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直接买了下来而不是现场体验,瑞秋现在非常放松,她躺在房间里的床上――首先被布置完毕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卧室,出于对睡眠和享受的尊重,瑞秋给自己准备了一张特别大的床。
她怀疑星期日就没有床,这种人看着就很苦修,但是也不一定,毕竟他先前已经严肃(真的吗)地说自己不会再拒绝甜食。
走进人民群众,从接纳自己开始。
这也是瑞秋告诉他的第一门课:如果你觉得个人价值这东西是桎梏,那么就请不要将自己禁锢在里面;如果你认为人应该自由,那就不要过分地拘束自己。
星期日听进去了。
做为一条龙,她毫无疑问是喜欢金银的,有哪条龙能够拒绝富贵的诱惑呢?
所以,她,瑞秋,拥有一座高高的金山,当然,金山并不只有黄金,在金杯当中装着的是珍珠的项链以及大颗的宝石,零碎在古老的金币之间的,还有属于女巫的水晶球,属于勇者又或者是王子的装饰华美的宝剑……
黑色的、贪婪的瑞秋龙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儿压在了这堆金山上,瑞秋享受着黄金互相碰撞发出的好听声音,美妙,真的很美妙!
这不比星什么的变成垃圾桶强多了?
果然她和那群抽象的家伙们就是始终融入不到一块儿去一点,她瑞秋,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让她都直呼泪目。
本来这种在金山里面“洗个澡”的瑞秋听到了一段非常庄严,旋律异常优美的曲调,她非常确定在龙的洞窟里不应该出现蓝牙音箱,同样的,也不会出现吟游诗人甚至唱诗班,那么,这段音乐是从何而来?
瑞秋抬起头来,这条黑色的巨龙身上为数不多不是黑色也不是冷森森的白色的地方:她绿色的眼睛,骤然睁开了。
然后……她看到了一只金色的小天使――一只旧梦的回声,飘浮在金山上头,颜色差一点儿就要与背后那些闪烁的金光融合在一起,这只旧梦的回声在转了个圈之后贴了上来,两条长长的“翅膀”按在了她鼻子顶端那颗从皮肤与鳞甲之下长出来的尖牙上,试图拽动她的脑袋。
瑞秋:“?”
旧梦的回声可以算是星期日力量的体现,而不管此时的他到底是问秩序借力还是回归了同谐――总之这两种力量在梦境中的效果都还行,所以,这些金色的小精灵确实能够轻易地出入不同的梦境。
跑到梦泡里面来也很正常。
瑞秋不会对这样可爱的小东西生气,考虑到这些小家伙身后是个星期日――只要星期日不又做点什么颇钻牛角尖的事情,她同样不会生气。
但是,她想问为什么。
这只旧梦的回声为什么要跑到她的梦泡里头来,难道是星期日有事找她吗?莫非发生了什么很着急的事情,以至于这个正常情况下不会在旁人上床后打扰对方的绅士也不得不破例一次?
瑞秋决定暂停梦泡,过会儿再享受后续和黄金贴贴的美妙剧情。
结果还没等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有什么冷硬的东西正贴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很用力,但就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戳戳、戳戳。
瑞秋结束了在梦泡内的享受,她变回了瑞秋本人,随即就看到天花板的背景之下悬浮着一只长着很多眼睛的忆域迷因――要不是先前和“宝宝巴士”已经见过很多面,并且知道它是一只好宝宝,瑞秋怕不是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当然,即时响起的儿歌也很大程度上拯救了她的心脏:这可是宝宝巴士。
啊……她明白了过来。
那只旧梦的回声有可能是被眠眠的外形吓到了,以为它是来暗杀自己的……或者有类似的想法吧。
它大概也挺害怕的,瑞秋稍稍张开手臂,将这只小精灵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抚,然后一碗水端平地也这样安慰了下另一边的忆域迷因。
“眠眠是朋友,而且――”
她听到眠眠发出了短促的音节:“宝宝、宝宝!”
瑞秋“啊”了一声,她倒是没有体会错这两个音节的意思,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很喜欢“宝宝巴士”这个名字。
或许这还真的是个宝宝。
瑞秋从善如流:“宝宝?”
