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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义望着眼前那张如易碎白瓷，此刻却沾染上污渍的脸庞，突然想通了什么。
他笑了两声，反倒松开手，捏起苏浣的下巴，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它压碎。
“我错了，我何必求苏律师告诉我。”
“付红最心软，只要她知道苏律师在我手里，就一定会主动过来。”
苏浣没想到他龌龊至此，冷笑一声道：“李明义，你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那他们也要有本事找到你才行。”
他笑得不怀好意。
——
谢炳赶到钢铁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黑色的夜幕笼罩着大地，今夜连半缕月光也没有。
见李明义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谢炳稍稍松了口气。
残破的旧厂大楼伫立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从远处望去仿若一只吞噬生灵的怪兽，正牢牢盯着他们。
夜晚的风总是更大些，呼啸着穿过废墟和灌木，发出阵阵怪叫。
宋漆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把头缩进竖起的领口里。
身前的人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寒冷，挺拔地站立在风中，神色凝重地研究着钢铁厂的布局。
“谢炳，这什么也看不清楚，进去太危险了。”宋漆不情愿地挪动着步伐，在他身后嚷道，“我们就在外面等一等，警察马上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手里就被谢炳塞了个什么东西，触感冰凉。
宋漆低头，发现是一个手电筒，也不知道谢炳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在这等我，我先进去。”他听到谢炳低沉的声音略过左耳。
只是转瞬就飘散在了风里。
这里没有路灯，这手电筒是谢炳给他观察情况用的。
宋漆再望向前方，人影早就消失在了厂房的入口。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几秒后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钢铁厂里只有两束从手电筒里发出的强光，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光照在生了锈的机器上，时不时显现出暗红色。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谢炳和宋漆鞋底快速摩擦地面的声音。
两人不由得握紧了手里临时拾来的铁棍。
谢炳的精神高度紧张，边走边仔细聆听着各处的动静，期冀能发现一点端倪。
“谢炳！”宋漆忽然大叫一声。
透过狭窄的过道，他看见对面有一把木椅，旁边还散落着一段麻绳。
谢炳快步跑了过去。
可周围空空荡荡，哪里有半点人影。
等他低头，心更是猛地揪起。
一道狭长的暗红色血迹，在脚下的木板上显得分外刺眼。
第80章 冷静期第25日（2） 他来了。……
难道是浣浣的血……
这个念头刚起, 谢炳的心脏就一阵绞痛，让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里应该是李明义绑架了苏浣的地方。这血并不多，也看不出来是谁的, 你先别着急。”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宋漆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浣浣给我发了定位, 李明义转移了地点。他们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谢炳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起来, 凉意直窜心底。
“可来的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这里荒得很, 连住户都没几家。李明义的车就在外面，他带着苏浣肯定走不远的。”
“找到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不远处蓝白红三色灯光闪烁交替，警笛声由远及近，是警察赶到了。
警察把谢炳和宋漆请到外面，开始对九三钢铁厂废址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钢铁厂里面没有人。”半晌后，他们告诉谢炳。
冷风吹拂，寒气刺骨。
谢炳一刹那以为自己置身于凛冽的隆冬。
“拜托你们再仔细找一遍, 可以吗？”他用几乎是央求的语气道。
警察点了点头，走之前把一个老人领到了他的身前。
“这片土地属于白新村集体所有, 这是王村长, 过来协助我们调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他。”
“王村长, 这附近有没有监控，还有几户人家？”谢炳嗓音沙哑，因为心急如焚，说话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王村长面露难色, 摇头道：“这个厂五年前就倒闭了，监控早坏了。这附近只有三五户人家，刚才我已经让人挨个打电话，都说没见到有人被绑架。”
这里实在太过偏僻荒凉, 线索彻底中断。
谢炳环视一周，不远处巍峨的高山像是在与他无声对视。
他的眼底突然有了一抹光亮。
“王村长，那座山能不能上去？”
王村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而后连连摆手：“小伙子，那是座野山，连着雁华市北边的山脉，可不能随随便便爬。”
“之前政府想要开发，台阶才修了一小半，有人硬是要往上爬，结果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哩。”
宋漆眯了眯眼睛，问道：“谢炳，你的意思是，李明义可能带着苏浣到山上去了？”
谢炳缓缓点头，眼眸漆黑如墨：“很有可能。”
他面色沉静，可心中早已下定决心。
宋漆看出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赶忙拦道：“谢炳，现在已经夜深了，不适合上山。”
“我们先在山下找，要是天亮了还找不到，再联系搜救队上山也不迟。”
“山上气温低，地势复杂，你可千万不能冲动！”
谢炳放在两侧的双拳握得极紧，声音干涩至极。
“可如果受伤的是苏浣，她被李明义带上山，她会有生命危险的。”
“距离天亮还有九个小时，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等下去。”
他拍了拍宋漆的肩膀，语气真挚：“宋漆，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你不要再和我一起涉险了。”
“王村长，如果天亮后我还没有消息，请务必联系搜救队。”
说罢，青年垂下眉眼，修长的身影融进了浓浓夜色里。
——
“*的，这地方怎么这么冷。”
