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现在想起来仍旧让侍女们不寒而栗。
现在可好了,只要没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敢对公主做些什么,若是还想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杀死她们这些侍女以期吓唬公主又会反过来被狠狠揍一顿。
备受宠爱的居尔城之花才不怕他把状告到王的面前!
佩拉:“……啊?”
篮子里的黑猫狠狠翻了个白眼,很好,单冲着这股子谁都敢就地打死的精神头也能确定公主必然换了人当――那家伙实在是胆大包天,也许该怪他当年没教她“死”字怎么写。
侍女们围在一团激动地描述公主如何犹如英雄一般救下她可怜又弱小的侍女,转身一脚再加数拳,最后不过瘾的举起包着金箔的凳子狂砸某王位继承人。佩拉只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西瑟斯殿下是这样的性格吗?好像不是吧!
但……过去她什么样子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和将来,侍女们也想活下去啊!
“外面是佩拉回来了?”公主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侍女们就跟瞬移似的眨眼便回到位置上,“是的,殿下。”
事已至此,肯定不能扭头就跑。佩拉深吸一口气提提神,端着篮子迈过那道卧室门。
“殿下,我回来了,您交代的事都已经办妥,修理水利工程的劳工送您了件礼物一定要我带回来,这代表着他们对您的感激。”事情的细节被她小小“加工”了一番,黑猫无语的甩了下尾巴。
是不是女人天生就精通这项技能?琉璃光这样,她手下的女官也这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后端坐的“公主”,繁复的额饰与厚重的面纱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别说眼睛颜色,她是不是睁着眼睛都很难分辨出来。
“喵呜……”
“……”
二百看着女官佩拉端进来的篮子,嘴角抽搐。
她只是受到无形之力的限制无法使用元素力外加身体沉重,人偶少年干脆变成了一只可爱到让人想要狠狠咬一口的猫……这是从侧面说明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别了吗?
“你辛苦了,去我的仓库里挑一件喜欢的东西,那是你应得的奖励。”二百端着人设打发走女官,“这只猫留下。”
“好的,殿下!感谢您的慷慨!”佩拉松了口气,殿下不但脾气好了许多,人也变大方了!
只要给足钱,干活的人能自动戴上嚼子拼命干。
她放下篮子快步退下,黑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爪爪开花:“喵呜……”
啧!什么咪咪喵喵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弄得浑身都是沙子?自己洗还是让侍女们帮忙?”这是个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猫咪,二百觉得应该先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公主的卧室不愁采光,流浪者低头看看爪子和尾巴,到了太阳底下终于能看清楚皮毛上沾染的灰黄。那是黄沙的颜色,绝望的颜色,世间真正残酷之事的颜色。
猫的视角和人的视角完全不同,水利工程的维修现场和踏鞴砂的工匠宿舍更是天差地别。
他在地下冷眼看了许久,已然看尽不知多少被父母亲人朋友抛弃的倒霉蛋――原来在这些事上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呢。
“哼!”猫咪很酷的哼了一声,他拒绝被人类碰触,但“西瑟斯公主”除外。
二百叹气,也就他现在以猫咪的形象示人,要还是人形恐怕早被踹出去揍得面目全非,哪怕他生得好看。
“行行行,好好好,我这就让人送水来。”摊上这么个祖宗,只能顺着他了。
“呜。”流浪者不再去看自己身上那层黄色,他生性喜洁,完全无法接受以这种模样示人。不过琉璃光另当别论,毕竟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
第171章
米拉最庆幸的事,就是自己一时心善救出了卡在水闸里的黑猫,救出它后也没有想过要吃掉。自那之后他不仅仰赖黑猫的投喂没有饿死,还托它的福总被分到轻省的工作,现在更是跟着猫咪得以离开地底。同样都是服劳役,他宁可在王宫里被人一剑刺死也不愿意蹲在地下慢慢熬到油尽灯枯。
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在米拉身上则是一猫得道人畜升天。也就隔了两三天,这小子就穿上新衣服成为西瑟斯公主委派的使者之一,专门隔三差五买些牛羊肉蛋送给守卫居尔城大门的士卒以及身处地下辛苦挖掘的劳工。
守门兵是居尔城军队里最底层也最穷困的存在,能在这扇门下自由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是疯了才敢伸手向他们索要进城费。至于那些平民?居尔城内的普通人根本不会以个人名义出城去沙漠里送死,住在附近绿洲的人……堵得住老鼠都堵不住他们私自挖洞溜进城内的速度,哪怕抓住了也榨不出几个钱,就地打死还要浪费自己的力气。
看大门也只是一份工作,士兵也要养家糊口!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这么吃不饱饿不死浑浑噩噩的混下去,没想到王就跟开玩笑似的将监管城门的权力交给西瑟斯公主,而公主还像模像样的安排了使者送来食物慰问。
在资源贫乏的沙漠里,送黄金都不一定比给物资能打动普通人的心。黄金有可能被抢走,食物进了锅就会被吃掉!
