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景言,还真有十六岁。
张染本来对大师就不相信,看到是这么小的孩子,更是怀疑了,扯了扯贝宇的衣服。
“算了吧,我们打电话联系父母,把人带回家吧。这可不是儿戏,到时候他要是误打误撞伤到了自己还要我们赔偿。”
贝宇正有此意,刚要报警,景言斜睨了两人一眼:“我不是骗子,你们不用打电话了,我也可以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应该处于变声期,现在的声音听着十分别扭。
加好友后,贝宇已经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对方,闻言他收起手机,面容严肃地问景言:“那你不如先说说我们身上的事怎么解决?”
“非常简单。”景言竖起食指,“只要你们购买我一张符,在花钱买我两个小时,让我在你们这里布置一下就行了。那东西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也无法骚扰。”
“就这样?”张染不信,“你这话说的就跟骗子一样。”
“确实。”景言赞同点头,“但我不是骗子。有没有效果,你们试试就知道了。我可以接受你们两天后再付钱,不过要给我出回去的车票钱。”
张染和贝宇对望一眼,眼底满是怀疑。
“别怀疑了。”景言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我只能在这里停留三个小时,天黑之前得离开。你们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不同意我现在就走,同意我立刻开始。”
死马当活马医吧。
张染闭了闭眼,语气诚恳道:“我同意。大……大师你开始吧。”
景言拿出一个荷包似的东西递给张染:“这个从今天开始戴在身上,洗澡也别拿下来,防水的。”
手里的东西看着是荷包,制作得太丑,上面的图案绣的七拐八拐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张染怀疑地睨了景言一眼,想打开,被制止了。
“别打开,东西打开就失效了。”景言说。
“我的呢?”贝宇指着自己。
景言眯起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打量完:“你没事,你老婆有事。”
那眼神和沉稳的语气,倒还真有大师的感觉,贝宇对他的信任增添了几分。
景言说话不假,他本事虽然没他师父那么厉害,解决这件事还是不在话下。
贝宇只是看起来有点虚,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张染则不同,她眉心间缠绕着团团黑气,快从眉心扩至整个额头。
整个人眼神疲惫,眼窝凹陷,满眼红血丝。
这是将死之相。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张染浑身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不开始吗?”
“你先付我定金。”景言打开手表收款码 ,“一百块。”
其中六十块火车票,四十块餐费。
来这一趟,总不能让他搭钱。
张染哭笑不得,不过才一百块,她完全接受得起,直接转了三百过去。
“你要是真能解决,尾款我给你转十倍。”
“不行。”景言摇头,把两百块退还给她,“我只收该收之前,事情解决后,你只要再给我两百块就行了。”
这下张染和贝宇都愣住了。
三百块,对比之前的大师,简直便宜到让人不可置信的地步。
“好。”贝宇点头答应,“那快开始吧。”
“我借你们客厅一用,不许进来。”景言指了指客厅,“不然会打乱我的计划。”
张染点头同意。
房门关上,两人站在院子里,无法看到客厅里的人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染不禁泛起嘀咕:“这种要么真是厉害的人,要么就是耍我们的。你觉得呢?”
贝宇略微沉吟:“我觉得……耍我们也不至于,这孩子看着挺真诚的。”
张染摩挲着手中的蓝色荷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原本还心慌焦灼,抚摸几下这荷包心情舒服多了,整个人就好像从里到外被洗涤干净了。
她多少也相信里面那个孩子真有本事,就是行为怪怪的。
确定外面的两人不会进来后,景言呼出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从口袋里拿出工具,趴在桌上开始画符。
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很怪,没办法,毕竟是偷跑出来的。
为了赚点零花钱,瞒着他师父,就怎么跑出来了。
在天黑之前,还要先他师父一步赶回去。
还有就是,他能力确实没那么厉害,比方说这画符……他最少要折腾一个小时,还是在专心的情况下,不然就画不成功。
所以他只能借客厅一用,不想被打扰,更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画符技术那么烂。
想到这,景言迅速将没成功的符纸团起,收进口袋,继续画下一张。
一个半小时后,房门打开。
昏昏欲睡的张染立刻看过去:“大师,好了吗?”
“好了。”听见别人叫自己大师,景言低咳几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动,特别不能睡过去,明白吗?”
