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与我们车马相撞前扬起马鞭打马而去,先一步让开这个只能通过一车的小巷。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能感觉到马上的少年笑容似乎更为真诚了些,在红衣的衬托下有几分坏坏的邪气。
我能清楚地听到除了藏在阁楼上不住惊呼的女子吸气声外我还听到一句如月色般清冷的声线传来:“终于,找到你了。”
我浑身一怔,意识到是状元郎丢下的声音后不由自主想回头,但在哒哒的马蹄声中那鲜衣怒马的状元郎已然在朦胧细雨中化成一抹红色的圆点逐渐没了踪影。
此时替我撑伞的那个婆子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语气满满都是得意:“怎么样!我就说英雄出少年吗!现在相信了吗?”
都怪美色误人,我是真的会相信这个状元爷是个好人。
确实,如此人物才能配得上我家林姑娘!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以前在贾府她们总拿贾宝玉去配林姑娘我本就不满意,现下能有更好的自是更瞧不上贾宝玉了。
即便贾宝玉已然死在去往临国的路上。
听说是回程的时候染了鼠疫不治身亡,闻此噩耗我竟不知作何反应,明显王夫人已经疯了,若不是我们姑娘及时赶到甚至让宝姑娘冥婚配给宝二爷。
想到宝姑娘,我一开始对她其实是极其不屑的,到底是商贾世家养出来的半分没有规矩,连闺名都大喇喇让别人知道,别人喊她宝姑娘的时候她都不害臊的吗?
哪像我们林姑娘?贾府下人有哪个知道我们林姑娘的闺名的?不过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林姑娘。
偏生她薛家犹然不知,好好的千金反倒自降身段去同那些下人打成一片。
可她们这些主子何必去讨好下人?看看二奶奶就知道了,这些下人可不会念着你的好,倒不如规规矩矩管着,犯了错打发了就好。
可是那天我看到被解救后哭得凄惨的薛姑娘只如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林姑娘的手时,我还是忍不住心酸了起来,没落的家族又何谈尊严?
我胡思乱想之际,那个婆子又凑近我小声覆在我耳边说道:“现下林姑娘也没个长辈可以做主,你们做丫鬟的也要看着点。”
“哎。”说起这个我就止不住叹气。
自到京城才知道四大家族竟被皇帝抬手抄了个遍,如今竟只能去监狱探望故人。
如此变故,不仅令林姑娘措手不及更是让紫鹃泪眼汪汪。
即便没心没肺如我被此等氛围感染落了几滴泪。
“姑娘?”我看着摇摇起身的林姑娘下意识扶住她。
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面颊霎时褪了颜色,一张小脸苍白脆弱像是在雨中摇曳的花儿,我心疼不已。
“今日的贺宴我会请求皇后娘娘容我探监。”
她平复几许,才轻轻开口。
我向来不聪明,对此只觉亏死了,贾家哪里值得我们姑娘如此?便哑口半晌无声。
直到多年后才反应过来,彼时林家太过扎眼了,谁都知道鼠疫时林家于扬州之功,姑娘却只求一个探监资格,一是想降低林家在皇家的存在感,二来也是替林家背一层亲戚之罪,她家姑娘客居贾府许久若是转瞬将自己于贾家摘得干干净净难免有白眼狼的流言。
正所谓不怕皇帝惦记就怕皇帝拿捏不住自己的把柄。
紫鹃向来比我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姑娘之意,她朝我使眼色,但我向来没懂,她垂头无奈笑了笑上前安抚林姑娘。
恍惚间,我好像想起了姑娘初入贾府时,当老太太把紫鹃喊来伺候姑娘时我们就好像一直都是这般。
我总是呆呆地看着紫鹃姐姐好生照顾好姑娘而自己则半点跟不了,更准确的是脑子笨压根反应不过来。
以至于后边所有人只知紫鹃也不再提及我的名字,对此,我真的很难过。
林姑娘显然已在紫鹃的宽慰下稍稍安了心,我能看到姑娘不自觉轻轻扣住那半块夫人留下的羊脂玉,这可是自小就有的习惯了,此时的姑娘定也是惶恐不安极了。
我觉得我也想说什么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更衣前去皇宫领赏。
我们的姑娘向来都是天仙下凡,如此妆点更添贵气十足,正所谓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我们姑娘当真浑身萦绕着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原本以为女眷不过去皇后那边领赏,可真等我们到长春宫见到世上那个最尊贵的女子时那个女子看着姑娘时竟幽幽叹了声。
原本我们是不该直视皇后的,但她竟让姑娘抬头,即便蠢笨如我也能听出这其中相看的意味,无边的恐惧逐渐蔓延开来,让我匍匐在地的手不免颤抖泛起了一层薄汗。
未及 传来温柔地赞叹:“倒是个好模样。”
我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胡乱瞟,只觉脖颈上悬着一把刀却只能静静候着它落下。
我能听到皇后的轻叹:“可惜了。”
我不知道她可惜的是什么,是在可惜年轻美好的生命也要如一朵强行摘下的花会在她们身边凋零还是说姑娘如此美貌注定会成为劲敌?
