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笑不出来的,她发现斯卡拉姆齐身上发生了“一点点”稻妻人绝不会喜闻乐见的变化。
秘密工坊中的仪器和药物她还没弄清楚,挂在半空中的那位“公主”忽然深夜闯入她的梦境,惹了她好大不高兴。
为什么是梦境?因为她看到兄长和多摩一如往昔那般鼻青脸肿勾肩搭背出现在面前。
“小琉小琉,这个送给你戴着玩儿,求求你帮我哄哄妈妈,别让她发现我们回来了!”傻瓜兄长双手合什高举过头,多摩抠着脸颊在旁边傻笑:“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们没想到那个海乱鬼营地里居然还藏着几个盗宝团,差点被他们乱扔的元素炸弹冻在海边当冰雕……”
“还不是你不管不顾的乱用雷元素力!”兄长怒视多摩,多摩一掌把他的脸推开:“怪你!你非要选个半躺在海边的营地干嘛!我又不是大御所大人,还能控制元素力的精细走向。海边就是潮湿嘛,水元素力充盈,你给我看看你那枚水系神之眼再说话啊!”
穿着家常碎花浴衣,坐在樱树下喝茶吃点心的小姑娘夹起半边眼角也看不上这两块“朽木”:“什么档次的海乱鬼?你们两个居然能狼狈成这样!”
她说话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圆润的脸颊上婴儿肥尚未消退,一蓝一绿的眸子眯起来,斜着瞪向那两个不停央求的家伙。
“刀给我,我倒要去会会他们。”她伸出手摊开,两个少年一激灵差点抱在一团。
兄长垮着肩膀弯着背,缩得更加卑微:“别别!妹妹大人!千万别!万一让父亲母亲知道我会被扒掉皮的!”
自己出去打架和怂恿妹妹出去打架,量刑天差地别。
“看在我们顺手救了个人的份儿上!拜托你了小琉!”多摩也跟着双手合什举过头顶,胡乱拜了两下拉出藏在身后的漂亮少年。
他穿着浅色狩衣披着同色系的轻纱头巾,有一头深紫色的头发和一双紫葡萄般透着亮的眼睛。
“你,你好……”少年怯生生看向“地头蛇”,一直默默观察梦境的二百差点被口水呛住:“你?斯卡拉姆齐?”
老天爷,我了个乖乖,这家伙还真有过“公主”一样的时期啊!
梦境的核心做出了有悖梦境逻辑的举动,梦便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兄长和多摩停留在樱花树的另一侧不再动作也不再说话,幼小的女童在一片簌簌飘落的樱花飞过后变成身着黑衣的苍白少女。
伪装无所遁形,少年收起脸上几近乱真的柔软表情。
隔着乱舞的落英,两人相对无言。
#***啊***,看看你挂在城墙上的样子#(注)
母亲讲过的童谣再一次于耳边回响,一向逆来顺受的谦卑公主死在萋萋芳草掩映下,直到化作白骨王子也不知妻子另有其人――想要骗过一个人有多容易?想不被人欺骗有多难!
少女朝少年伸出手:“强行链接管线的伤口还痛吗?”
她从不主动踏入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因为不想看到斯卡拉姆齐狼狈不堪的样子,稻妻最漂亮的男孩不该是那副模样。她想要他永远一副骄傲到欠打的模样存在于记忆当中,自由自在,嬉笑随心。
哪怕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二百也衷心祝愿这个总是挂着恶劣笑意心口不一的少年能够得到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东西。
梦境戛然而止,迎面被人关心了一句的散兵宕机了。
第136章
在被二百突如其来纯粹善意的关怀吓跑前,散兵已经在她梦境中潜伏了数日。
虽然身体被固定着无法移动,他到底也是神造之物,与如今的“雷电将军”同根同源,本就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存在。神之心中蕴含的力量导入之后世界以另一种角度出现在少年眼中,他发现自己可以听到纷杂的祈求,也能顺着那些“邀请”降临在任何地方。
――新生的神明需要信徒作为锚点,所以就算二百从不向冥冥之中的神o祈愿,他也像只谨慎的黑猫那样钻进她的梦境旁观。
这个女孩身上有股让他羡慕至极的韧性,仿佛不管身处何种绝境都能从泥地里爬起来,打不倒,杀不死,碾不碎。
然后,他看到了二百的噩梦。
一夜连一夜,比绝望更绝望,比沉重更沉重,比痛苦更痛苦。如果只是满门死尽,稻妻这样的人遍地都有,她绝不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然而琉璃光从幼年时起就顶着“二百摩拉”的售价,永远都是最先被背叛被舍弃的选项。
她一直都在同命运搏斗,从未停止。
多么令人偶嫉妒的生命力啊!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的噩梦中,女孩跪在勘定奉行府后院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双手高举一只装满沸水的铜盆。光华苑嫌弃她不够驯服,罚她直到铜盆中的沸水彻底凉透才能起身。
小小的女孩子穿着杂役统一的青色麻衣,宽大的衣物拖拖拽拽,活像裹在尸体上的布匹。衣袖滑落露出的小臂上青紫斑驳,那是被竹条抽打后留下的痕迹。
入侵者打乱了梦境,二百自噩梦中起身,扔开那只铜盆,沸水泼在地上烫起缕缕白烟。
“兄弟,你这个样子……不太地道吧!”她挥挥袖子,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我都不去看你最狼狈的样子,你怎么非得盯着我不放?”
