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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黄雀在后
郑淑宁没想昔年景象，依旧如此鲜明，往事历历在目。
她全身僵在台阶上，怔怔的望向宋明隽。
宋明隽也看见了她，指尖捏得发白，俊脸低沉。
大军归朝时，他派人去打探了武安侯府的消息，却听到她早已选秀进宫，如今，是天子的明贵妃。
他惊噩，他设想过很多结果，万万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见到她的那一瞬，他满腹疑问，有许多话想要问她。
例如，她为何要进宫？
在他的认知里，郑淑宁不是一个愿意与人做妾的女子，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但四周是禁军和太监，他只能清声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郑淑宁呆在台阶上，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物是人非，再见宋郎是路人。
她忽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划过面庞，匆忙低头擦过，从他身边无声路过。
这大抵，就是他们的命运吧。
再也不会有交集。
回到长乐宫，瑜妃她们早就离开了，小桃正哄着烨儿和栗子在殿里玩。
见到她情况不对劲，小桃让人把烨儿抱到了偏殿，屏退了众人。
她担忧问道：“娘娘，您怎么了，这半天殿下喊您都没有应声。”
郑淑宁惶惶抬头，用力抓着小桃的胳膊，泪水磅礴：“我，我见到他了。”
她像是回到了往日，也不自称本宫了。
“娘娘说的是谁？”
“宋明隽？”
小桃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巴。
郑淑宁声音带着哭腔：“宋明隽他…他是征西大将军！”
小桃在原地怔住。
殿内沉默良久。
小桃给郑淑宁擦干净眼泪，
劝慰道：“娘娘，那都是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您有了殿下，皇上也如此宠爱您，咱们过得可是现在。
郑淑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没想他，只是觉得自己付出得到了回报，当年我并不是做的无用功。”
今时今日，并不是因为宋明隽哭，她在为十七岁的自己而哭。
当年的小姑娘不知前路，毅然踏进深宫，一路吃过得苦终于有了回报。
***
傅君意晚间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暖榻上失神，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由的轻哄：“阿宁怎么了？不开心吗？”
郑淑宁摇摇头，埋首在他肩窝不说话。
傅君意亲吻着她的乌发，柔情似水道：“你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郑淑宁没说话，抬起头看他，捧住他的脸，去亲他的下颌。
傅君意眸色沉了沉，他稍微低了一下头，吻在娇艳欲滴的唇瓣上，在柔软上反复碾磨。
他好久没有碰郑淑宁，此时一发不可收拾，边抱着她亲吻，一边把她带到内室。
没一会，传来暧昧的嘤咛啜泣声。
云雨之后，傅君意看着睡得正熟的郑淑宁，悄声来到殿内。
他召来小桃，询问道：“你们主子晚间遇见什么事了吗？”
小桃心里“咯噔”一下，她低头福身道：“娘娘自太极宫来之后，就在长乐宫没出去。”
傅君意听着她的话剑眉拧了下，若有所思。
今晚的郑淑宁很不对劲，先是情绪有些低落，但缱绻纠缠间一直攀着自己不让离开，热情的很。
他揉揉眉心，许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忽略了她。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歉意。
他回到床榻上，看着熟睡的郑淑宁，拨开她额头的发落下一吻，慢慢抚平了她微蹙的秀眉，轻声道：“阿宁，好梦。”
他紧紧搂着郑淑宁的细腰，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盯了她好久，轻轻的去吻她，许久才入睡。
***
入夜时分，东西六宫灭了大半的灯。
此时，西六宫一角，主殿内还有昏黄的灯影。
温柔娴美的女子勾唇一笑：“真是有趣极了。”
她旁边的宫女福身道：“恭喜娘娘要得偿所愿了。”
德妃轻轻一挑柳叶眉，继续补这手里的衣袍，她满身的愉悦溢出来。
傍晚时，她安插在太极宫的人说贵妃娘娘的异样，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
一个是征西大将军，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本应不相识才是，为何贵妃会流泪。
她当即派出人去打探，入夜了她一直在等着，没想到居然有这般的意外之喜。
若是是皇上知道，他宠爱的贵妃…
德妃脸色冷然，平时温婉的面容有些扭曲：“坤宁宫那位不是快断气了吗，去，把这个好消息送过去，如果她再抓不住，本宫可要失望了。”
皇后出手，和她这位德妃又无关系。
宫里一位位佳人对贵妃出手，皆已丧命，她隐忍至今，要的就是一击毙命的机会。
为了景逸，那个位置她拼死也会得到。
德妃诡异一笑，这招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241章 临终之言
清月高悬，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一片灯火阑珊，照亮了一方街道。
清静雅阁内。
宋明隽耳中轰鸣，他死死盯住桌上那张房契。
郑云琛拿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他似乎有些醉了，脸上染上红晕，他拍着宋明隽的肩膀，“兄弟，这大概就是命吧。”
