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跳下高台追着风中留下的元素力痕迹奔跑,道路两旁涌现出越来越多天领奉行的士兵。九条裟罗眉头紧皱,手握弓箭冲在最前方领着他们追击。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的讨厌。
她果断换了个方向,穿过狭窄的小巷和居民的院墙,衣袂翻飞着杀向海边。
谁也摸不准枫原万叶这种时候会往哪儿跑,既然多摩对她最后的请求是照拂一下那小子,总要勉力做到。
万叶脑子里是空白的,他只知道不能让多摩炽热的愿望被砌在冷冰冰的岩石里,抢下友人光芒涣散的神之眼后全凭本能行动。
天领奉行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追在后面,少年御风而行,眼看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主妇端着盆子走出来与自己错身而过。
“没心肝的人呵!”她嘴里啐着,一盆水泼在路中央,好巧不巧泼了追在后面的天领奉行士兵一头一身。
九条裟罗全因躲得快才侥幸避免天降污水,不等她出言呵斥那个主妇把腰一弯:“对不住啊各位官爷,这也太寸了!”
稻妻可没有“不得向屋外路面泼水”的法令,人家都已经私密马赛加九十度鞠躬了,还想怎么样?
“你!”被泼了一身洗菜洗碗水的士兵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九条裟罗看了那主妇一眼。后者先是恐惧的向后瑟缩了一步,紧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双手叉腰挺起胸脯,“怎么?泼了盆脏水也要进天领奉行蹲大狱?鸣神岛是不是要姓九条了!”
鸣“神”岛,哪里敢姓九条啊!
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人专门教她这么说,九条裟罗收回视线,挥手让那几个倒霉蛋脱队回去清理,“噤声,你们先折返驻地去吧。”
耽搁的这一会儿风元素力残留所剩无几,天狗少女领着人搜遍鸣神岛大街小巷,最终空手而归。
另一边万叶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朝着多摩安顿小白的地方奋力逃跑,直到察觉无人追击才停下来。
一只白猫在阳光下瘫成张猫饼,四肢惬意的伸展开来。
“喵?”
几个月而已,小毛团就长成了半大模样。它什么都不知道,见到主人的朋友便懒洋洋翻过去露出肚皮,嘴里叫得谄媚,“咪~”
“……”掌心有些刺痛,少年伸开缩在胸前护了一路的拳头,神之眼的金属底座上沾着丝丝猩红。
跑得太急,握拳的力道太大,掌心渗出的血都染上去了。
风中传来寒冰的气息,枫原万叶猛然抬头,一道黑影压在上空。
是那个多摩带他见过的姑娘。
“跟我来。”她的视线在小白身上听留片刻,伸出手“嘬嘬嘬”了几声,来回翻滚也没能得到抱抱的黏人猫屁颠屁颠朝她跑去。
“喵~”
二百把猫咪抱在怀里,黑色振袖上瞬间粘上一大片猫毛。
“我送你上船,替多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的说完这句话,顺手从身旁的槿瓜树上折了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拿在手中。
如果是多摩和万叶一起走,他们两个都需要向死兆星号的船员递交船票作为身份证明。但二百不用,那些风里来浪里去的璃月人都认识她。
万叶手里还拿着友人的神之眼,少女扫了它一眼,飞快转开头。
“收好它,无主的神之眼会给你招来祸患。”
无主就意味着可以抢夺,这世上多得是觊觎此物之人,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嗯。”少年将那枚神之眼塞到衣襟最深处贴身保管,他仰着头看向站在高处的女孩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白微微泛红,她神情里的悲痛并不浓郁,更多还是坚毅。
“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对于吊客来说不过张张嘴而已,压在逝者的亲朋故友心上却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
枫原万叶张开嘴又合上,他说不出话,二百也一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撇开视线发了会儿呆。
太阳逐渐朝西边的树梢移动,天色不早,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入夜之后在稻妻城内一无所获的天领奉行必然大规模搜山,紧接着各处交通要道大小码头也会被封锁。别说枫原万叶是本就被人怀疑的雷电五传后人,这会儿他就算是九条孝行的亲爹被抓到也得挨一刀。
万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天守阁高台上,还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我暂时存身至冬使领馆,只要至冬人不赶我出去,我就是安全的。”看到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二百加了一句,“就算他们赶走我也无所谓,我还能去神樱大社找八重神子求救。要是都不行我也可以随船出海,到时候咱们璃月见。”
他闭上嘴低下头,跟在她身后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齐腰深的草丛中。
“多摩不会白死。”走了半夜两人谁也没再张嘴,直到靠近荒海万叶突然发出声音,“我要去看看提瓦特的其他国家都是什么样子,人与神明究竟要怎样相处。我一定会回来稻妻,找雷神讨个说法。”
“那就去。”
二百打断挡在面前的藤蔓,探头看向山下行人往来的岔道口。
天领奉行的速度很快,这里已经拉上拒马,削尖一头的圆木扎得犬牙交错。
“有士兵盘查。”二百甩甩手里的树枝适应重量,“我拦住他们,你继续前进,绕开满地转圈的那些金属怪物。”
万叶几乎和她同时发出声音:“我拦住他们,你在前面等我。”
“……”少年理由充分,“你又不走,露了脸让人记住就麻烦了。”
二百翻了个白眼:“干掉所有目击证人就没有目击证人。”
万叶:“……”
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打各的。
辛辛苦苦加夜班的天领奉行士兵们好不容易才将封锁物摆放妥当,上官去刚建好的临时木屋里休息了,大头兵苦哈哈的站在路障两侧等待盘查过往路人。
天都没亮,有个屁的路人啊!