眠眠满意了,它的很多只眼睛都闭上了,又将自己的尾巴贴在瑞秋的脸颊上蹭了蹭。
瑞秋能够感觉到它的愉快,对方大概比她更享受这个夜晚。
“是来找我玩的吗?”她轻声问,“想要玩什么呢?我可以陪你。”
眠眠真的开始思考了,因为背景的儿歌都变得缓慢下来,甚至还出现了一句“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不过尚未等到它给出准确的结论,瑞秋的卧室门就被推开了,星期日仍然衣冠整齐:“旧日的回声说有――”
他看到了眠眠,也看到了换上黑色睡衣后长发完完全全披散下来,怀中像是抱着抱枕的姿势似的搂着一只旧梦的回声的瑞秋。
星期日:“……”
他发出充满歉意的声音:“抱歉。”
瑞秋看到他身后像是尾巴一样跟着的另一只旧梦的回音,它看上去还有点害怕,藏在星期日身后,只露出了一个圆溜溜的顶着光环的脑袋。
瑞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眠眠出现的时候,两只旧梦的回声都发现了动静,于是一只来提醒她,另一只跑去叫星期日这个救兵罢了。
无妨,瑞秋对着没什么所谓――哪怕她穿着睡衣又如何,她睡衣的布料和公园里闲逛的老大爷身上的衣服用的布料一样多。
“没关系,”她露齿一笑,“只是眠眠来找我玩而已,它是家养的,看着凶,但其实很乖,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哦对,你可以叫它宝宝巴士,宝宝也行。”
第25章 睡前散步
眠眠率先发出友好的声音,很难用人类的语言音译这段声音,当然,意译就更难了,但它听起来真的怪友好的。
也难怪,毕竟眠眠真的是一只被养得很好的忆域迷因――瑞秋见过加拉赫是怎样和它交流的,也见过米凯是怎样笑着摇摇头对加拉赫说“还是多给眠眠吃一点吧,忆域迷因又吃不胖”。
不得不说,这只忆域迷因的生长环境都比她这辈子好上不少,至少它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当前的情形或许有些超过星期日的接受程度:一只忆域迷因,和他,要交朋友。
这展开听起来很魔幻,但他并不是那种会歧视或者轻视其他物种的人,倒不如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和知更鸟一样,对身边几乎所有的生命充满着深重的爱意。
于是星期日试探着伸出手,摊开手掌:“嗯……晚上好?”
他尝试着支配了一下自己的口部肌肉,但最后也没能发出那个音来,于是只能称呼那个更为人所知的名字:“眠眠。”
眠眠的大脑袋歪了歪,爪子形态的脑袋中间那颗大眼睛转向瑞秋。
瑞秋:“他是星期日,你捅过他的,记得吗?就在不久之前。”
忆域迷因的记性应该还算不错,瑞秋觉得它大概是记起来了,不过就算记不起来了也无所谓,因为眠眠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一条胳膊,碰了碰星期日的手。
哪怕缩回来得有点快,也不妨碍这好歹是个接触。
瑞秋看看这两者之间的气氛,感觉双方都还有些不必要的拘谨,于是笑吟吟地充当了一回缓冲剂:“我打算带着眠眠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吗?”
对于眠眠来说,不跟着加拉赫遛弯,而是要自己跑出来,是因为它很喜欢瑞秋――瑞秋会管它叫宝宝,眠眠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巴士”,所以不觉得宝宝巴士这个称呼有什么怪怪的。
它倒是没想到,找上一个比较荒芜的原始梦境,然后在里头遛弯这件事能变得如此快乐――瑞秋在哼唱着《开心往前飞》,它就在前面前面飞。
眠眠就像是放风筝中被放的那只风筝,遛狗时那只冲在前头的小狗,不管风筝开心不开心,但反正蹦蹦跳跳说不定嘴里还叼着飞盘的小狗一定是很开心的。
它超喜欢这首歌,也超喜欢这次遛弯。
一只旧梦的回声缩在星期日的围巾下头――知更鸟将他衣柜中一些先前不那么常穿的衣服弄了出来,这一身就是典型的他先前不会经常穿的类型。
这只小小的金色天使已经是所有旧梦的回声之中胆子最大的那一个了,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太敢看前面那个超级大只的忆域迷因,只偶尔从星期日的围巾里面稍稍把脑袋往上抬起一点点。
眠眠已经飞到很前面去了,瑞秋没再哼歌,而是转头:
“你之前没体验过这个吧?”
“的确没有,但是――”
星期日觉得,瑞秋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前应该也没有经历过这个。
“这算是走进群众的一部分吗?”
他大概想起自己先前看到过的那些记忆,隐隐约约从中找到了个说法,不太确定地询问出声。
瑞秋:“不算,这算是享受生活。”
她其实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样给星期日……讲述,就当是讲述吧,她在上辈子学到的那些理论。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研究不够到位,而另一方面,星期日真的是那种,至少从是非善恶的角度上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的人,况且,他的逻辑自成一体,也确实非常通顺。
瑞秋觉得,她当前唯一能够做到的,或许只是先给星期日灌输“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着先牺牲自己”这一条观念。
牺牲固然是可歌可泣的,但是那也是在物质条件不够丰富的情况下。
在没有机器狗的时候,才需要用人的身体去冲锋去扫雷去顶着炸药包,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达成某个壮烈的目的――这当然是光荣的,但是,要是有机器狗,为什么不让机器狗上,而让人们在后方戴着VR眼镜操控,被炸坏了一条机器狗也顶多就互相在兄弟朋友之间嘲笑两句“你看这个某某人啊,就是太菜了”呢?