维修水闸的劳工们更是感激涕零,公主送来的羊并非兴之所至,从那天后每隔数日米拉那小子就会人模狗样的送来些难得的肉蛋,具体什么肉大家并不挑,关键是这些肉再加上盐,不知多少人就能仰赖着这点微薄的善心活下去。
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并没有更高的奢望。
不知不觉之间,西瑟斯从一个古怪暴躁的少女变成了温柔贤明的公主,就连王也暗自庆幸给继承人选择了这个女儿做妻子。比起其他还在为恋爱烦恼的糟心姑娘,幡然醒悟后的西瑟斯简直又乖巧又省心,嘴巴甜不说还总能把讨好他的事做的刚刚好。她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就算儿子成为新王之后依旧不成器将来还有女儿可以替他继续掌控居尔城。他已经开始遥想并不遥远的未来,等女儿诞下血脉纯正的继承人后居尔城必然又能雄踞沙漠数十甚至一百年!
洗清名誉恢复风评的西瑟斯公主自然也成了贵族饮宴最愿意邀请的贵宾,之前不乐意请她主要还是怕她随时随地不合时宜的翻脸,那样会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但是现在,公主能叫暴脾气吗?那是她为人坦率自然不做作!
贵族里也有聪明人,能明白居尔城的城门控制权意味着什么。
面对纷至沓来的请柬,二百只挑了几家顶级豪门回复,一般的姓氏她连看都不看,统统交给女官佩拉解决――哪怕这里面有大祭司的暗示。
那个秃子最近颇有些不老实,大约是觉得本应成为傀儡的假公主太有主意没有想象中好操控。他要是把自己迫不及待给人当爹的嘴脸收好二百或许还能再容忍他一段时间,如今居然敢送封信来就想使唤公主乖乖听话给人当噱头当吉祥物?本质上胸襟并不广阔的二百看了个大概就把信笺扔进火盆。
“佩拉,你进来!”抱着猫的公主招来女官,安静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神塔里的那位大祭司,你知道吗?”
女官正被看得汗流浃背,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袭上心头――就说公主身上的王室血脉不会甘于寂寞,但她现在总归不把刀尖冲着自己的侍女了,放出去杀杀外面的倒霉蛋也挺好。
“大祭司已经在位三十年了,是王最信任的祭祀,当初就是他为那位举办了净化仪式,只有接受过净化殿下才能得到如今的身份与地位。”
二百了然,怪不得傻瓜王子与大祭司不和却又拿他毫无办法,后者抱上了两条大粗腿,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不管谁都无法和他硬刚。明面上是不行的,祭祀就是居尔城里最大的政治正确,是不能碰触的红线,但没人说暗地里不行,要不然大祭司也不会漫天撒网似的寻找棋子。
“原来如此……”她抚摸着怀中猫咪厚实的皮毛,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可以下去了,把米拉叫进来。”
女官不知道不敢说的事,挖沙子的底层青年可不会有什么忌讳。
米拉果然把有关于大祭司的一切都倒了出来:“那秃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谁家就指着说阿赫玛尔降下神谕什么什么,闯进去想拿什么拿什么,别人的妻子和女儿在他眼里全是待宰的牛羊,还有小道消息说他与许多贵族人家的夫人有染,孩子都不知道生出来多少了……”
公主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真的吗?我不信!那可是大祭司,万一被人堵在床上抓到,他还要不要脸?”
“嗨!祭司们才不怕呢,大不了往神塔里一躲,谁也不能闯进去抓他们呀!”米拉心想公主每天都待在王宫里,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之前传说里那么喜欢杀人,脾气也挺好的,征收了他的猫也有好好养,还给了他一份轻松的劳役工作,要是王室中人都能像西瑟斯公主这样讲道理,居尔城的居民大概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难以置信,你有证据吗?”
八卦人人都爱听,公主也是人,她会好奇很正常。而且别说公主了,守在门外的侍女们也竖起耳朵吃瓜。
米拉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你别不信!我这就出去打听打听,肯定能有靠谱的消息!”
于是公主喊人给他一袋金币,又着重交代了几句:“我天天都被困在王宫里不得自由,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太新奇有趣了,你忙完送物资的工作后就去街头巷尾替我看看吧,别忘了把有趣的事带回来告诉我。”
如无意外公主这辈子都将高床暖枕锦衣玉食的活着,但代价便是终生不得离开她降生的王宫,相当于从降生到死亡都不得不蹲在黄金牢笼中坐牢,只是想想就有种让人脊背发寒的冷意。
自由和温饱,说不来那个更重要,但是西瑟斯公主没得选。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丈夫,最终连死亡也不能选择。
胸口突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同情,米拉努力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膛,他希望寂寞又温柔的公主能变得快乐:“殿下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居尔城最新最有趣的消息全都给您带回来。”
公主抱着黑猫笑而不语,倒是猫咪看过来的眼神多少有几分不善。
流浪者:让我看看又是怎么个事儿?为什么总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男人冒出来企图围在琉璃光身边?
