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真是猜错了,我可一点都不好奇。”洛兰的嘴角冷冷扯开一道笑容,“谁会好奇这些无聊的事情。”
“困!”
随着她话语的落下,几道冷硬光束突然就变得像是藤蔓一般,一下又一下挡住沈浮光的去路,最终在他快要抵达洛兰身前的时候化为一个大茧,把他包裹到了里面。
沈浮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好奇也可以,其实我能发现,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早一定,因为……不对的地方太多了,处处都不对。”他低声道。
洛兰冷笑,“不对,又有什么不对,那不就是梦吗?梦里又有什么事情会是不对的呢?”
“是的,这是梦,一场美梦,你我一开始都清楚,但是后来,你似乎是想让我相信你经历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不对,处处都不对。”
“你可真是够自作多情的。”
他们两个刚刚交手打的激烈的人不知怎么,又忽然开始的交谈了起来。
洛兰突然就有些后悔把他给关进去了,她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充满怜悯?还是充满悲伤?还是……充满了可以戳破她的得意洋洋。
洛兰握法杖的手忽然就紧了几分。
所以,她又道:“哪里不对?你又没有经历过你怎么知道不对?”
“因为没有处于饥饿中的人会十分的漂亮。”
“漂亮?”
洛兰忽然有些沉默。
里面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他似乎是轻笑一声,“如果换做是龙熙锐,或者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信了,但是我不会。饿的很了,人是不想动的,流落外在的人想不起漂亮的衣服和好看的头发,更不会把一张小脸弄的很白净,他们的第一要义是活着,之后才是其他,然后是上学,出身不好的人有可能被排挤,但这不是一个金发就可以消磨得了很多的不平等,一个金发,跨越不了那么多的东西,最后,不是我让你出不去,是你被困在里面了,一直。”
他的声音娓娓道来,平静的说着一个现实,说着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不,就是你,你把我困在了这里。”洛兰狡辩道,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此时此刻,她的总算真的有几分像小女孩的样子了,但却是悲伤。
沈浮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放在放在那道屏障之上,他想要看到洛兰的样子,很想很想。
“所以呢?你一直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就算这些是假的又怎样?你非要让我承让我是一个懦夫的事实对吗?是的,我很软弱,我并非无所不能。”洛兰抹了一把她脸上的泪水。
“不,你很勇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沈浮光的额头抵到他的手上。
“勇敢的是珍妮,可从来都不是我,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软弱的等待他人拯救的懦夫,一个只敢在梦里幻想可以打败敌人的懦夫。”洛兰再次恢复到了面无表情。
“可你……不就是珍妮吗?为什么总是要人相信你虚假的那一面呢?”沈浮光声音有些费解。
洛兰僵住了,她的喉咙间突然有些发干,“你……怎么知道的?”
“不止珍妮,我所见到的都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沈浮光低低笑了笑,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他找了那么久的洛兰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但是这也不怪他,因为有个小笨蛋演的太过于投入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信了。
“迄今为止,我见到了你很多面,和我相处最久的是最活泼的一个,不过似乎对男的有点偏见,更喜欢女孩,但你似乎非要赋予了她一层懦弱的色彩,好让她显得是可保护的,等待拯救的。”
洛兰表情冷淡,“这有什么不对?她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只能哭泣泣的等待别人的拯救。”
沈浮光笑了一下,“你好像忘了,在你的设定里,她可是最伟大的女巫啊,她并不软弱,她很勇敢,同样,她很伟大,她从来不吝啬于给其他人帮助,总是想要给其他人很好的情绪价值,也总是会想知道其他人喜不喜欢她……”
洛兰再次抹了一把她脸上的泪水,恶狠狠道:“她就是个小傻蛋。”
“傻不傻我不知道,但应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如果是我,我从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
“滚。”洛兰再次狠狠回了他这么一句。
惹得里面的人笑了一声。
洛兰怒瞪过去,又什么好笑的。
难得的寂静笼罩上了这片区域,人本体的心跳声好似被不断地放大,放大。
在脉搏跳动之间,在心脏砰砰的跳动中,她又道:“撒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是你在多管闲事去帮一个不认识的人。”
“是,我在撒谎,所以说有开心一点吗?”
他们明明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但此刻却又像是没有。
洛兰象征地笑了笑,“沈浮光,我有没有说过,我们在某些方面很像,但你比我幸运一点。”
“没有,不过我也感觉,我是一个幸运的人……还想再听我的推断吗?”
