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虽可耻,但很有用。
景光代我向诸位道歉。
“抱歉,莳子情绪有些激烈,我先带她去休息区坐坐,倘若有什么需要,我可以代替她回答。”
毛利小五郎嘀咕:“还可以代回答,哪有这种事啊……”
药师寺因为知道景光的身份,所以也没说什么。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本想来陪我,但看到景光,也打消了这个想法。
况且遗嘱的原因也弄清楚了,我本来就没嫌疑,自然不受警方的管辖。
我坐在沙发上,景光从包里取出一瓶水。
“说了那么多,渴了吧。”
我旋开瓶盖,“你猜到了?”
他怜惜地替我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压抑了那么久,偶尔爆发也很正常,这样很好,压在心底才会不舒服。”
我喝了口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情绪才慢慢平静。
“他死的太简单了。”我说。
景光问:“你想他怎么死?”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作为警察这么问真的好吗?
不过还是回答:“亲眼看着自家的产业被败光,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地死去,身边没有任何人。”
景光说:“他本就不在意亲情,至于家产,他将产业给了你,也就表示不在意自己的身后事。”
“你不懂。”我对他说,“虽然我见白石隼才两三面,但是白石隼未必不了解我。他摸透了我的性格,将产业给了我,等于给了北川。但我偏偏不如他所愿。将所有的不动产全卖掉,流动资金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白石财团的股票我也不要,以后换成什么样的名字与我也没有关系。
这是我父母的买命钱啊……
说着说着,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鼻尖酸涩,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他依然细声安抚,没听过的小调从他的口中溢出,像是略过山岗、拂过树梢的轻风。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差点谁去时,药师寺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
“已经知道凶手了?”
我抬头问景光。
他一心两用,一边安抚着我,一边注意着那厢的情况。
“看来是的。”
这时,药师寺轻描淡写地说:“白石隼是自杀。”
话一出,全场哗然。
我也不信,我紧了景光的手。
他轻声说:“听听她怎么说。”
白石隼血清中的钾浓度超过10mmol/L,可以确定为是血钾过高引起的心脏骤停。
“那柯南在后腰处发现的针孔……”
“那只是个障眼法。”
“什么?”
“如果是皮下注射,那么注射部位就不仅仅是一个针孔。”药师寺说道。
高木还不太明白,柯南解释说:“如果是皮下注射钾离子的话,因为注射钾离子会产生痛感,会引发注射部位的刺激,就不仅仅是一个针孔。但白石先生的后腰处只有一个针孔,注射部位的皮肤也没有发青。所以白石先生血清中钾浓度过高应该是口服。”
“那氯化钾是下在……酒杯里?”
“一般情况下,每公斤2500mg的钾含量就可以致人死亡,白石隼酒杯里的红酒目测100毫升左右,也就是只要超过0.25g就足以致人死亡。而红酒中本就有钾离子存在,所以哪怕做检测,也不会令人怀疑。”
又是红酒……
我有些无语。
“红酒中钾离子过高,也会使PH值过高,从而使酒液的色泽不稳定。可以测一下白石隼喝下的红酒与其他红酒的PH值做个比较。一般正常的红酒HP值呈酸性,我想白石隼喝下的,应该已经超过检测范围了。”
目暮警官立即让鉴识课对白石隼喝下的那杯红酒做酸堿度测定,得到的结果与药师寺所说的相吻合。
他询问了将酒给白石隼的侍者,侍者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是中村管家要求的。宴会开始前,中村管家吩咐了先生今晚在宴会上要喝的酒。”
目暮警官立即看向中村管家,不想中村管家却说:“是先生吩咐的,我只是传话,至于红酒的问题,我也不清楚。”
“药师寺警视……”目暮警官看向药师寺。
现在的情况看来怎么也不像是死者自杀。
这时候药师寺隔着手帕取出一个软木塞。
“这是在白石隼书房找到的东西。”
“我想这就是那瓶红酒原本的软木塞,他事先打开过红酒,将足够的氯化钾混入了酒中,又重新塞入了新的软木塞。”药师寺分析道。
“软木塞上应该有他的指纹,但不一定能完全取到。不过可以鉴定软木塞中酒液的成分是否一致。”
目暮警官皱着眉,“可是证据呢?这种事谁都能办到吧。”
药师寺笑了笑,“确实,如果按这个步骤,确实谁都可以办到。但是,我在白石隼换下的衣服口袋中,发现了这个。”
她取出了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有微量棕黄色的物质。
“白石隼在红酒中下毒的时机应该就在下午,又或是更早,换下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去洗,也可能没注意到所以就没在意。这是在他换下的衣服的袖子上提取到的物质,可以和那个软木塞进行成分比对。如果我没猜错,成分应该是一致的。”
她将塑封袋交给了鉴识课的职员。
红色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此刻的环境下是如此的明显。
