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只要停了一次,后面慢慢的就下不起来了。”
“村子里怎么样?”
“都好着呢,上次又送了药过去,幸好送得及时,救了几条命。”钱县丞又道:“就是林子里面的部族比较……,我听去的衙役说,他们那边遇到的困难比较多,前几次送了粮食过去,后面又送了棉被和药,这才好了点。”
观念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改得了的,苏妙也不急于一时。
木屐行走在地面上,前面就有一处大坑,上面的青砖都没了,里面积蓄了一坑雨水。
“先不用多管他们,现在就看这水何时退去。”她走到坑边:“这坑先填上,这么多水,若是有小孩子贪玩,掉进去可就不好了。”
“是,我马上就让人安排下去。”
等钱县丞走了,苏妙送出转了一圈,看看那些老弱,孤寡的生活怎样。
“仁叔最近都在庄子上,对吧?”苏妙问道。
“是的。”
“让他看着,咱们也不能把庄子这么放着一直没出息。先试着法子怎么保存果子,等试出来了,等水下去之后便拉着果子往外州送去。”
“然后也可以把外洲的东西拉到这边来,试着在蟾洲卖卖,别让铺子放在那关着。”
付安应了一声,苏妙正好走到一家人门口,她敲了敲们。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正面瞧着没人,低头看才看见一个孩子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小孩,你家大人呢?”
“您是知县大人吗?”
两人同时问出口,苏妙笑了笑:“是,我就是你们青渝县的父母官,苏晌。”
小男孩立马局促起来,他不好意思的侧开身子让苏妙进去,屋子里面有些暗,黑沉沉的,透着一股潮气。
“家里的木柴够用吗?”
“够了的。”小男孩立马说道,过了会儿里面传来老人的声音:“大柱,是谁啊。”
“爷爷,是知县大人来了。”
里面传来哐啷的声音,一个老人冲了出来,对着苏妙磕下头:“拜、拜见大人!”
苏妙连忙将人扶起来:“我这次只是来看看你们的生活情况,你就当我是后辈来拜访就行了。”
“唉唉。”李老头嘴上应着,而后又拉过小孙子过来,让他对苏妙磕头,见苏妙要阻止,李老头连忙道:“若不是您,我们死在屋子里头都没人知道,这头他该磕!”
看着小孙子磕了三下,李老头才让他站起来,对着苏妙道:“您是个好官,真的!若不是您我们这次铁定熬不过去,哪像这次有吃有穿,还冷不着。”
“我孙孙还会背那什么《三百千》了。”李老头擦了擦眼睛:“这活着从来没有这么有盼头过。”
“这是我应当做的。”苏妙跟着他们去看了看吃的米,还有屋子里用的东西。
“你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县衙反应,病了就赶紧吃药,尤其是你带着你孙子,你要是病了,你孙子该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李老头连忙点头,苏妙又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人出去。
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想起他们黑沉又满是潮气的屋子,苏妙转身去了下一家。
像这样子住处的有很多,但苏妙去的每一家他们都分外满足。
其实她走这一趟的目的也不单纯,赈灾的银两的事情被蟾洲知府捅了上去,但由于这次天灾蟾洲知府处理不及时,被罢了官。
而朝廷派了钦差大臣专门过来处理此事。
不管那钦差是个好的还是坏的,她都需要在百姓口中树立一个特别好的名声。
探查完最后一家,苏妙回了府衙,正好周主簿找她有事。
“怎么了?”
“等水退了,便要安置百姓。尤其是房子被毁了的那些人家,还有原本的田地里面的粮食也大多毁了,这么一下来,银钱根本不够。”
补偿不可能先补偿一些人家的,必须得把别的村子也算上,免得百姓心里不平闹事。
“朝廷派了钦差下来,不管怎么查,最后都会有一笔银子下来。”朝廷上的事情他们这些地方官也管不了,这事情被捅了出来,反正会有人收拾掉。
好比知府被罢官,未尝不是没有人使力保了他的命。就是不知道他是靠了哪一方,而这次钦差又是哪一方的人。
周主簿见她这么稳,也不担心了。
“再过一天就除夕了,买上五头猪给在县城的所有人加个餐。”看着周主簿苦巴巴的脸,苏妙笑道:“放心,这钱本官出。”
周主簿立马笑道:“还是大人体恤我们,百姓也会感念大人的。我立马去联系人买猪。”
“挑肥的。”
“唉,有您这句话我一定买到肥猪!”
