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竹有些不满被他摸头,但看他的背影,又默默住了嘴,站在岸边紧张兮兮地看他的背影。
墨玄铮刚一进去,就有无数灵体蜂拥而上,撕咬着他的灵魂,而肉.体上却没留下丝毫痕迹。
他面无表情,仿佛不知疼痛一步一步接近焰狱红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焰狱红莲依旧肆无忌惮的绽放,他的神魂每分每秒都会传来剧烈疼痛,撕扯,焦灼,以及一波波负面情绪。
他抬手,距离最近的鬼群瞬间被烧得灵体溃散,它们散去后,又有黑压压一片鬼缠了上来,不知积攒几千年,几万年的魂体,发疯似的往他身上挤,像是想把他的神魂挤出去,取而代之。
墨玄铮背对着陶秋竹,没让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以及猩红的瞳仁。
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疼痛让他步伐缓慢。
终于,他触及到焰狱红莲的一片花瓣,手并没被它的火焰而灼烧,反而神魂的伤口在缓慢愈合。
没疼多久,又感受一阵来自于皮肉的疼痛。
墨玄铮一愣,神魂跟着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怨灵、焰狱红莲统统消失在眼前。
他再次出现在神秘的悬崖底部。
这里光线不是很充足,山石嶙峋,植物疏疏朗朗,参差不齐,枯树还歪着脖子,放眼望去,和忘川海没什么区别,一样昏暗森然。
突然,枯木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墨玄铮警惕地看过去。
一只黑色、浑身都是血的小兽跌跌撞撞从中爬出来,竟是墨玄铮的原形,比巴掌更小,和小老鼠似的,一脚就能被人类踩死。
小兽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血红色的梅花印。
小兽看不见墨玄铮,从他身上穿过,跌倒在地上喘息,肚子里传来咕咕叫,他趴了一会,又再次爬起来,漫无目的地寻找食物。
墨玄铮沉默,这应该是他刚生出灵智时候发生的事儿,难道焰狱红莲把他带到了以前?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牵引,他不自觉跟了过去。
小兽不知爬了多久,终于还是体力不支,耗尽最后的力气,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身上的毛发粘着血液,杂乱不堪,肚皮的起伏缓慢下来,有气出没气进。
墨玄铮神色复杂,他那时确实有几次快坚持不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不记得了,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谁给取的名字,统统没印象。
他上前两步,看着曾经的自己,久久没有动弹。
忽而,一个稚嫩好听的女音气愤的响起,“喂喂喂,你弄脏我的家了,快闪开。”
起初墨玄铮半天都没看见周围有什么人影,直到那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才看清,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小草,正迈着晶莹剔透的根须,一路狂奔过来,小小的她,身后掀起一阵尘土。
眨眼间就狂奔到了他原形身边,伸出一条小晶白色根须,一“脚”踩在他原形的毛绒绒脑袋上。
还特意踩在他脑袋上最干净的地方,极其嚣张的晃荡着叶子。
“喂,死了吗?没死挪个地?”
墨玄铮:“???”
怎么又是草!
第51章
踩着毛团子脑袋的小草其实也没有多大,不过是人的一根手指长,和小毛团子“半斤八两”。
比起受伤的小毛团子,她看样子小日子过得春风得意,在这糟糕的环境里,成长得水灵灵,最顶端的叶子像花苞似的围起来,根茎两旁有两根小藤蔓上点缀着银绿色叶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时而闪烁着淡蓝色。
她模仿人类的动作叉着小腰,下面是晶莹剔透的几根根须,不会很密集,反而很可爱,像是垂落的流苏,底部淡红,一根踩在毛团子脑袋上,态度十分嚣张,“你怎么不动?你把我扎根的土弄脏了。”
无垠草正在晒太阳,谁知道突然听到一棵树报信,说有东西把她平日里扎根睡觉补充水分的那块土地抢了,还很过分地用鲜血灌满了他的味道。
此处是在妖界和修真界边缘处形成的小秘境,当初无垠草自诞生就和其他木灵不一样,她很有自己的想法,还给此处的崖底取名为无垠崖。
其他木灵怨念颇深,和她讲道理:“这个名字不好听,读起来就像是无银牙。”
无垠草怒了,“那我岂不是无银草?”