“哈……困死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嫌犯。”戴着斗笠的士兵脸上写满困意,张嘴眯眼边打哈欠边和搭档抱怨。他的搭档是个没戴斗笠的士兵,杵着枪杆几乎快要站着睡着,“我哪知道,反正九条大人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呗。”
闲着也是闲着,伍长呼噜声都震天响了又没人看着他们,聊聊天提提神总比睡着强。万一睡太结实被路过的劫匪劫了可怎么办?荒海这样的地方发生意外实在是太正常了,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呐,胆子可真大!”斗笠士兵换了个姿势后背冲着风口,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暖合起来。
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勘定奉行筹措的军资一年比一年敷衍,今年更是打着“支援战事”的理由直接把留守城中的那部分经费给砍掉了。
砍掉了呢!
明明是夏天,可海边剧烈的温差实在难以让人适应,只有没钱打点的倒霉蛋才会被派到这里苦熬。
“那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吧,呼啦一下子就不见踪影,跑得比狗都快!”光头士兵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啊,要是能有神之眼,咱们也不用蹲在这儿了。”
九条家对与自己豢养的神之眼持有者还算不错,只不过很少有这样的人愿意投靠过去成为门客。
“咱俩?”斗笠士兵冷笑,“咱们这样的人,今天有神之眼明天就得交上去,你真当自己能和上面的大人们比?”
同样是神之眼持有者,社奉行和白鹭公主绝不会被骚扰,稻妻城外剑道馆的小馆长就得蹲大牢。
“唉,老老实实赚咱的窝囊费吧,真有本事也上天守阁御前决斗去,赢了说不定还能当个奉行耍耍哩。”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笑声,笑到一半突然消音。
隐隐约约的身影自朦胧夜色中闪过,轻手轻脚接住被急冻冻昏过去的士兵轻轻放在地上,甚至体贴的替他们盖了好几层落叶保暖。
穿过这处封锁,走出去老远万叶才惴惴不安看向二百:“不会出人命吧!”
她动作太快,拦都拦不住。
二百头也不回道:“能出什么人命?过个半小时他们自己就醒了,最多喂喂山里的野蚊子。”
除了看上去惨,并不会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实质性伤害。
这家伙原来也是个神之眼持有者!
万叶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干脆什么也不说。这也藏得太深了吧!她为了隐藏自己的神之眼居然连武器都不收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就在手上拿着腰上挂着,任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从来不曾把神明赐予的实力象征亮出来。
“好,好吧……”他结结巴巴同意她的观点,一路跟着二百找到死兆星号的秘密据点。
“这段时间戒严,黑市不会开启。等风头过去你就知道了,这地方什么都能弄来,前提是你得有眼力,还能脸皮厚得顶着吐沫星子和人砍价。”
她毫无保留的把经验传授给枫原万叶。
多摩的愿望,总该有一个能实现。
第48章
身穿黑色打卦的“少年”穿过白狐之野进入稻妻城外围,在第一株樱花树下遇到了社奉行的家政官。
托马像是脚下装了弹簧那样跳到她面前,张开五指晃晃。
“你还好吗?奉行大人要我在这儿等着你,嗯……”
他还没想好该用哪个形容词,二百抬起遍布着红色血丝的眼睛,声音里的疲惫扑面而来,“去木漏茶室吗?好,稍等。”
她要先去趟小仓屋……取件东西。
拜托小仓唯赶制的新衣前几日就能取了,只是分身乏术未能成行。
托马有些担心的看着少女,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味道的硬糖递给她。
“嘴里含颗糖,心情也许能好些。”
别看这小玩意儿怪不起眼,却也是实打实的进口货。托马经常在身上带那么几块,偶尔遇到难缠的熊孩子就送一颗出去,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她这样的年龄这样的个头,放在蒙德十个人里怕不是至少有八个拿她当孩子看,可不正该含着糖在草原上自由奔跑?