放出探子后二百把流浪者放在厚实软垫上,坐在他身边翻看侍女们四处搜罗来的石板。她在文字和语言上是有些天赋的,结合教令院相关文献已经能够磕磕绊绊阅读。
“图莱杜拉应该不是个人的名字……古代沙漠文明的文字信息含量很高,一个字或许有很多个意思,一个人或是一个城又存在多个别称……”
历史资料严重缺失,学者们留下的论文更多都是假设与推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历史记录下发生过的事,只要发生了就会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二百希望能从居尔城“当代”的文献记录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为此偷偷多学了一门语言。
“喵呜~”猫咪软绵绵叫了一声,他没想到草之神的请托会给她带来这么大1麻烦。这些本不是琉璃光的工作,但她毫无怨言的把重担接了过去,哪怕身处这个癫狂的历史碎片中也仍旧不懈自救。
“想要什么?”二百熟练的摸出一把象牙嵌金的梳子,一边阅读石板文字一边轻轻给猫咪梳毛。
流浪者快要恨死禁锢自己的存在了,连句人话都不能说!
树影挡住了窗外酷烈的阳光,无尽的沙海里也有四季如春的奇迹。一人一猫坐在地毯上的温馨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门外侍女们提高音量报信:“公主,那位殿下来了!”
“那位殿下”或者“那位”,这称呼在王城里多指继后,就好像她是个没鼻子大魔王,连名字都不能提。
二百坐在地毯上没有动,西瑟斯公主和她后妈的关系相当一般,她若是表现得热情就太奇怪了。毕竟公主也是元后所出,隔着亲妈和未出生亲兄弟的两条命,这两人也不可能亲如一家。
很快继后就来到公主的卧室门外,被继女排斥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主动迈过那道门找了个地方坐下开门见山:“西瑟斯,你父王让我来问问你都想打些什么样的新首饰,再过一段日子你就要和你的王兄完婚,新娘总该有些特权。”
“哈!”
公主抱着石板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黑猫先弓起背冲着继后狠狠“哈”了一声。
第172章
公主总有出嫁的一天,不嫁人的公主会显得很奇怪。她们天生贵胄,养尊处优,唯一的作用就是等着以血脉联系王室与贵族之间的合作共赢。
没人指望一个公主能在政治上有什么作为,就像所有人都不会去想王子要贤良淑德把自家内务打理得妥妥帖帖。人们普遍认为自家大门后面的事儿都该归女主人管,男主人除了带物资回家外另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打跑企图打粮仓主意的坏邻居。
婚礼呀……
二百转转眼睛,冷着脸哼道:“没意思,不是珍珠就是宝石,一堆一堆嵌在黄金上,早就看腻了。”
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给炸毛哈气的黑色猫咪顺毛。
白皙柔软但纤细的手指划过黑猫油亮的皮毛,愤怒的小家伙气鼓鼓的缩起脖子不再做声。
“真可爱,”继后不以为忤,她把视线落在猫咪轻轻弹动的耳朵尖上,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是个很认真的孩子,西瑟斯你可不要辜负他呀!”
“哼!”
公主倔强的扭开脸,成熟美艳的女士无奈摇头――居尔城之主所有的孩子全都是她的血脉,甚至包括他自己。那通过母亲传递下去的,疯狂狰狞且执着于誓言与报复的基因,潜藏在每一个子嗣体内。
她虽然会一次又一次杀死这些孩子,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爱他们,只不过那个人背弃誓言的行为令她更加愤怒罢了。
“我最可爱的西瑟斯,”她坐在椅子上,用慈爱的视线描摹着公主的身形,“你是居尔城枝头最艳丽的花,图莱杜拉的掌上明珠,蓝宝石之城的蓝宝石,你应该快乐起来,做个幸福的新娘。”
二百:“……”
我错了!这后妈人不挺好的吗?主动上门送线索!
“图莱杜拉”便是“蓝宝石之城”,也就是居尔城!那么“图莱杜拉的回忆”说白了就是居尔城的历史。可是居尔城好歹也在沙漠中屹立了千年之久,这个时间跨度显然超过了人类认知的边界。
并不是长生种的二百头皮痒痒的――好像要多长出一个脑子来了呢!
“那就用蓝宝石给我做只猫咪的小摆设吧,首饰就随便了。反正王兄中意的也不是我,与我结合只为了诞下血统纯正的子嗣而已。”
公主索然无味的拖过另一块石板阅读,心里打定主意还得留着大祭司多和他周旋上几天。
居尔城没有专职史官,城内发生的大事小情多半由王室中的长者或是祭祀刻在石板上秘密收藏。这个时候公主突然频频与宗族长者来往密切可不是个好兆头,不如去找祭祀显得更加合理效率也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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