她把崖底下所有植物都蛐蛐了个遍,其他木灵根土里跑不了,只能任由她墨迹,最终妥协,由着她去。
时间久了,谁都不敢惹这个小祖宗,作为长辈,他们还会哄她。
以至于,顺风顺水的小祖宗听说有人霸占她底盘,雄赳赳气昂昂来找那家伙算账,还以为是什么硬茬,结果就是一个小不点。
同样是小不点的无垠草比比划划,一“脚”下去发现脚感软绵,和硬邦邦的土质完全不一样。
只不过那暖暖的温度正在流逝。
她最顶端的小叶子像是小脑袋一样歪了歪,问一旁的歪脖子树:“大壮,它怎么了,不是要去抢我地盘吗?”
歪脖子树:“他快要死了。”
他们都是木灵力中诞生的灵植,无垠草知道有些灵植会枯萎,灵力会回归土壤,再也不会出现。
她炸叶子:“那怎么行,他把我的土弄脏了还没收拾。”
无垠草气咻咻,再次踩了小毛球的脑袋两脚,软绵绵的触感让她上瘾,她突然道:“他若是枯萎了,还这么好踩吗?”
歪脖子树:“……会发烂发臭,剩下干巴巴的骨头架子,就和地上那些枯木枝一样。”
“那不行。”无垠草急得一条小藤蔓摩挲着叶片,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蹦跶道歪脖子旁,嘿咻嘿咻爬上去,薅下来一片大叶子,风风火火跑走。
歪脖子树:“……”
墨玄铮围观了小草打劫歪脖子树的全过程,他瞅一眼曾经的自己,想着,那时候他或许真的要死了。
他没有遇见这棵草的记忆,难不成是那棵草就这样跑了?
这个想法刚出来,远处又掀起一小簇浓烟,漂亮的小草两根藤蔓捧着承装水的叶子,迈着须须奔跑回来。
就这样,当着墨玄铮的面儿,把她那踩在土地上狂奔过的根须,在水里泡了泡,灌入他原形嘴里。
爱干净的妖:“???”
无垠草藤蔓撬开毛团子的三瓣嘴,另一条藤蔓拖着叶子,递到他嘴边,粗鲁倒进去,还不忘嘀嘀咕咕:“快喝,喝了就不会死,死不了就起来干活!”
无垠草本能地觉得自己和其他木灵不同,如果吃了她的叶子,很大几率能起死回生。
她舍不得为了陌生东西扯叶子给他吃,就想到了用水泡一泡的方法,接下来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
事实证明,小东西造化不小,在喝了她的泡根水后,胸膛剧烈起伏,有了生息。
她用“脚”踩踩,热乎的,很满意。
小毛球觉得自己在死之前出现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一睁开眼睛,有一棵会动、会跳、会说话的草在眼前踹他?
他恍恍惚惚爬起来,“啾啾?”
无垠草:“秋什么秋?快挪个地,你的血都流到土里了,我怎么睡觉?”
“噢噢!”死而复生,毛团子做的第一件事,麻溜地起来刨土,两只爪子齐上阵,身后豆大的尾巴翘起,疯狂用力。
墨玄铮眼睁睁看着“自己”愚蠢的被那棵草指挥,把沾染上血迹的土挖走,又去旁边把干净的土用爪子扒拉回来,爪子推回来的不多,被小草嫌弃,他委屈巴巴用自己的身体去滚,被小草用小叶子推了一下,“你好脏,算了。”
她瞥一眼他身上又开始冒血的伤口,良心终于过意不去,带他去河边清理。
崖底有有一条河,平时她经常来这里趴在石头上晒太阳,晒干了就给自己补补水,如此反复。
泡过无垠草的水终究和直接吃无垠草叶子不一样,毛团子虽然活过来,身上的伤口却没有痊愈,只是勉强止住血。
她站在他身后,他把身上的粘着灰尘的血液洗干净,身上的毛湿漉漉沉甸甸的,忍不住甩了甩。
小草怒了,“喂!你别不识好歹?”
毛团子一愣,回头发现会说话的那棵草叶子上沾着水,叉着腰“蹬”他,“我好心好意带你来洗澡,你竟然甩我水?”
毛团子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瞬间耷拉下耳朵坐好,小声啾啾。
起初无垠草还以为他在说秋秋什么的,叫得次数多了,她才发现这是一种生物的语言,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她没出过无垠崖,突如其来闯进来的家伙,对她来说很是很新奇的东西,于是火气不知不觉消散,凑过去嘀嘀咕咕,“你再叫一声?”
“啾啾?”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啾啾~”
“听不懂啦,你好笨,我听不懂你就教我啊,比如你要说草,你就指指我,你说水,就指指河,这样我不就学会了吗?”
毛团子动了,他嘴边的两撇小胡子轻颤,抱着肚子,对她“啾”了一声。
饿。
无垠草歪头,“那里疼?”