张染点点头,很快被景言牵着站在了院中那棵大树斜对面。
“别动。”景言认真嘱咐,又让贝宇远离。
随后他拿出辛苦画出的符纸,与先前准备好的红线,一端缠着张染的小拇指,一端缠着树枝。
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张染脑子乱乱的,和贝宇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实打实的信任。
红线缠了两圈,景言将手中符纸贴在悬在空中的红线上。
张染惊奇地发现,红线上什么都没有,那符纸也没用什么东西,就那么神奇地黏在了红线上纹丝不动。
再反观那些符纸,上面符箓复杂,仅仅一眼就让人眼花缭乱,头疼欲裂,再看能发现隐约闪烁的红光。
这些符箓就跟活得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不仅如此,张染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想躲开这符纸,下意识就准备抬腿走人。
“别动。”景言厉声道,“害怕这些东西是正常的。从现在开始你要和自己对抗,不能离开这里,一步也不行,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他这么一开口,脸上的稚嫩完全消散,眉眼凌厉冷冽,完全一副大师的模样。
张染点点头,咽了咽口水,说不出的紧张。
随着红线上的符纸贴得越来越多,张染觉得自己的手指冷热交加。
一会儿冰到毫无知觉,一会儿滚烫到让她恨不得当下甩开红线。
并且她根本无法睁眼去看那些符纸,上面的符箓扭曲成恶鬼般,张牙舞爪地冲她叫着。
所有符纸贴完,景言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的张染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她满脸冷汗,原本还算红润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着随时可能会站不稳摔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贝宇几次想冲过来扶着人,被景言用眼神遏制了。
“别靠近,无论她发生什么,你看着就行。”
“会不会有危险?”贝宇担忧道。
“不会。”景言无比笃定,“只会驱除危险。”
原本还晴朗的天突然开始阴云密布,四周刮起了小范围的冷风,贝宇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
他看向张染,发现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红线开始颤抖,似乎还比之前要亮了些许。
上面的符纸好似有人在大力摇晃,不停晃动着,幅度那么大,可符纸始终黏在上面。
正当贝宇看得入神时,“轰”,第一张符纸倏然自燃,橘红色的火焰在红线的映衬下显得极为诡谲。
张染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惨叫,翻着白眼,身体不断抽搐着,用另一只手疯狂去解小拇指上的红线,然而无论她多用力,那红线就像是融入了皮肉中,丝毫不受影响。
“好痛,好痛啊。”张染面容扭曲到狰狞的地步,双腿无力跪在地上,身体不断扭动着,“咯嘣”骨头移动的声音四起,听的人心惊肉跳。
贝宇双拳紧握,好几次就要冲过去,最后被理智克制住。
“不用管。”景言冷静道,“叫的不是你老婆,是跟着你老婆的东西。”
“好痛啊。”张染仰头嘶吼,脸上红线像是虫子般在皮肤内游走着,最后汇集在眉心处。
黑气被打散又重新凝聚,十分顽固,景言后退几步,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张染面前静静观察着。
这一幕太过诡异,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都会毛骨悚然。
贝宇一会儿看看头顶吓人的天,一会儿又看看那还在燃烧的符纸,紧张到不行,快步走到景言身侧,想得到一些安全感。
“大师,我老婆真的没事吧?她看起来好虚弱。”
张染衣服被汗水浸透,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毫无血色的唇看着可怜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能咽气。
“没事。”景言说,“后面还有那么多符。运气好了,三四张符就行,运气不好,所有符纸得全部用光。”
贝宇数了一下,除了第一张自燃的符,红线上还有八张。
他最终只能无奈闭眼,努力催眠自己不要在乎。
“放开我,放开我,好痛啊。”随着第一张符纸燃烧殆尽,张染整个人重新有了力气,从地上扭动着身体站直,继续拉扯着红线,试图挣脱禁锢。
“贝宇,贝宇我好难过。”一切办法行不通,她扭头看着贝宇,满目通红,“我好痛,你快解开,他就是个骗子,他想害了我。”
“解开,解开,你拿把刀把这线斩断好不好?”
“贝宇,说话啊,贝宇。”
“……”
无论张染怎么开口嚷嚷,贝宇都装听不见。
风变大了,天空更加阴沉,随着第二张符纸燃起,贝宇发现张染身上似乎正在冒着团团黑气。
那些黑气出现的瞬间就被红线吸收掉,速度快到贝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揉揉眼再次看去,却发现看不到了。
“不是错觉。”景言出声解释,“实话告诉你,我没那么厉害。你老婆身上的东西我看不出是什么,等它主动出现太浪费时间,这是最快最有用的方法。等一切结束后,那东西跟你老婆彻底无关联了,之后你老婆只需要随身戴着那个荷包就不会再有事。”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贝宇真心道,“你都不知道是什么,还有谁能知道?”