瑞秋:“吃无关紧要的甜食,去享受一下生活――我打赌知更鸟小姐去当家主,一定会比你当得更轻松,哪怕你们要处理的是一样的公务,但是知更鸟小姐一定能够抽出时间歌唱放松。”
星期日:“……嗯,你说得对。”他也这么觉得,毕竟,妹妹是很有能力的人,也很有责任心,况且她善于求助……或许星穹列车的姬子小姐会愿意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帮帮忙。
说起来,他还听说公司的总监已经来到匹诺康尼,甚至已经去到了晖长石号上,索性他这个哥哥并未太多拖累她,没有让她还需要去和家族做交易、与公司的使节做交易……
想到这里,他再次低声对瑞秋说了句“谢谢”。
瑞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感谢:“嗯,这是我应该做的。”
眠眠从前头飞了回来。
它已经往前飞了太多了,以至于一回头谁都看不见,往回飞了一段之后发现瑞秋没有在唱歌,于是飞快地扑腾了过来,将自己的尾巴垂在瑞秋的肩膀边上,一摇一晃地,用无声的动作催促着她的动作。
但是瑞秋没有再给它唱一遍《开心往前飞》,眠眠觉得或许是因为她正忙着和身边的人说话,加拉赫也会这样,以前,他和叫米哈伊尔的老头说话,后来,他和留着络腮胡的米凯说话,在那些说话的时候,加拉赫都没有功夫理会它。
但是眠眠很有耐心,因为瑞秋将自己的一只手分给了它,她握着它的尾巴,就像是好朋友一起走那样勾着,前前后后摇摇晃晃――这样也很好,眠眠也很开心,总之,其实在有人陪着自己的时候,眠眠就会很开心。
旧梦的回声似乎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长着很多只眼睛的怪物,它从星期日的围巾下面飘了出来,稍微距离眠眠进了一点。
只可惜,眠眠的大眼睛好奇地朝着它瞥过来,下一秒,这只旧梦的回声就又缩回到星期日的围巾下面去了。
甚至于这一次,大概是因为直面了恐惧,旧梦的回声把自己给藏了个结结实实,至少瑞秋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到还有这么个小东西藏在星期日身上。
瑞秋:“它们胆子确实有点小。”
星期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这只旧梦的回声脑袋后头的光圈:
“它们诞生在我的记忆中,算是……小时候的我。那时候的我很敏感……恐惧着头顶上可能会落下的导弹,恐惧着死亡,恐惧着母亲可能会离开我和妹妹,或者我和妹妹也会不得不离开彼此……我确实有很多畏惧,这些恐惧根植在了我的心里,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它们的部分。”
瑞秋幻想了一下那样的星期日,随即她发出了感叹的声音:“你会蜷缩起来吗?像是旧梦的回声那样,躲在围巾后面?”
星期日:“嗯……会的,但不是围巾,就算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没有像是它们这般小巧,我需要躲在窗帘后面,用窗帘将我完全地包裹在里面。”
“有些时候,因为窗帘会有两层,其中一层是薄的,纱一样的质地,那种质地比较容易挂在我的天环上,你看,它有着比较锋利的刺。”
瑞秋意识到了这一点,星期日脑后的天环和知更鸟的很不一样,知更鸟的天环其实可以说是适合所有场合的一种装饰,但是星期日的天环……它瞧着更像是某种光辉的荆棘王冠。
瑞秋:“扯得下来吗?”
星期日:“这是个好问题。往常都能扯下来,但是又一次……应该是万圣节,那是我头一次过这个来自匹诺康尼之外的节日,我一开始很兴奋,因为我知道要举办舞会,还要化妆,而且还可以去别人家门口敲门要糖,这样的好事我小时候是一定不会错过的――我特别爱吃糖。你或许无法想象,但是在我小时候,我曾经能在一个小时里吃下四个布丁蛋挞。”
宝宝,你是一只贪吃的小鸟。
瑞秋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有幸见到星期日儿时的照片,或者,黑天鹅,做上一笔黑一点的生意吧,把那时候的小星期日做成光锥的封面,她愿意给对方献唱一首《孤勇者》,并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对任何其他人唱这首歌。
瑞秋确信这是一款黑天鹅无法拒绝的诱惑,除非对方能够坚持住自己身为忆者的服务道德底线……她真的有吗?
一个因为吃了四个布丁蛋挞而肚子圆圆的星期日,真是……反差萌的可爱啊。
瑞秋感叹说:“你现在反而不能了。”
“现在的话,我大概会觉得有点腻,随着年龄增长,我对于口味的要求逐渐变得不那么甜,以前很喜欢吃的巧克力,现在就需要配着浓茶或者咖啡才行。”
星期日继续回忆那个万圣节:“我自以为装扮得很好,但其实……因为我和知更鸟扮演的都是幽灵,所以你可以想见,我们非但没能塑造出幽灵的外形,反而让自己的天环和耳朵撑起了那块白布,效果就可想而知了,但是那时候歌斐木先生也没有提醒我们这一点……他一直在笑。”
星期日应该并不会很经常地回忆自己人生中温暖的时光,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开始认真且专注地将目光投落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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