支撑着身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让我压根无法思考。
出乎我意料的却是皇后低低笑了,只是问道:“林氏,你觉得这宫中如何?”
“回皇后娘娘,臣女未曾好生看过宫中的风景不敢妄议。”
耳边来自林姑娘熟悉地软糯嗓音不急不缓响起,我能看到姑娘不卑不亢的语气和亭亭玉立的身姿像一枝暴雨不折的花。
皇后闻言语调不变只是懒懒道:“若给你这个机会呢?”
这句话可谓是把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戳破了,一时间宫内落针可闻视线逐渐聚焦在姑娘身上。
却只见林姑娘标准的行了个礼,声音依旧是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请皇后娘娘赎罪,臣女无福,比起留在此处臣女只愿去见外祖家的亲戚,请皇后娘娘成全。”
她只是不急不缓地说完而后额头碰到地面。
我常觉得我们姑娘如花,紫鹃问可是因为姑娘娇弱需要人精心浇灌呵护?
当时我便摇头说不是的,其实姑娘内里的坚韧才是那绽放得最美的花。
这一刻,我也十分虔诚祝福我们的姑娘如愿。
殿内半晌无语,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
许久,就在我脖颈都要僵硬时,只听爽朗的笑声传来:“平阳,你这个小姐妹倒真如你所说是个有趣的。”
是平阳郡主!
仿若昏暗世界里照入的光。
我死命压住想要抬起的头才没有失礼。
“真是的,我就说嘛!姑母,林妹妹才不是想入宫的女子!”平阳郡主娇媚的声线传来十分亲切。
皇后好似伸手摩挲了平阳郡主的头:“是了,这般好的姑娘谁舍得让她入宫呢?快起来吧,好孩子。”
有宫娥上前搀扶起我,我才飞快地看了一眼皇后,是位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贵妇人,眉梢眼角满满都是国泰民安,看起来是很好相与的上位者。
皇后育有一子可惜早夭如今膝下只寄养了九殿下司徒景明。
平阳郡主朝林姑娘而来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气氛逐渐缓和。
我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好在疫区之时姑娘同郡主交情就已然极好了。
不经意间,我好似看到一直慈爱注视姑娘们的皇后嘴角的笑忽僵了一下。
我觉得她好似在犹豫,在得罪皇帝和放过劲敌之中她在权衡哪个更有利。
我不知道为何我会这般认为,却让原本放下的心不由再次提起。
见二女叙话差不多,皇后方缓缓开口:“平阳,你可见过新科状元郎了?”
“嗯…”平阳郡主有几分羞涩地垂下头,复又抬头:“可惜他也同我的婢女说了已有婚约。”
“是吗?”皇后的声音分不清喜怒,只是淡淡道:“他倒是个重情的。”
“不说他了!前段时间九哥哥班师回朝可有受伤?”平阳郡主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姑娘的手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
皇后神色淡淡但好在愿意接话。
直到晚宴氛围都算融洽,我也不免松了口气。
有平阳郡主在旁我悬着的心也不免定了定。
她紧紧拉着林姑娘如溺水的人抓着浮木,眼里尽是坚定:“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这可是某人用一个大人情所托。”
女眷和男子自不在一个饭局,可不知为何没等宴席开幕平阳郡主便早早便把林姑娘带出宫。
一路上,不知为何我竟莫名有些紧张,撩开车帘只能看见成成堆密密麻麻身着甲胄神情严肃的士兵。
可郡主的马车不退不避反而直直往士兵中而去。
平阳郡主...你想做什么?