毛团子:“……啾啾啾。”不是,是饿。
怕她不懂,他伸着爪子往自己嘴边划拉,做出吃东西的动作,又拍了拍肚子。
无垠草陷入沉思,忽而顿悟,整颗草凑上去,贴在他肚子上,“嗯,好了,原来你让我爬你身上晒太阳,算你识相。”
毛团子:“???”
墨玄铮:“……”
两只小东西看不见墨玄铮,他就站在他们身边,双臂环胸,看着他们鸡同鸭讲,看着曾经的自己肚子咕咕叫,傻傻地啃了一口小草,被小草一藤蔓抽得滚了老远。
墨玄铮看着“自己”又憨憨地滚回来,委屈巴巴地叫着饿,要去找吃的,不和她玩了。
那草是怎么回应的?
她说:你掉到我的家,就是我的了,哪里也不许去。
直到幼崽饿昏过去,小笨草慌乱地去问大壮,到底怎么回事。
歪脖子树把自己的一棵树枝砍下来,递给小草,很靠谱道:“他们外来的生物就是娇气,听说他们会定时吃食物,没吃的会饿死,哪像我们,吸收天地木属性灵力就能活,诺,给他吧,饿了啃树枝,就饿不死了。”
小草很信任歪脖子树,墨玄铮眼睁睁看着她二话不说就卷着树枝往饿昏的“自己”嘴里戳。
他闭了闭眼,干脆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任由他们去折腾,反正他后来还活着,那就是说没死在这草手里。
墨玄铮知晓,应该是他神魂本来就有伤,所以才丢失了部分记忆,焰狱红莲在帮他修复,等这段记忆走完,他就能醒来了。
也不知啾啾会不会担心。
他有些烦躁,板着脸恼恨“年少的自己”不争气。
一连数日过去,不争气的小东西尚且不知被未来的“自己”虎视眈眈,他在妖界遇见的妖对他无不列外非打即骂,第一次碰见像无垠草这般“温柔”的,不免乐不思蜀。
整日里和小弟一样,跟在那株草屁股后上蹿下跳,哪怕被骂了,也羞羞答答凑上去和她玩。
不过无垠草把自己当老大,也不会亏待小弟,她终于意识到小弟脆弱需要吃东西过后,她整日里想办法投喂他,水里的鱼,歪脖树的树枝,还薅了草。
她没有一点伤及同类的自觉,通通喂他嘴里。
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哪怕是破树枝子划嗓子,也饮着河边水吃进去。
别说,这秘境里的东西虽然破烂,但短时间内把毛团子的伤养好了,毛发更加蓬松,贴起来更舒服。
每天夜里,小草都把自己的根须插入土中,上半身贴他肚皮上休息。
然而新鲜劲儿过后,也就疲惫了,无垠草开始打听他以前的生活,“外面是不是很热闹,很多像你一样的……灵兽?”
“没有……”
一段时间下来,一草一兽已经能正常交流,无垠草疑惑:“为什么呀,难道不应该都像你这样,很懂事,很老实,还很好睡吗?”
她的叶子贴着他毛绒绒的肚皮,舒坦地抖了抖。
毛团子肚子有些痒痒,忍不住缩了一下,小声啾啾,“他们很坏,我身上的伤就是他们弄的,他们拔我毛,咬我肉,听闻人类最阴险狡诈,就把我丢出妖界,想让我被人类带走折磨,幸亏我来到这里,没去人界。”
无垠草一听,顿时怒了,“他们怎么敢,等我出去了,谁敢欺负你,我就抽死他。”
小兽闻言,忍不住耳朵尖泛红,卷着耳朵蹭蹭她炸毛的小叶子,“没关系,都过去了,他们都很坏,不像我现在只想跟在你身边,驮着你晒太阳,陪你聊天,和你……睡觉。”
小草气咻咻,“没出息,哼。”
她一头栽进他的肚皮,恶狠狠拍他脑袋,作出批评:“总不能天天叫你喂,大壮说人类文人一肚子墨水,你那么黑像是掉墨水里了就姓墨吧,性子太软,大壮还说好汉就要铁骨铮铮,我就叫你墨玄铮吧,以后遇见那些欺负你的,也给我站起来,揍回去。”
小草有个坏毛病,就是爱取名,不过比起“无银牙”,墨玄铮的名字简直不要太好。
她又嘀嘀咕咕:“你有名字了,我也要有一个……叫什么呢?”
一定要威武霸气。
她忽而大声道:“秋……”
未来世界的墨玄铮眼皮子一跳,就听那棵草给自己取了个非常威风凛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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