“我在白石美城的房间里发现了氯化钾注射液。但我们知道白石隼血清中的钾并非来源于注射,所以这是很明显的嫁祸。加上白石隼请毛利先生调查自己身边谁要害他,也就是说,白石隼要将自己的死嫁祸给白石美城。”
“但同样,他也给了白石美城一个机会,也是因为他请了毛利先生。沉睡的名侦探,这样的名气,就赌他能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毛利小五郎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药师寺凉子不愧是驱魔娘娘。
白石隼心中的魔,被她祓除得一干二净。
在回去的路上,景光忽然问我有没有想清楚白石隼自杀、财产给我,自己嫁祸白石美城的缘由。
我茫然地看着他,此时的脑子也不太够用。
难道还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景光直视着前方说:“因为白石家的制药产业,从一开始就被组织盯上了。而自己的儿子又是组织的成员,迟早有一天白石制药会沦为组织手中的棋子。白石隼是想将自己的产业给儿子,而不是儿子所在的组织。”
“所以他想提前结束白石制药的未来?”
“没错。以补偿的方式给你,他摸透了你的性格,知道你会将公司变现,也笃定一部分钱会流向北川侑介。因为你知道你和北川同样都是受害人。至于之后卖掉的公司如何,就不在考虑他的范围内了,”
“至于白石美城,野心与实力不匹配,倘若实力足够,白石隼未必不会将家业交到她手中。可惜了,总共四个子女,三个不顶用,还死了两个,唯一一个看上去顶用的和他有仇。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断绝了让子女继承家业的准备。还不如及时脱身。”
“与其以后的白石制药成为警方打击名单中的一员,还不如早点脱身。”
白石隼不愧是白石隼,可真损。
“之后警方必定会重新彻查十年前的车祸案。该负责人的人,一个也逃不过。”
说到这个,我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莳子,我会一直在。当你走累的时候,可以回头看看我。”
虽然前天晚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班还是要上的。
但正是因此,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见我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过往的经历被撕开,也确实算不得能平静面对的事。
我没有对此表示什么都过去了,这些过往,我这辈子也过不去。
但小松老师却说我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那般。我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她总是火眼金睛的,一针见血地。
我笑说:“如果我结婚,我一定会请你当伴娘。”
小松老师惊讶地问:“确定要结结婚了吗?”
我摇摇头,“再说的。”
其实现在看看,结婚也不是那么有必要。
小松表情有点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那说定了,如果结婚,我一定要做伴娘!”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个约定能不能实现。
宴会那天过后,北川侑介又消失了。
至于白石隼之死上了几天新闻热搜后,热度又消退了。东京就是这样,永远不缺震撼的新闻。
相比起来,直升机扫射东京塔要更加震撼,尤其新闻一再被压,更是将热度升了一波又一波。
不过我想,白石隼的遗产恐怕又会上几天热搜了。
到时候我的过往,又会被撕开在公众的面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像毛利同学和铃木同学看我的那样,即便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
哪怕三木律师会保密,白石美城未必会。美梦破碎的她,估计会疯吧。
所以我颇有先见之明地向帝丹高中递上了辞呈。
我想回到八原,回到母校。
但遗憾的是,辞呈被校长拒绝了。
“我能明白藤原老师的心情,今年藤原老师经历的……嗯确实比较多,但我校也不想失去藤原老师。不如我们折中一下,暂停工作,好好休息。恰巧学校新进了一批老师,可以暂代你的教学工作。你也不用为难。”
帝丹的校长也太好了吧。
我究竟有什么才能被他看中啊。
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来下半辈子,都得在帝丹发光发热了。不然有些对不起校长先生的宽厚了……
第88章
三木律师宣读遗嘱那天我没去,我拜托了柳生比吕士,请他代为出席。
我收拾了行李,和景光去了神奈川的公墓去祭拜我的父母。
我到的时候,墓前的一边有人清扫过了,还放着一束花。
“是北川来过了。”
我想我的猜测是对的。
以前来给父母扫墓,墓前杂草丛生,也没有被祭拜过的痕迹,但我相信北川肯定来过,他应当是怕我发现,所以在我之后来的。
这次他先我一步来了。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爸妈为什么会决定收养北川。”
清水冲洗墓前,将新鲜的花束放好,我喃喃自语道。
景光单膝跪着,替我扫去另一边的杂草。
“不管是什么样的缘由,也就只有北川知道了。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收养。”
“那塔子阿姨收养我和贵志呢?”我看向他。
“他们是善人。但这世上,像他们一样的善人,总是很少。”
我挑眉,“所以我父母不是善人?”