不由自主地,我的手握住了紫鹃姐姐的手,察觉到我的紧张紫鹃拍了拍我的手背。
脑中仿佛被绷紧的弦,我能看到平阳郡主脸上的兴奋与仇恨。
犹记得南安王是死在临国的战场上。
脑中的弦仿佛因这个念头啪地断裂开来,我不可置信地朝平阳郡主望去,后者注意到我的目光只是侧目朝我笑了笑。
我不明白那个笑里暗藏着的情绪。
只听平阳郡主望着逐渐西沉的日光叹道:“昨日陛下方下旨欲将我许给新科状元郎,可惜那状元郎脑子不好当庭抗旨拒婚,现在好了,今日陛下就要将那位状元郎外放了。”
说着她自嘲一笑:“说什么给新科状元赐婚,不过拉着他和我们一起去死,又或者让他带着我流放,,四王八公如今被拆得七零八落,南安王府又唯有我一个女眷,总是要第一个开刀的。”
日落西沉,黑暗侵入呼吸。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碾在每个人的心里。
“新科状元到底是和九殿下走得太近了些,陛下不过而立当然不愿看到这等情形。”说着她闭上了眼:“可是…我不想。”
她睁开了杏眼:“而且我有说不想的能力。”
平阳郡主的话令我瞬间头皮发麻,如果知道她说的说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我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我不免担忧地看向林姑娘,她的目光依旧如水只是轻声回一句:“愿君顺遂。”
马车在沉寂的氛围里逐渐放慢速度最终止步于一座雅致的别院内。
平阳郡主率先下了马车,换上了丫鬟早已准备好的戎装。
平阳郡主与林姑娘向来不同,她有着来自女性英姿飒爽的一面,尤其是南安王的去世让这位千娇百宠的郡主一瞬间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将军。
只见她握着长枪,撩开披风一往无前。
我远远还看到了踏着月色而来一袭红衣鲜衣怒马的状元郎,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宛若藏着万千星河湖海。
他那般的人看起来竟比身后的月色还清冷。
他的目光再一次望了过来,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确定他的目光是仅仅落在林姑娘身上。
那一眼饱含太多情绪,闪过缱倦闪过思念,但唯独没有纠结,也没有贸然靠近,或许他是做好不能回来的准备的。
只见他们打马而去,颠覆了整个皇朝。
据说,平阳郡主将那个满腹猜疑的帝王斩于马下前只是冷冷环顾四周一字一句地问:“敢问陛下在放弃我父亲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你也会被这些人所放弃呢?”
一张脸浸在月色里的新科状元郎只是接着平阳郡主的话:“在您因猜忌不断巩固自身势力时又可曾看到那些因疫情因灾难因税收尚在人间炼狱挣扎的人们?又可曾看到遍地的敌国探子与蠢蠢欲动的八旗军?您听好了,今日不是我们放弃您而是天下的黎民要放弃您。”
紧接着他抬眼看向巍峨的皇宫声线清冷:“我们不需要一个独断专行的帝王。”
旧时代积攒的印记需要新一代的青年人一点点擦去,这或许需要几百年来将牢牢刻在骨子被压抑的奴性一点点磨灭。
“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这群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能做到?只要坐上那个位置人都会变的!没人可以改变!”被钳住的帝王狼狈不堪地朝他嘶吼着。
“就凭我们,凭我们大家!”
出自龙门书院在场的新科进士纷纷应声而出,正如那年舒院长站在讲台上一字一句地朝这些寒门子弟诉说着的,学习是为了国家更好人民生活更富足。
那些因顾青青而来的现代知识最终还是在今天击中了所以年轻学子的眉心。
制定新政,解放生产力,开设国际贸易,架空帝王权利设立内阁,或许道路十分艰难,但好在顾淮Z并非一人独行。
第70章 内阁番外
若论起顾淮Z,顾首辅,那可是在京城贵女圈中被誉为清冷的谪仙人,都说他出场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万事万物都好似过眼云烟落不进他那双桃花眼里。
可这只是官方说法,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在他周围五米之内随时随地都能“不慎”遗落手帕的缘故,面对如飞蛾一般扑过来的桃花现下的他已然习惯得如老僧坐定、目不斜视、呆若木鸡,好像那个已婚多年的男子。
说起来,他分明有着多情的桃花眼但看向你时却总是如月色般冷冽的,渗出无端的寒意。
有人说他好相处,但也有见识过他残酷手腕的世族大骂他是凶神恶煞的罗刹。
对此,新一届考入内阁的我一身官服却忐忑不安。
没曾想第一天入职便见到了传说中的顾首辅,就在推开门的瞬间,我猝不及防被他那沉稳的帅气撞得眼冒金星。
此时内阁里几个朝中大臣正围在顾首辅身旁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顾首辅则是侧耳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颔首沉思。
仿佛在突破什么世纪难题。
在一群绯服袍的大人物里顾首辅无疑是最年轻的,而在一群年轻人里顾首辅风姿无疑是最鹤立鸡群的。
当真不愧是京城贵女的梦中情人。
心中不由喟叹,正犹豫着打招呼是否会打扰到这些大人物商谈国事时,只见顾首辅轻轻曲指轻扣桌面,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声线如月色般清冷:“今日我休沐,新同僚到任了,还请王大人接待。”
紧接着,忽有位大人在身后感叹似地说了声:“我想,顾大人穿玄色应该也不错。”
随后有几个大人也小声附和:“甚好!顾大人要不试试玄色?”
奇迹般地,我看到顾首辅刹那间红透的耳尖,见我一动不动地看他还掩唇轻咳,先是朝我礼貌问好后,便欲离开。
我有些失神地喃喃:“可惜顾首辅今日休沐,不然就能一起去看从英吉利新引进的蒸汽机,我可是在学院的时候就好奇不已了。”
顾首辅脚步一顿,回头语重心长说了一句:“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经济发展确实是基石,但同时其他基础配套和公共设施也不能怠慢,医疗、教育这些该要领先其他先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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