当年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如今哪怕只是做梦还能感觉到膝盖上传来阵阵钻心疼痛。二百坐在石头上伸开腿拉高裤脚,伸长身体去看伤口。
唔,这么看伤得略有点重呐,怪不得会疼。
“也许我就是来看你倒霉的呢?”斯卡拉姆齐抱着胳膊,垂下眼睛扫过她鲜血淋漓的膝盖,“笨蛋,只是场梦,你清醒一点。”
但是二百并没有让梦境彻底破碎,她侧头端详着破溃的伤口:“没必要,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反倒能让我时刻清醒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不忘过去她才不会像吧鹘楹途盘跣⑿心茄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斯卡拉姆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巴尔泽布给你下了迷惑心智的毒药吗?还是稻妻给过你不得了的恩惠?要你这种蝼蚁不惜粉身碎骨为她献上一切……”
他阴阳怪气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假假的感叹:“你该不会说稻妻就是你的恋人吧!”
“呕!别恶心我了!”少年绮丽的眉眼乱飘,“这是什么新型的自我感动?”
他像个舞台上的歌舞伎演员那般做作的走来走去,二百追着他斗笠上垂下的流苏看。
来吧,讲些大道理驳斥我,让我能更尽兴的嘲笑。
“哦。”二百对此兴趣缺缺。
只是这种毫无强度可言的攻击,想破她的防还早着呢。在凹疑活的十年里什么难听话她没听过?当面的背后的,随便哪句都比他自以为是的嘲讽更能让人痛苦。
斯卡拉姆齐心里还有气,这会儿和他争高低长短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脊柱上新开的接口还疼吗?”她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着:“什么时候能下来自己走?”
至少从外观上看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人”的样子,要不是等这个二百早就随便从谁身上偷张身份卡跑回璃月。
“我不会走,你也别想着离开。”少年眯起眼睛,换个人他早就落雷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了,也就这家伙细胳膊细腿儿的……使领馆的厨房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些,他不想浪费掉那些粮食。
“我将在这里登上神座,彻底取代草之神成为新的智慧之神。”只从这几日的梦境中斯卡拉姆齐就能判断出二百绝不会成为任何神明的信徒,他无意自讨没趣:“你姑且也能算个见证者。”
“哼。”
少年没有占到上风,也没能气哭在意的女孩子,撂了句狠话后悻悻离开。
躺在床上的二百缓缓睁开双眼。
“唉……”不是她说,就斯卡拉姆齐这样的,想成为智慧之神怕是欠得有点多。
他这算是什么?对常年忽视自己的母亲的复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至少没折磨稻妻人,但人家须弥人也很无辜,不该成为雷神母子间赌气的牺牲品。
最重要的是本来她这个外交使节被愚人众抓到须弥,也算稻妻占理。真叫他斯卡拉姆齐不管不顾折腾一顿,有理也没理――他是个愚人众执行官没错,理论上该归至冬管辖。可人现在正处于叛逃状态,追索“原产地”还不是要追到稻妻头上?
这母子两个都挺能整活。一个什么都不干,一个什么都敢干,就不能混在一块儿匀匀吗?
腹诽了一长串,她掀开被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开水,等待水温下降的过程中二百决定不再守着这个工坊苦等。眼看斯卡拉姆齐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往南墙上撞,这不是她拦不拦的问题,她就算用命去拦也拦不住。话说回来她琉璃光也不是什么很会说服人的人,几句话就能让前愚人众执行官改弦易张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那是斯卡拉姆齐求索了数百年的执念,别说交情一般的普通友人,无论多密切的关系都不能阻止他满足自己的渴望。
打定主意,她一口气喝掉杯子里放温的热水,转身坐在椅子上思索脱身的法子。
工坊里存在大量生论派学者,装病肯定行不通。被带进地下工坊时很多路突兀下陷如同悬崖绝壁,想从底下单凭人力一点一点爬上去不大现实。还有另外一条通路就在【博士】那个实验室的头顶正上方,想来是留给工程竣工后的“神明”使用。
至于说弄坏仪器设备造成爆炸趁乱逃走?这可是地下!二百这段日子的课不是白补的,一个不小心弄垮承重构造所有人都得被活埋,不是生死之刻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房门外逐渐传出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学者们都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后端着咖啡出门找人聊天。这段日子项目进展神速,大家的话题也多了不少。
很快房门外的机关自动弹开,有人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琉璃光,你醒了吗?”