李明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把衣服拉链拉到了最高处，骂骂咧咧道。
他捡了根粗木棍，用打火机点燃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取暖的同时照亮脚下的路。
苏浣在他的身前，正顺着台阶慢慢地往上走。
“别拖延时间，快点走。”他呵斥道。
这座山很是陡峭，上山的路曲折而狭窄，好在还有栏杆相护。
可走到这里，栏杆却不见了。
“李明义，前面没路了。”苏浣微微侧过身，让他看清楚前面的情况。
台阶遽然消失，只剩下黑黢黢的土路。
她听见他又低声咒骂了句脏话。
“这不是还有条小路吗，往上再走一段。”李明义不甘心，伸手用力推搡了她一下。
台阶湿滑，苏浣没站稳，她身形趔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了石阶与泥路的交界处。
手臂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两处都传来钻心的疼。
因为失血的缘故，苏浣的脸看起来煞白如纸。
她晃悠悠地站起来，虚弱地往上挪了几寸，身体紧紧贴着山石。
“李明义，这是一座还没开发完成的荒山，我们不能再往上了。”
“晚上气温只会越来越低，我们很可能会失温。难道你想就这样去死吗？”她的声音比下午弱了好几分。
李明义的神色分明动了动，嘴上却还不饶人：“拉着你一起死，我也不算亏。”
“那付红呢？你不想见到她了？”苏浣反问道。
见李明义不说话，她一鼓作气地继续说道：“只有我活着，才能让付红乖乖来见你，我死了，你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这座山没开发，没有人会想到来这里面找人，更何况这是晚上，不可能有人会涉险爬山。我们已经足够隐蔽了。”
“我被你绑着，又受了伤，压根逃不走。”
“我太累了，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好吗？”
她纤细轻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一朵支撑不住，快要枯萎的花。
李明义望着眼前茂密的树林思索了许久。
山上遮挡物很多，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他拽着苏浣手腕上的绳子，两人沿着土路又走了十余米。
一直走到坡度骇人，李明义也不敢再走下去。
他熄灭了火把，将苏浣绑在了树上。
又拿走她的手机，开始给付红的亲朋打电话。
苏浣的头向左侧偏了偏，浓密的头发遮盖住她的脸颊。
好似她已经累到了极点，如今安静地睡着了。
李明义未曾听到，静谧的山林之中，近在咫尺之地，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转动。
山里没有信号，他一个电话都没能拨出去，气得他又连连骂人。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那丑陋的五官更如凶神恶煞。
“苏浣——”一道模糊的叫喊声突然出现。
李明义明显慌了神，他扔下手机，上前一步猛地捂住了苏浣的嘴，生怕她叫嚷起来。
而后把她死命往粗壮的树干背后拽。
谢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是在朝着这里快速靠近。
机会难得，苏浣剧烈地挣扎着，双腿用力，把所有能触及的东西都往下踢。
锋利的刀刃又一次抵住了她的喉咙。
“再闹老子先杀了你给我陪葬。”李明义压低了声音，狠厉道。
苏浣费力地扭过头，青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她一瞬间落下了温热的泪。
是谢炳。
他来救她了。
她看到谢炳站在最上面一级的石阶上，旁边的栏杆不过堪堪到他的腰际。
往左侧一步，便是险峻荒芜、看一眼都会胆战心惊的陡坡。
他明明是那么恐高的人，却为了她不停地向上攀登。
“唔唔……”苏浣拼尽全身的力气，在黑夜中发出声音。
这声音微小至极，转瞬即逝，却依旧被谢炳捕捉到了。
手电筒的光照去，他看见在空中飞舞的发丝。
谢炳想也不想地朝这里冲来，双腿快得几乎只留下残影。
“别动！你过来我就杀了她。”
李明义从树干背后显出身形，他拔高音量，用尖锐的声音喊道。
谢炳看清他架在苏浣脖子上泛着冷光的刀，动作滞住了。
“我不过来，你别伤她。”
苏浣的安危，能让他一往无前，也能一霎缴械投降。
谢炳想起李明义堂兄的话，用诚恳柔和的声音说道。
“李明义，你是不是缺钱？只要你放了苏浣，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在黑暗中，他悄无声息地一寸寸挪动。
岂料李明义啐了一声，嚷道：“老子不要钱！”
“都是你们这帮多管闲事的人，害的老子过得那么惨。”
“快说，付红到底在哪？”他彻底红了眼，近乎癫狂地问道。
他手上的刀颤抖不止，不知何时就会刺破那雪白的肌肤，割断那脆弱的脖颈。
“你再不说我马上杀了你，再去杀了他。”
苏浣却没有如他预想的一样慌张。
她昂起头，一双杏眸清冷得像是今晚缺失的明月。
她一脸坚毅，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柔弱的模样。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苏浣蓦地说了句。
李明义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腿上突然穿来一阵刺痛。
“噗”的一声，什么东西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肉里，滚烫的血液迅速溅了出来。
山林间顷刻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李明义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
苏浣趁机一把推开他，一瘸一拐地朝着谢炳所在的方向跑去。
“浣浣！”谢炳喊着她的名字。
几秒后，两只冰凉又颤抖的手终于相触在一起。
两人刚小心翼翼地走下土坡，抵达石阶，就听到高处的李明义发出古怪的嘶吼声。
“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推动了身旁硕大的山石。
纵使有头顶有一小块凸出的石壁可以遮挡，苏浣和谢炳大半个身体也仍暴露在外。
苏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死死抱在怀里。
“砰——”
山石和什么东西剧烈碰撞，而后跌落进无尽的黑暗中。
苏浣的鼻尖不再是甘冽的香味。
而是……浓烈的血腥。
第81章 冷静期第26日 眷恋。
苏浣感觉肩头一沉, 谢炳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心因为慌乱而狂跳起来，脑海中嗡嗡作响。
手电筒从他的掌中脱落，顺着台阶滚到了远处。
“谢炳？”黑暗中, 她颤着嗓音一遍遍喊。
没有任何回应。
惧意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
苏浣的眼泪夺眶而出，与满脸的鲜血汇聚在一起, 从下巴上滴落。
她紧紧抱着谢炳, 一抬头却看见李明义邪笑着朝她走来，好似山林间夺命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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