洛兰微微颔首,“说吧。”
“对男人充满怨气的紫色眼睛,年纪应该稍微大一些,后面出现的黑头发黑眼睛,这个年纪最小,并且更加尖锐且游戏人生一点,红色头发的珍妮,虽然备受歧视,有时候也会因为这嫉妒朋友,但是很勇敢。”讲到这里沈浮光顿了顿。
“不过自珍妮一开始行动之后,你身上的存在感就弱了,一个人的记忆居然不详细说自己反而是从另一种角度开始讲其他人,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你的一切行动基本上都围绕着她,扮演者一个侥幸拥有金发,侥幸被选中圣女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被她拯救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洛兰她看着那大茧,视线渐渐模糊,嘈杂的声音不断往她耳朵里面灌。
沈浮光深吸一口气,“……真正拥有红发的应该是你才对。”
“一个红发,肮脏卑微的劣等种。”一个金发男孩十分不屑道。
“她是红发,她就是女巫,快杀死她!”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直直刺入她的脑海里。
“火怎么没有用,用火怎么烧不死她。”男人惊慌失措道。
“用火不行那就用水,我就不信搞不死她。”
……
沈浮光的声音渐渐的和他们重叠。
“我从来没有过红发,从来没有,我的头发明明是……”洛兰哽咽的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她的声音颤抖着,肩膀也小幅度地打着颤。
她想起来了,她好像全都想起来了,那段非常非常糟糕的记忆。
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拉入了现实。
洛兰一愣,“你怎么……”出来了。
她向后面看去,那个大茧果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沈浮光半蹲下身体抱住她,“我感觉你现在会很需要我,所以我就出来了。”
“我这一生……幸运又不幸,它们一直交织着,不断出现我的面前。”洛兰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
这次终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和情绪更加贴近了。
“很幸运,我父亲是一个有钱的商人,我从来不用为生计而发愁,我有着漂亮的裙子,好看的宝石,不幸的是,忽然有一天,父亲急匆匆地回来,告诉我们要逃难了,似乎是犯了什么事情,一开始,他还带着我,但是后来,为了减轻负担,他开始把东西往下面扔,我又怎么比得上一箱子宝石呢,于是我被扔下了。”
沈浮光抱洛兰的胳膊紧了几分,似乎是想要更加贴近而安慰她。
洛兰面无表情,就好像说的这个人不是她一般,“后来我颠沛流离,幸运的是,我被一个好心的教堂收养,在那里我安稳地过了好几个月,不幸的是,好心收养我的教堂是有目的的,他们收养孩子只是为了满足一些大人物奇特的癖好而已,为了活着,我从教堂逃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洛兰把头埋进沈浮光的肩膀里,好让人看不到她的情绪,虽然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个检测魔法的天赋的,这次……你猜是真的幸运还是假的幸运呢?”
“是幸运,也是不幸。”沈浮光低声道。
“真聪明,不过可惜,好好回答问题是没有奖励的。”洛兰皮笑肉不笑道。
“但对于我来说是幸运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洛兰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第一次见到我?”
“是,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沈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洛兰忽然有预感他要说一些不好的事情。
“伏尸百万,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史书上短短几字,却是无数人的一生。”
第43章 天骄会(十六) 如果忧郁是种天赋②……
“孩子他爹, 家里面已经揭不开锅了。”一妇人忧愁道。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又有什么办法,家里的粮早就吃没了, 朝廷又不发粮, 哪里来的吃的, 别说我们没饭吃,就连其他人都没饭吃。”
“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儿子受饿吗?我不吃没什么, 但是我儿子饿了可不行,你看看浮光, 他都多久没吃饭了, 小孩子可不经饿。”妇人心疼道。
这时, 一个小孩从外面走来, 这年头的人都吃不好饭,有了上顿没下顿, 再加上又正长身体,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皮包骨一样。
沈浮光缓缓地抬了抬眼皮,“没事,娘, 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妇人一顿数落他。
男人咬咬牙,“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再出外面找找。”
妇人欣喜道:“行,我跟你一块去,我就不信会找不到吃的。”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离开,沈浮光没什么力气, 坐在桌子上发呆。
忽然,一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哥, 我饿。”
一个扎着两个小花苞的小姑娘道,这是沈浮光的妹妹,她看起来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哥哥也饿。”沈浮光轻声道。
“那怎么办?哥哥你会有办法吗?”妹妹仰着小脸看着他。
沈浮光揉了揉她的脑袋,“会。”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了他藏东西的地方,神奇地掏出来半块饼来。
“只有这些了,慢点吃。”
妹妹拿着那块饼,想了想,把这块饼给掰成了两半,“哥哥也吃。”
沈浮光笑了笑,“行,我们一起吃。”
这块珍藏已久的饼早已又冷又硬,一点都不好吃,但对于他们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妹妹的脸色好看很多,许久未见粮的肚子终于又进了一点粮。
沈浮光终究还是没舍得吃完那块饼,又接着把那块饼藏起来,继续坐下来发呆了。
过了许久,找粮食的人回来了。
他们互相推嚷,吵来吵去,但就是不见粮食。
沈浮光对他们出去也不抱希望,因为他们家里已经算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了,他们都吃不上粮,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又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饿到躺在床上就想那么睡过去时,肉香味唤醒了他的意识。
“儿啊,你可千万别睡过去,你看娘找到了什么。”
此刻沈浮光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骤然唤回了意识,“肉,是肉。”
“是,没错,这是肉没错。”妇人哽咽点头。
他们一家人又一起难得聚到了饭桌上,开始大块剁肉。
即便是很久没有沾一点油腥的胃经受不起这种食物,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他们像是恶狼一样,大口大口吞咬着食物,眼睛里冒出瘆人的绿光。
后来,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时不时地会带回来一些肉块。
沈浮光也曾好奇地问过那些肉块是从哪里来的。
但妇人那时却不耐烦地推他,“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是你父亲打猎猎的。”
沈浮光哦了一声,也不敢再问。
他那时候年纪还太小,要是他在长大一点,肯定能敏锐地发现母亲言辞之间的闪烁。
也或许是他早就察觉出来不对,但是他不问,不想,好似这样就什么都可以不知道。
总之,是什么缘由他也不清楚了。
时间还在继续,饥荒……也同样在继续,听他们说这场饥荒是千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吃不起饭的人越来越多,饥荒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但当时都跟沈浮光没什么关系。
他当时念头只有一个,饿,好饿,怎么就能不饿了,为什么他的肚子就像是无底洞一样会时不时散发出饿的信号,要是他不用吃东西就好了。
40/44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