了,乞求活路的人流闯入灯火辉煌的主殿,不管王上还是王储都没能喝退他们。暴怒中的父子没空思考,他们按照血脉带来的习惯挥舞短剑企图用死亡震慑那些瘦弱贫苦的平民。他们不知道就是这些平民不久之前当街砸死了大祭司――他喝得有些多,不知为何突然指着一户人家嚷嚷着让人堵死门户放火要烧死两夫妻和几个孩子。
如果只是劫掠路人或许还会当做没看见,缩着脖子等祭祀心满意足后再离开。但他就只是走在路上随手一指,几条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命眼看就要在火光中惨烈的终结。
好死不死这栋房子里的夫妇二人对赤王无比虔诚,远近皆知他们为了供奉神明能让自己的孩子忍饥挨饿――如此虔诚也不能让他们摆脱祭祀的毒手,听着孩子们惊恐沙哑的哭泣,终于有人忍不住捡起石块。
第一颗石头从黑暗中飞来,正中大祭司额头。气急败坏又酒意上升的秃头中年男人要求在场所有人互相揭发交出敢冒犯他的恶徒,否则他就要下令杀死每一个有嫌疑的家伙。
于是第二颗石头、第三颗石头、第四颗石头分别从不同角度砸来,最后变成一片能遮挡住天空的石头雨。
说回到王宫大殿,王和王储并不知道用到自己面前的这股浪潮已经沾染了血色,被潮水吞没时隐约听到有人喊着某个公主的名号……挥舞武器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使不出力气,明明酒杯里盛的都是水,他们却在此刻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公主的名号?
留在大殿内等待与王上分享胜利果实的贵族们也听到了,许多暴1民嘴里喊着西瑟斯殿下,他们要为无故受辱的殿下讨回公道。
不是,你们讨回公道的方式就是杀死公主的父亲和丈夫么?她甚至今天才刚刚结婚就要做寡妇……有人翻窗躲出去逃亡时被紧闭的城门挡住,在木棍重击下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变成一滩肉泥。
乱七八糟闹哄哄的吵到天快亮,公主率领宫廷中的侍卫包围了大殿。
她提着被血液浸透的黑曜石短剑,金羊毛织就的衣裙被烧黑了一片。
“我在这里,你们看到了。”公主踏着血走进视线,泼溅在她衣裙上的红色斑点宛如盛放的花,“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可以平安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无人松开握紧武器的手,他们杀死了西瑟斯的父亲和丈夫,不可能得到原谅。
“唉……”温柔贤明的公主轻轻摇头,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但她的无奈却准确传达给每一个闯入王宫的人。
“是继后安排人散布了流言,也是她怂恿父王在我的婚礼上杀死远近城邦派来的使臣,更是她不遗余力让你们认为我被侮辱被损害。”她每说一句话,身后的卫兵就抛出几颗人头,陆陆续续扔了一堆,那股浪潮的勇气慢慢散去,握着武器的手也软了下来。
“你们都是被她欺骗了的倒霉蛋,我不能原谅但可以赦免。”只有如此才能及时稳定住居尔城目前的局面。
另一股流言确实是继后炮制的,二百干掉西瑟斯公主那数量过多的废物兄弟后没能在王宫中找到她,想来这位也是早早做好多手准备,见事不对很快就做出正确应对。
“殿下,”终于有人走出人群单独面对她,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脸上沾着血渍,“您如何保证自己的话能被王室承认?”
她只是个公主,新婚就死了丈夫的可怜人,除非能在短时间内再嫁个有实力的男人否则王室也只会将她关在寝殿中就此不见天日。
这样的人不管许下多么令人心动的条件都不值得信任。
二百轻轻笑出声,大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这并不是个难题,”西瑟斯公主的长发被晨风抚起,她抬起手将发丝挽到耳后,宫门侍卫长匆匆赶来:“殿下,没有漏网之鱼!”
“王室中能够继承王位的成员只剩我一人,你们觉得我的话谁能否认?”她温和的看着面前不知不觉放下武器的民众,好心给他们递了个梯子,“也许我们可以去神塔下共同向阿赫玛尔发誓,誓言便是你们有生之年好好生活,我有生之年保护你们让你们可以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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