“多的是。”景言微微一笑,“毕竟我喜欢偷懒,学艺不精。这天底下比我厉害的到处都有,我只是个小喽啰。”
说起这个,贝宇颇有怨言:“可是我和我老婆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普通人是很难联系到。”景言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扯着脖子无能狂怒的张染。
他的脸被橘色的火焰映照的有些模糊,眉眼间的稚嫩在这一刻完全退却,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沉稳代替。
贝宇从一开始就没再怀疑,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自己碰到厉害的人,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师,你放心,只要我老婆没事,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这倒不至于。”景言撑着下巴,沉吟道,“我在想那个东西要是以后还缠着你老婆怎么办?光防着没用,得彻底解决……我又没那个本事,给你介绍人吧,也都是跟我差不多的半吊子,没什么用。”
张染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地叫喊,仰着头盯着天没动静了,宛如雕塑般定在那儿。
第二张符纸烧,,红线上残留的灰烬被风吹落在地,眨眼间消失不见。
贝宇眼尖地注意到,张染小拇指上缠着的红线正在闪烁着微光,不仔细看很难看出。
张染没了动静,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是结束了吗?”
“没有。”景言抓住他往后一扯,下一刻,原地跪着的张染瞬间站起身。
没有正常人类能从跪在地上的姿势一秒站直身体,贝宇被这一幕惊得头皮炸裂。
“放开我。”张染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景言。
那双眼睛只剩下漆黑的瞳孔,苍白的脸颊上红色丝线密密麻麻到了一种瘆人的地步。
张染扭着脖子,嘴角不断抽搐,说出了各种难听的话语。
那声音一下是男人,一下是孩子,根本不是张染本人的声音。
缠绕在她眉心间的黑气收拢许多,却没有消散,景言在口袋里掏了掏。
贝宇注意到这一动作,刚想询问,景言率先一步开口:“你老婆这样子应该九张符纸都会用完,后面我怕有变,你还是找比我更厉害更专业的。”
“怎么找?”贝宇问。
“本来想给你名片,忘记我出门的时候没带了。”景言挠挠头,“我记性又不好,上面的联系电话也忘记了。”
“那怎么办?”贝宇担忧地望着张染。
她状态更差了,如果之前说脸色虚弱,现在的模样跟个死人没区别了。
从脸到身体,整个人的肤色呈现一种不详的青灰色。
“叮。”贝宇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还没分辨出从哪里传出,红线忽然开始剧烈颤动,上面的符纸以极快的速度接连燃烧,到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张挂在红线上。
红线亮着的光到了刺眼无法忽略的地步,站在原地的张染身体紧紧绷着,嘴里胡乱地念着奇怪的话语,听的人浑身难受。
贝宇忍不住慌了:“这是在念什么?有什么影响吗?”
“没事。”景言说,“我听不懂,只要这阵还在,就代表对它们有用,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眯起眼睛,走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张染眉间。
上面的黑气几乎消失干净,只剩下几缕还顽强地游走在两眉之间,与从脸颊上得快冲过去的红线对抗。
“好冷。”张染浑身哆嗦不停,脸色难看到极点,整个人恨不得蜷缩在一起汲取点温度。
可惜她动弹不得,身体宛如被蒸熟的虾,只能维持着这一个姿势。
恍惚中,张染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跟她争抢身体使用权。
她咬了咬舌尖,疼痛迫使大脑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红线上最后一张符纸缓慢燃烧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染能明显察觉到,那仿佛有座山压在身上的重量正在慢慢消失。
身体上的疲惫与冰冷感也在迅速退去,她甚至可以活动手脚,不再是先前那般绷直的姿势。
“叮叮叮。”清脆声响起。
这次贝宇听清了,铃铛摇晃般的声音是从红线处传出的。
可他并没有看到铃铛。
“大师。”贝宇望着景言,“怎么样了?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景言说,直勾勾地望着张染眉心。
最后一缕黑气被吞噬,张染犹如得水的鱼,瞬间喘了一口气,身体轻盈到似脚踩云朵般绵软。
她觉得神奇,甚至发觉视线和听力都变好了,眨着眼,还没开口说自己这一神奇变化,眼前阴影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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