景光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倘若单纯想要收养,谈的一定会事先争取你的同意。但那时的情况,显然迫在眉睫。一定发生了什么促使了这场无疾而终的收养。”
“比如?”
“比如白石隼发现了北川侑介的存在,但北川侑介不想认他,但因为他祖母的去世,如果白石隼想要夺取监护权,是非常容易的。”
但他和我父母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景光说:“是他的祖母。”
“你母亲是町内的志愿者吧。”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如饮醍醐。
我母亲是町内的志愿者,如果北川的祖母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情况下请求母亲的帮忙,母亲一定会帮的。因为时间紧迫,找不到合适的监护人,他们一定会自己去收养北川侑介。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啊……
虽然仅仅是我的猜测,但却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相。
我已经忘了母亲是志愿者,她也没有和我讲过北川家的情况,怕是顾及北川的尊严,难怪那时北川看我的目光总是有点奇怪。
最后一块拼图完成了。
“他差点成为了我的哥哥,但实际上我们那时几乎没说过话,为了这份遗憾,这份罪孽,他为我做了那么多……”
“真是笨蛋啊,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啊……”
与父母又说了些悄悄话,之后就便告别了。
我们打算自己开车前往长野,去探望高明哥,然后再从长野坐火车去熊本,再到八原。
这一路,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
在前往长野的途中,我接到了柳生的电话,他将遗嘱的事整理完毕,发在了我的邮箱里。随后又询问了我对财产的处理。我将自己的诉求告知了他,由他全权负责。
结束通话后,我打开邮箱看起了他发给我的邮件。
他写得很清晰明了。
三木律师手上的第二份遗嘱,基于毛利先生洗清白石美城的嫌疑的情况下发布的。虽然洗清嫌疑的并不是毛利先生,但问题不大。
白石隼还是留给了白石美城部分现金财产,倘若白石美城安分守己足够她过完下半辈子。同样的,他也留下了白石美城的犯罪证据并且注明白石美城的那部分财产要在白石美城服刑完毕之后才能继承。
“你说他有亲情味吧,对自己的子女毫不留情,可说没有吧,又给白石美城留下了可以无忧无虑过完人生的财产。”
景光嗤笑,“你觉得白石美城会感动?”
我想了想,“不会。”
她会疯。
而且会疯得很厉害。
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她早点下去和白石隼理论。
就凭她算计白石二介的那份心机,我很难不相信她没算计过白石一夫——哪怕没有证据。
但人心就是偏的。
对一个人有了偏见,而且还是恶性偏见,那么之后的所有都将是佐证。
旅途慢悠悠的,风是冷的,心是热的,到长野的时候,下起了雪。
高明哥一直住在宿舍,我们到的时候,就见他撑着伞站在宿舍的屋檐下等着我们。
“算了下时间你们也差不多到了,果然。”
我们驱车前往轻井泽的诸伏家,当年的惨案发生后,兄弟两个被不同的亲戚收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高明哥参加工作后,才偶尔来一次,但也只是打扫下卫生。
我们这次打算的,就是在那栋房子里过夜,明天一早就坐火车前往熊本。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经过超市的时候我们去买了些食材,晚上准备做寿喜锅。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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