“唔。”二百看也没看就撕开糖纸将硬糖塞进嘴巴里咬着,含含糊糊道:“吃死算你的。”
托马:“……”
不是,今天之前这姑娘说话做事接人待物也不这样锋利啊!
樱花树不远处的山崖旁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剑道馆,主授“明镜止水流”剑法。姓土门的馆主很有上进心,对于成为剑道届的天下第一相当执着。不过他的执着在眼狩令下什么也不是,这会儿正被几个天领奉行士兵登门警告。
二百目不斜视走过纠缠中的几人,托马倒是多留意了几眼。
“如今人手不足,馆主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了。万一奉行大人气恼得下达格杀令,你说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我们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回不主动上缴,下回登门的就是九条裟罗大人,你想挨雷劈吗?”
已经拾阶走到山崖上的黑衣“少年”停下脚步,略微侧头晃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完成例行警告的几个士兵忽然“哎呦哎呦”滚作一团摔在小瀑布溢出的山泉水里。
“啊,摔倒了,真是不小心呐,天领奉行的士兵是不是太缺乏锻炼了?平地摔呢。”
托马惊恐的发现二百完全端起了勘定奉行二小姐的架子,连说话的口音语气也慢悠悠的逐渐朝“古音”靠拢。
所谓“古音”其实就是稻妻几百年前的古老口音,余韵悠长不疾不徐很有腔调,现在只有贵族人家里的女眷或是大人们朝堂仪式时才会使用。只是一句话从头说到尾,开头还是普通百姓的爽快短音,等到结束的尾音听上去就和神樱大社的八重宫司相去无几。
她换了口音,为得绝不是赶时髦。
这姑娘作为勘定奉行亲口承认的养女,和神里小姐一样是拥有上书权力的。只不过一般说来贵族人家的女眷都会极力避免谈及政事,上书的内容大多也都是些普普通通的问安信,雷神看都不带看的,统统交给社奉行当做垃圾一并处理掉。
但是放在二百身上,眼下她正是恨意深重的时候,无风且能掀起三尺浪,更何况天领奉行将这明晃晃的靶子塞到她鼻子底下……
有勘定奉行在,她的上书绝不会被压下,九条家今后怕是有得头疼了。
托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不久的将来稻妻政坛会被她搅合成什么样,简直就像鲶鱼进了鱼篓,一整个炸窝。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普通又落魄的流浪武士死去,居然放出这样一条可怕的“鲶鱼”。
果然,二百下一句就是:“看来有必要上书弹劾一下那些懈怠于练兵的人了,民众们缴纳的赋税不是用来养猪的。”
“……”托马嘴巴里有些发苦,他意识到自己根本琢磨不透岸小姐的心思,但愿她不会用相同的手段对付社奉行。
“还是快些去小仓屋吧。”他干巴巴的劝了一句,绮丽的“少年”挑起眉梢勾起嘴角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潇洒转身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走了。”
小仓老板见到二百别提有多高兴,通过她帮忙弄来的那批料子小仓屋解了燃眉之急,这样有本事的人谁想不想交好。
听说二百专门来取衣服,她忙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布包。
“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怎么样?”小仓唯拍拍劳动成果,客人爽快的打开它一件一件翻来翻去细看。
棉布厚实,内衬亲肤,针脚细密,这样的衣服足以拿去当做新年礼物送人。
“小仓老板的手艺当得稻妻第一。”
她毫不吝惜赞美的词句,把手艺人哄得见牙不见眼。
说着二百将年轻男子尺码的衣服比在自己身上给托马看,异色瞳深处幽光游移。
“怎么样,好看吗?你也见过他吧,合不合适?”
托马长这么大也没今天无语的次数多,他简直不知道究竟是该把舌头扔掉还是该把脑子扔掉,这孩子的状态……看着有点吓人!
年轻姑娘原地转了一圈,振袖一扬端底是一身风流倜傥。
有点眼熟。
“男装……”托马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在二百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中彻底消音,他滞了一会儿才找回语言模块,“合适,挺好,看上去很用心。”
“那就好。”她美滋滋的将衣服叠好扎紧,包裹一甩背在身后,“走吧,去木漏茶社,让奉行大人等久可就不好了。”
你也没少让神里大人等……
托马谨慎的观察她,做好一旦突发异状就开盾将人拿下的准备。确实有人会在亲友故去的巨大刺激下精神失常认知出现偏差,如果这样的事降临在二百身上他将非常遗憾。
然而从小仓屋到木漏茶室的路上她表现得都非常正常――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正常。想想她一路上逐渐变化的状态这就非常不正常了,托马战战兢兢几乎炸毛。二百抬手朝抱着刀站在木漏茶室门口的稍打招呼时这股恐惧达到顶峰,他紧张的看着高冷守卫,生怕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到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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