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宁耳尖发烫,认真听着他说话。
“我会珍重你,爱护你,今时今日,我宋明隽再次立誓,只会心悦郑淑宁一个女子,非你不娶,此生,绝不纳妾。”
“郑淑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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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前尘(七)少女情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菱窗径直洒在两人身上,青年无比真诚的话直直砸进心底。
郑淑宁抬起眉眼去看他,他就站在那里,映满她的瞳孔,再也盛不下其他。
“好。”
听到她的话,宋明隽无声的笑起来
青年笑容恣意张扬,她一时有些看的出神,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直到他走过来抱她满怀,又闻到他身上雪后青松的味道,郑淑宁才发觉他正紧紧抱着自己。
她蓦然红了脸,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像是在云端。
宋明隽很快就放开了她,耳尖通红,有些拘谨,他温声解释道:“宁宁,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太高兴了…”
郑淑宁眼神游离,压根不敢看她,声若蚊蝇:“没关系的。”
宋明隽看着羞怯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无法控制,一直在胸腔里跳动,震得耳膜直响。
***
两家定亲的事没往外说,各家都不知道。
宋家不想委屈了郑淑宁,想等宋明隽高中以后拿了功名以此作聘。
武安侯府自然也是赞同,郑淑宁今年才十六,年纪也不大,等个一两年也没什么。
再有上门提亲的,武安侯夫人借故说想留她两年,还不想让她这么早议亲,各家纷纷叹息也没再上门了。
武安侯夫人又敲打了府内,让她们不许乱嚼舌根子,好好闭上自己的嘴。
京中全然不知有这么一门亲事。
郑淑宁恍然回首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竟然和宋明隽定亲了。
少女动了真情,心笙荡漾,一腔情意尽数交付,也尝到了爱恋和相思的味道。
每次就寝时,郑淑宁不由得自主想象着她和宋明隽大婚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她会在内宅中相夫教子,而宋明隽会入阁拜相,然后,两个人携手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
那段时间,她总是脸带笑意入睡。
接下来几个月,对母亲教她的事务更加上心,一想到以后打理宋家内宅时会用到,她就忍不住的期盼。
十六岁的她满怀少女心事,为成为宋家妇做足了准备。
但她和宋明隽不常见。
宋明隽在国子监学习,半月一休沐,他借着来寻郑云琛的由头来武安侯府,两个人会悄悄见一面。
两个人短暂的一面说不了几句话,郑淑宁心里有些失落,思念的滋味实在是太煎熬。
有时两个人见面是在重要的宴会上,两个人遥遥相望,宋明隽热意灼灼的目光让郑淑宁很是羞涩,但她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好不容易才能见他一次。
两人悄悄眉目传情。
男眷席间依然在谈论她,但每听到这里宋明隽心里就带着欢愉和满足。
他们谈论有何用,人是他宋明隽的,心也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但更多见面的时候,是郑淑宁带着点心和膳食去国子监,给兄长和宋明隽开小灶。
国子监的膳食实在称不上好吃,跟家里的根本没法比,于是郑淑宁隔几天傍晚去给他们送过去。
郑云琛感叹,自家妹妹一颗心都飞到了他身上,以前他哪有这个待遇。
而宋明隽压根就移不开目光,满心满眼都是她,恨不得立即科举,然后三媒六聘把人娶回家。
彼此之间情意渐浓,真挚热烈的爱恋席卷了两个人的心。
郑淑宁十七岁生辰那一日,宋明隽在国子监请了假,约了她在外面见面,递给她一根白玉发簪,上面雕琢着繁琐的花纹。
但郑淑宁却拉过他的手,红了眼眶:“怎么弄的?”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上伤痕累累,还有一个磨破的茧子。
宋明隽笑嘻嘻的抽回手,摸了下鼻尖满不在乎道:“没事,不小心伤到了。”
他晚上下了学才有时间,让人找了很多料子,他跟着古书学起来,慢慢的雕刻,一晚一晚,挑灯至天亮,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像模像样,他挑了最好的一根给她送过来。
希望她能看上自己的一片心意。
郑淑宁心里很清楚,他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她眼睛微红,心疼道:“你傻不傻,随便挑一件继续就行,我又不会嫌弃。”
宋明隽认真道:“那不行,给宁宁的,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诚意。”
郑淑宁看着他,眼眶发酸,很想流泪,但又觉得很丢人,伸手把发簪递了过去。
“那你帮我插上。”
宋明隽接回来,在她云髻别上,夸赞道:“好看。”
郑淑宁颊边出现红晕,因为他的话有些害羞。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雀跃。
她垂下眉眼,心里细细盘算着,打算用心给他准备生辰礼。
他的生辰在冬日,还有很多时间准备。
她轻咬贝齿,软声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宋明隽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薄唇勾起:“人家都说飞信传情,宁宁给我写一封书信吧,好不好?”