是博拉第的声音。
“请进,我已经起来了。”二百不喜欢喝咖啡,她爱漂亮的绸缎,金灿灿的摩拉,甜蜜的点心和芳香的花朵,这辈子苦吃得够够的,实在不想自讨苦吃。
头戴桂冠的青年打开禁闭室走进来,手里果然拎着一整壶咖啡。
“来点儿吗?昨天晚上送来的配给里有新品种咖啡豆。”他举起手里的咖啡壶,神采飞扬道:“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去挑你喜欢的书!”
她今天上午的时间归生论派调配,为了避免被人截胡,博拉第早早就在外面蹲守,硬是等到绝大多数人都出来活动了才放心敲门。
“我想向赞迪克先生借几本他的著作拜读呢,能麻烦你陪我一起去么?”
二百想好了要顺张门卡,地位越高越好,首选目标当然是多托雷。
博拉第不疑有他,满口应下她的请求。上次贾须法借光给赞迪克先生当了回临时助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羡慕得要命。青年激动到有些头晕……这次好运居然降临在我头上了吗!
“好好好,你跟我来,先去吃早饭,去晚了都是些剩菜……”
早饭结束后两人来到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外,不等敲门实验室内传出一个对二百来说非常陌生的声音。
“那些反对的学者都已经被流放到沙漠里去了,须弥城内由三十人团控制,随时可以进入项目的最后阶段。”
陌生人的声音冷漠而高傲,字里行间透出的愚蠢让二百倍感亲切。这必然是个常年身居高位以至于完全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何种模样的家伙,刺客小姐重回舒适区了属于是。
把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流放到同一个地方,这不是直接帮人把团建给搞起来了么!至于“三十人团”……须弥没有常驻军队,治安仰赖佣兵管理,这事儿说起来二百都想笑。雇佣军是拿钱办事的组织,和他们有什么道义可讲?讲道义还不如给够钱。
钱买来的忠诚不叫忠诚,尽数仰赖打工人的职业道德,那是有时限的。把安全和保密交托在佣兵手里,还不如学者们举起书本和工具箱自己上。
多托雷含着笑表示赞同,走到门边将它拉开,露出站在门外的两个年轻人。博拉第激动地弯腰先向实验室里的另外一人行礼:“大贤者,您早!”
“嗯。”留着鬓须和整齐胡子的男人扫过来一眼,倒回去看看只露出半边的二百:“这就是那个大费周章从璃月弄来的吉祥物?”
二百微微挑眉,人人都知道但藏在心里不往外说的事就这么被您大喇喇吐出来啦?
挺好,省了套话的时间。
代表须弥上层的学阀学者必然与至冬愚人众同流合污,抓住这一点将来砍起价时远国监司的司长能让须弥人输得底裤都不剩。
第137章
“琉璃光小姐是我们重要的客人,对待淑女说话得温柔些,阿扎尔先生。”多托雷乐于见到稻妻与须弥不和,火上浇油的姿势炉火纯青。
阿扎尔在大贤者的位置上坐了半辈子,自是习惯了抬起下巴看人。
二百拎起长袍的袍脚向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枫丹曲膝礼,这家伙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在鼻子底下塞了一坨大粪。
“哼,”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二百,不屑于与连个基本文凭都没有的人形生物交谈,“希望你们能切实把关注点放在提高自己的学识上,而不是尽想着走歪门邪道。”
这话是冲着博拉第去的,实则用意在多托雷身上。
项目的进展确实加快了,但还没能快到让大贤者满意。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明在自己的主导下被制造出来,这将是无上的荣耀与功绩!
博拉第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多托雷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呵呵呵呵呵,运气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嘛。我们生论派总是这样,需要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上添加百分之一的灵光一闪。”
年轻人感激的看着大前辈,要不是赞迪克先生出言,今天他怕是一整天都没心思做事了。
对于面前这个从至冬来的“合作者”,阿扎尔目前也只敢浅浅指桑骂槐一句,再多的就没有了。见赞迪克给个生论派的小学者撑腰,大贤者品了品味道,含含糊糊哼笑一声就把这件事放到脑后。
“我先去处理教令院内部的事,项目的推进就交给你们了。”他挺直脊背走出实验室,一股气没处出,眼风一低正撞上那个引发争执的小丫头怯生生露出双异色眼睛偷偷地看。阿扎尔最不喜欢虚有其表的人,平日见到女性学者化个妆用个脂粉都要训斥两句,今天这个小姑娘两只颜色不一样也就不说了,又生了张格外惹人怜惜的脸,一看就是那种惯会卖弄相貌的,他更加不喜。
“今后不要把无关人等带进重点实验室,当心被传染上致人愚蠢的病毒。”他刻薄的皱起眉头嫌弃那个姑娘,就像嫌弃路边走过的一只丑猫。
二百:“……?”
不是,老东西,你找出气筒好歹找个死物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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