苏妙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忙活。
………………
这次派来的钦差大臣其实与苏妙猜想中的不同,他不是任何一派的,是直属于帝王的宦官,陈素。
正好他祖籍也是在这的。
他快马加鞭半个多月才到蟾洲,一到蟾洲便去了知府县衙好好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伴伴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陈伴伴这会儿才洗好了澡,他穿着锦服出来,皮肤白皙,体型微胖。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微尖细:“按照皇上的意思办。”
站在一旁的人给他倒了茶水:“奴才不懂,还请伴伴教我。”
“你呀。”端了热茶饮了一口,陈伴伴才道:“你瞧着皇上这会儿冷落玉贵妃没?”
小太监摇了摇头。
“瞧瞧,这就是个信儿。”陈伴伴将茶杯放下:“朝里吵了那么久,最后只断了安王的臂膀。”
“但是,咱们是谁?”他看向疑惑的小太监,摇了摇头:“咱们是太监,依附于皇上存活的太监,咱们不要投靠别人,这里的是什么样就给皇上说什么样。”
“这样的话,伴伴会不会得罪了安王。”
陈伴伴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这孙子,脑袋里面装的都是豆腐!”
“偏袒安王,陛下怎么想?蠢货!”
他们这些太监,尤其是依附皇上的太监,这忠心在别人没有十足的把握登上帝位的时候,就只能给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人。
至于别人,只要把握着度来便行了。
“唉!”小太监打了自个儿嘴巴几下:“是奴才不对,该打,该打!”
说完拍了几下嘴,就站到陈伴伴身后给他按着肩膀。
陈伴伴一到蟾洲便有许多人注意到了,苏妙这边也收到了消息,不过她没管,她这会儿正跑去看杀猪。
迟了好些天她买的五头猪才到了,这会儿正被捉了杀,凄惨的猪叫声刺耳得很,但众人都高兴得不行,孩子们也都围了过来,高兴得对着那猪指指点点,一个个眼睛亮得不行。
人群外围都是巡视的衙役,免得有人趁着热闹的时候浑水摸鱼。
这会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可能这猪炒了之后每家每户只能分到一碗菜,但众人还是高兴的不行。
看见人不管熟不熟的,都相互道一声新年好。
付秀才也带着妻儿出来看,待看见杀猪的时候赶紧把自己儿子的眼睛给蒙上。
“爹!我都看不到了!”
“看了晚上做噩梦可别哭鼻子。”
“我就要看,我不会哭鼻子的。”犹豫了一会儿,付秀才还是将手拿了下来,他儿子看见杀猪的时候惊呼一声:“爹,以前为什么没有这样杀猪的?”
付秀才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看你的吧。”
她妻子问道:“听说这是知县大人自己出钱买的猪,就是为了让大家过个开心年。”
付秀才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看着前面那边停留的马车,他转头看向妻子:“濉河县那边被淹了,你还想回去吗?”
他父母早就已经没了,濉河县里面他惦记的也不过是家里留下的书,现在大概那些书也没了。
“你做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付秀才低头问儿子:“想不想留在这?”
“想!”他儿子回答得响亮,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些猪:“爹!你看那猪的血都落了一盆了!”
“看来今天除了猪肉,没准还能尝到猪血了。”
“猪血好吃吗?”
…………
陈伴伴穿着素衣带着人过来,主要来了蟾洲问了各处的情况,结果只有青渝县的情况最好。他便寻思着过来看看。
结果这会儿进城门,便被拦下了。
钱县丞待在城门口,整颗心都被里面杀猪的声音吸引走了。
“先喝姜汤,再由大夫把脉。”
“这是做什么?”陈伴伴惊讶道。
钱县丞转过头道:“免得你们受寒,要是有病,住处就要变动一下,免得把别人也传染了。”
陈伴伴便带着身边的人饮了姜汤,再由大夫把了脉。他以为这就结束了,而后又听钱县丞道:“户籍何地?姓名?擅长做什么?”
陈伴伴拦住身后要开口的人,他问:“这进城为何要登记得如此详细?”
钱县丞看他穿着也好,再看人,细皮嫩肉的。他道:“近日来的都是难民,登记一下信息,免得有人浑水摸鱼,也方便管理。”
陈伴伴点了点头,写下了自己的祖籍,其余人见此也都登记上了,就是擅长什么他有些不会知道说什么?
“会读书认字吗?”
陈伴伴点了点头,钱县丞就记上了读书识字。
“唉,来个人把他们领进去。”钱县丞喊了一声,远处又传来一阵阵凄厉的猪叫声,他忍不住咧开嘴,哎呀这是今儿杀的第三只了,哈哈哈。
也不是没吃过猪肉,就是这个气氛,听着那声他都觉得开心。
“这是在做什么?”