郑淑宁答应了,打算和生辰礼一起给他。
等晚间回到自己院子里,拿起白玉簪在烛光下细细赏完,她心里甜得发腻。
整个秋日她都在给宋明隽绣一条腰带,一针一线,认真凝神的去对待,一点也没有假手于旁人。
小桃每次都在她旁边默默陪着她,看她如此认真,心里替她开心。
她家小姐有了如意郎君两情相悦,宋公子这么好,小姐以后肯定会幸福。
在正德五年秋末时,郑淑宁终于绣好了那条精致的腰带,她让小桃装了起来,放在橱柜里搁着。
宋明隽想让她给写一封书信,郑淑宁下笔写了许多都不满意,全给扔了,最后写了那首《春日宴》。
京中贵女常以此诗表达自己的绵绵情意,郑淑宁以前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满心欢喜的给另一个郎君写下这首诗。
簪花小楷写在信纸上,她写了很多张,最后选了最满意的一张。
冬日来临之际,她每日都希望时间过得快点,他的生辰宴能早点到来。
郑淑宁反复拿起那张信纸看。
她白皙赛雪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想象着宋明隽看着这首诗也样子,他心里也会开心吧?
第239章 前尘(八)凛冽寒冬
正德五年十一月初。
这是傅君意登基的第五个年头,他上位沉淀至今,蓄谋已久,如今正是好时机,他以雷霆之速对各个家族发难。
他狠心要整治朝廷,巩固帝权。
昔日不少家京都百年望族沦为阶下囚,宋太傅赫然在其列。
郑淑宁知道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冬的傍晚,她打算去国子监,正在备着吃食,小桃急匆匆的进来,慌张无比。
“小姐,外面的人传来消息,说宋太傅下狱了!”
郑淑宁猛然站起来,她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皇帝下令,罢黜,抄家,流放宋氏全族。
其实对其他家族来说,宋家算幸运的,至少还留有一线生机,这些日子,京都的刑场都被世家的血生生染红了。
郑淑宁哀求了父亲,让武安侯府的侍卫护送去了京郊,见到了正流放出京的宋明隽。
他锦衣华服不在,但一身风骨仍存,昔日京都第一郎君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郑淑宁让人贿赂了官差,祈求一刻钟说话的机会。
宋明隽把她带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郑淑宁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灰沉的宋明隽,泪珠不断滚落,语无伦次道:“宋明隽,你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宋明隽,你要好好的。”
宋明隽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疼得要死,剜心剔骨之痛不过如此。
他伸手把郑淑宁头上的白玉簪拔下来,咬牙道:“你回去吧,今后我们再也没关系,你好好的,选个如意郎君嫁了。”
郑淑宁脸上都是泪珠,她哭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摇头。
宋明隽咬紧牙关,血腥味从嘴里蔓延开来,声音是郑淑宁从来没听过的冷漠:“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郑小姐不要纠缠我了。”
看郑淑宁不死心。
他指节用力,把那截白玉簪折了两半,扔在了地下。
郑淑宁扯着他的衣袖,痛哭道:“宋明隽,别这样,呜呜呜呜,我喜欢你。”
宋明隽没想到自己心上人对自己表明心意居然是在这种时刻,
他心如刀割,却不得不狠心,他甩开郑淑宁,任由她摔倒在地,转身离去。
他说:“请郑小姐自重。”
转身的刹那,他再也忍不住落泪,刚刚说出那番话,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可为了她以后,他只能这样做。
郑淑宁哭的眼前模糊,她不顾肮脏,摸索着地上,找到了那两截的玉簪,捧在心口哭得喘息不开。
她感觉整个心都碎了,痛得她几近窒息。
小桃见她许久不回来去寻她,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她眼泪唰得落下,跑去搀扶郑淑宁。
郑淑宁坐在地上哭了一阵,眼眶发肿,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擦干净眼泪,起身回府。
她一路小跑到父亲的书房,想去求父亲,却不及防听到父亲和兄长的谈话。
“云琛,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件事谁也无法挽回,至于护送宋氏一族去边境,以后休要提了。”
“父亲!”