“杀猪。”听见人问,衙役咧开嘴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缝:“今儿知县大人买的猪到了,正杀呢。”
“知县杀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哪没关系,这是知县大人自己掏钱买的猪专门杀了给我们吃的。”衙役拍了拍脸,看着陈伴伴他们:“你们今天来,刚刚好赶上。”
“我们也有?”
“县城里面每一个人都有的。”衙役把他们往住处领:“这边就是你们的住处,晚上的时候会有人送东西过来,这会儿你们想去看杀猪就往前面走就行。”
陈伴伴点了点头,先打量了一下棚子,然后就领着人往杀猪那块走过去了。
杀猪的地方被围了起来,周围还摆上了几个案板,以及架子。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有屠夫再给除了毛之后的猪开膛破肚。
周围都是人声,对着那些猪指指点点。
“这猪真肥!”
“那可不,这是知县大人让人去挑的!”
“哈哈哈哈,你看那猪,劲儿可真大!”
“哎哟,那可得摁住了!”
…………
这种气氛很难让人不兴奋起来,陈伴伴也不由得笑起来:“这猪挑得真好。”
“那可不!待会儿还更好吃呢!咱们知县大人专门请了厨子来做菜,咱们这年过得可真好。”
“是吗?往年你们咋过的?”
“往年?往年我在濉河县就那样过呗。”男人撇了撇嘴,不想多说。
等五头猪都杀了,有钱的人家拎了鞭炮出来放了一串,噼里啪啦的听得人笑意更甚!
“过年咯!”
“杀猪咯!”
“新年好!”
“新年好!”
“………………”
第188章 为官(11)
杀了猪后将猪肉分解好,然后厨子在路边架上几口大铁锅。
下面堆上柴火,拿引子点上,不过一会儿便燃得极旺。
大板大板的猪油切成块,先下锅里焯水。而后再往锅里加入少许水再将焯水过的猪油放进锅里翻炒至水干后还是焖锅熬油。
“哎哟,这香,简直了!”
“太香了!”
听着周围的笑声,正在忙活的厨子嘿笑一声,拿了大块瘦肉切成细丝,准备熬一个艇仔粥。
这是远处船家做的专门在船上卖的,尤其是濉河县那边这粥卖的最多。
等猪油熬好,捞出一大盆油渣,在上面撒上些白糖,馋得小孩眼巴巴的看着,不停的吸溜口水。
“把油渣拿去分给孩子老人。”苏妙坐在马车里面,低声吩咐道。
“唉,奴婢这就去。”玉禾福了福身,下了马车朝那边走过去。跟厨子说了一句,就拿了油渣走,对着孩子们招呼一声,一溜的孩子都跟着跑了。
“知县大人对那些娃娃可真好。”
“你不会连这都酸吧!哈哈哈哈哈。”
“怎么不能酸了。”说话的人酸气十足,看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你这人难道还要和娃娃抢吃的,羞不羞?”
那人恨声道:“要是早几年,我也是个娃娃!”
话落,引来更大的笑声。
陈伴伴听着脸上也不由得带笑,不过从阜城那边过来这会儿也累了,让后面的小太监扶着自己去了棚子那。
“伴伴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不急,吃了杀猪菜再走也不迟。”回头看了人群一眼,陈伴伴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复又低头走向棚子。
脚步踩在青砖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动,待抬脚只留下一道清浅的水印。
大锅热灶,还有人群里时不时传来的喊声,给这个新年增添了几分鲜活。
等水位退了许多之后,还有人想起那天的热闹,也许这份热闹会伴随着他们的余生继续温暖下去。
………………
苏妙坐在书案旁,县衙内隐隐有读书声响起,这会儿钱县丞以及周主簿和徐典吏都在这里。
周主簿将灾情中用了多少银子都报备出来:“药材,棉被还有工钱等,将前面县衙账面上的银子花光了。赈灾的银两都拨了两千两用。”
这还是省着来的。
“那还余下近九千两,不错。”苏妙笑道:“你们把接下来的百姓安置费都算算,最先的肯定是房屋被毁坏了的那一批有赔偿。”
“这个我统计过了,砖瓦房一般都还能用,大致要重新修缮一下,一家给上三两银子的修缮费就够了。而濉河村的砖瓦房总共才两家,其余的都是黄泥屋,一共一百零一户。其中黄泥与砖瓦参半的屋子,一家也是五两。而其余的泥土和木头框架的屋子,一家三两便可起了屋子。”钱县丞翻着册子道。
“家具补偿算进去没?”
钱县丞摇了摇头:“往年也没这个,现在是要加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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