“云琛啊,不是父亲不想帮他们,若不是你长姐的公公费阁老,咱们家也是这般下场,原本皇上就已不满,若是再有动作,怕是要发作武安侯府,我不能为了别人,置这一府的人不顾。”
“…”
兄长和父亲的谈论声逐渐小下去,郑淑宁死死捂着嘴靠着墙蹲下,无声痛哭。
怎么办啊,到底怎么办,谁来救救他啊?!
谁来救救她的宋明隽啊!
郑淑宁不知道怎么回的屋子,银丝软枕被她的眼泪浸湿,整个寒夜,她都在撕心裂肺的无声哭着。
小桃以为她会萎靡不振几日,没想到第二日就见她打扮梳妆好坐在榻上。
茶几上还放着一支断过却修得歪歪扭扭的玉簪。
小桃小心翼翼伺候她用了早膳,郑淑宁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带着出了门。
辗转几次,终于找到了押送宋家的官差家。
递上了大量的银钱,才有机会给其送东西。
但贵重的东西经过层层剥削,一点渣也不会剩下。
后来,郑淑宁学会了,递几件半新不旧的寒衣,在里面给缝上一些草药丸,此去朔州路途遥远,难保不会大病。
这样的东西,才能到他们手里。
小桃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在忙什么,她只知道这段时间小姐每日在外忙碌,一天下来劳累不堪。
其实有时候她守夜,她是能听见的,小姐压抑不住的哭声。
后来,她终于知道自家小姐在做什么了,新年前的一个午后,她给郑淑宁收拾书桌,发现了昨日她当宝贝拿来的盒子。
这是一两个月以来,她唯一一次露出笑容。
小桃打开的那一瞬间哭出了声,那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宋府的房契。
她不敢想象,到底小姐废了多少困难,求了多少人,一步一步,把它买下来。
小桃合起来盒子,她去找郑淑宁这些年囤积的私房,武安侯府的嫡女,除了月例还有府里时不时赏赐,武安侯夫人也一直贴补,这两年她还有自己庄子和铺面。
可小桃打开她放私房的暗阁,里面什么也没有,她梳妆台上那些贵重首饰也不见了大半。
小桃哭的稀里哗啦,觉得上天不公,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被硬生生拆散。
即使郑淑宁做了这么多努力,可还是阻挡不住命定的轨迹。
先是宋太傅,然后是宋明隽的父母相继死在途中。
郑淑宁开始每夜做噩梦,梦里宋明隽总是一脸鲜血死在她面前。
她撑了这么久,再也撑不住了。
在正德六年春日刚来时,郑淑宁大病一场,几乎要走了她整条命。
有时她会说胡话,有时她分不清现实和噩梦,甚至有时她觉得自己活得了无生趣。
一眼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宋明隽依旧会死,她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寻死之际,她恍惚当日矜贵清隽的青年在冲她笑。
她笑着哭了,说:“宋明隽,你别怕啊,我在黄泉地府等你。”
她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她是宋明隽的未过门妻子,如果宋明隽活不了,那她给他殉情。
在小桃的尖叫声中她被救了出来。
武安侯大怒,命人严加看管她,让人寸步不离。
郑淑宁躺在床上,泪早就流干净了,她想,她早晚活不成的。
小桃感觉每日她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只余一口气留在这世上。
在一个春日的晨间,小桃搀扶她,在院内散心,在两个小婢女叽叽喳喳间她找到了新的生机。
“你们说什么?”
两个婢女看她扑通跪下来,哭着认错。
郑淑宁厉声道:“我问您们说什么?!”
“呜呜,奴婢说,依着小姐的美貌,如果今年参加大选,肯定能得到皇上宠爱。”
郑淑宁手指紧攥,怔怔出神。
昔日,她没去求父亲,因为父亲为了家族不会对宋氏抱有任何援手。
现在,她似乎能跟父亲谈判了。
重新坐在梳妆台前,她抚着自己消瘦的面庞,无声的笑了,幸好,这样脸还是那么美,还能有一丝的用处。
于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她跪在了武安侯的书桌前,跟他谈了一个交易。
进宫的前一天,她把宋府的房契夹在家郑云琛的书里。
那个春夜,她亲手烧掉了自己的绣了几个月的腰带,那首春日宴也燃为灰烬。
他终究没机会看到了。
十七岁的郑淑宁,觉得宋明隽是全京都最好的郎君。
没有任何人能跟他相比。
为了让他活下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幸好,她找到了一线生机。
世家贵女的娇矜她也有,只是,跟宋明隽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做皇帝一个妾,成为云朝后宫籍籍无名才人,甘愿禁锢于一生不得自由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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