有情有义的两个人终究有缘无分。
只能道一句缘分浅薄。
宋明隽指节抖着拿起那张纸，眼泪簌簌落下，整个人犹如被逼到绝境，喉间再也压抑不住。
原来，他的宁宁啊，是为了他进的宫。
抚仙楼大堂内人声鼎沸，谁也没注意到压抑低沉的哭声从雅间中传出。
***
傅君意第二日上早朝时，大加赏赐西北将士，加官进爵，一样也没少。
午后，他在乾元殿大开宴席，遍请群臣。
郑淑宁借故没去，一直在长乐宫哄着烨儿玩。
她现在是天子后妃，再见到无非徒增伤感罢了，还是不见的好。
席间，宋明隽看向后妃中第一位正空着，悲凉一笑，心如刀绞。
也许，他这一生，再也没机会见到心里爱慕的姑娘了。
傅君意陪着西北将领喝的有些醉，晚间他回到太极宫里洗漱更衣。
“朕身上还有没有酒味？一会再熏到她。”
“找太医去长乐宫了吗？贵妃身体无恙吧？”
海全顺在殿内弓着腰，一脸的谄媚：“皇上身上一点味道也没有了，今个下午，奴才去长乐宫给贵妃娘娘送补品时，见她脸色红润，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傅君意嘴边噙着笑，正准备让人起驾长乐宫。
殿外突然传来通报，说是坤宁宫的温女官来了。
傅君意嘴角冷下来，冷漠道：“朕不见，让她走。”
殿内的小太监忙苦着脸出去了。
没一会，外面传来温女官的叫嚷声。
傅君意脸色铁青，他亲自出了殿门，看到小太监们正打算堵她嘴。
见到傅君意，温女官疯狂挣扎，跪在了傅君意脚边，磕头哀求道：“皇上，皇后娘娘她不行了。”
傅君意薄唇抿成一条线，俊脸冷峻无比，漠然道：“皇后那里，自有太医，见朕有什么用？”
温女官抓住他玄色龙袍的衣摆，痛哭流涕：“娘娘与皇上夫妻十几载啊，临终前只想见皇上一面罢了，皇上难道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发妻吗？”
海全顺急忙让人拽开她，傅君意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的转着碧玉扳指，良久后道：“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殿外，太医和宫侍们跪了一地，都在无声的啜泣。
傅君意脚步顿了下，看来温女官并没骗他，皇后真的到了濒死之际。
皇后脸色青白，喝下一碗提神的汤药，就依偎在金丝软枕上，感受着嘴里的苦涩，静静等着傅君意来。
坤宁宫的殿门“吱呀”一声，他来了。
皇后在喘息间璨然一笑，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在临死前还有扳倒贵妃的机会。
她看着傅君意站在床榻前，轻声道：“皇上你来了。”
傅君意沉默，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后，不禁长叹一声。
这个女人虽然不是自己爱的，但是自己的发妻，她若是个贤妻良母，自己会和她敬重一生。
是断断走不到这个局面的。
她一步错，步步错，每次都踩在自己的底线上，生生的把情分耗干净了。
皇后眼神平静无波，就那样看着他，眼里忽然有快意闪过，“臣妾临死前，有些疑问，臣妾想问问皇上，您爱上明贵妃了是吗？”
傅君意语气还是那么冷淡：“皇后找朕，就是说这些的吗？”
皇后依旧自顾自说着话：“真是没想到，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有这一天。”
傅君意拧着眉，转身要走。
皇后费力的撑起身子，对他的背影声嘶力竭道：“臣妾爱慕皇上却爱而不得，看来如今，轮到皇上了。”
傅君意停住身子，转过来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如今神志不清了？”
皇后心中悲凉无比，如今她只有拿贵妃说事，他才愿意驻足。
皇后无端的笑起来，嘴里喃喃自语：“神志不清？如今是臣妾最为清醒的时候。”
她抬起头，直勾勾看向傅君意，带着满脸的恶意：“在你心里，这宫里的后妃大多手段不堪，恶毒之极，唯有明贵妃清纯无辜，不染尘埃，一心都在你和你们的孩子上，是不是？”
傅君意攸然怒了，他走过去掐着皇后下颌，警告道：“你给朕闭嘴，你都不配提她。”
皇后猛烈的挣扎，被他甩在一边，她一边咳嗽，一边大笑：“皇上，你还真是可怜啊，被这个女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珍视她，也断断没想到她都是装出来的，一副虚情假意罢了。”
傅君意脸色难看的不像话，怒声呵斥：“朕再说一遍，给朕闭嘴。”
他胸腔猛烈起伏，不欲于她继续纠缠下去，没想到她临死之际，依旧不知悔改说着阿宁的坏话。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厉声道：“你可知今日贵妃为何不出席宴会。”
傅君意果然停了下来，他手指捏得响。
阿宁没出席，是皇后做的？
可是，这坤宁宫明明被围住，严加看管进出之人，长乐宫也层层防范，她不可能有机会对阿宁下手。
傅君意眯了下眼，眸里淬着寒光。
皇后脸上带着扭曲和兴奋：“皇上不知道吧，您亲封的征西大将军宋明隽，就是贵妃不出席宴会的原因。”
傅君意眸色低沉：“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何又提到宋明隽。
皇后苍白的唇吐出一句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皇上不会不知道，贵妃进宫前，和宋明隽情投意合，已经定了终生吧？”
一句话掀起万丈波澜！
帝王的威压让皇后几乎说不出话了，她看着浑身泛着冷气的傅君意。
傅君意冷笑连连，皇后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可又听到皇后说，
“以为臣妾在骗您吗？皇上去查查便是，昨日贵妃在太极宫台阶前是否落泪，怕是回到长乐宫伤心至极，以至于今日宴会悲伤过度无法出席。”
“当年，贵妃为保下宋明隽进宫，她进宫不久后。武安侯府就悄悄派了护卫，护送宋明隽去了朔州。”
“这些东西，皇上一查便是。”
傅君意眸子极冷的看向皇后，理智告诉他，这都是皇后为了挑拨他和阿宁的关系。
可她说的这样坦然，正如她所说，自己一查便知…
“贵妃进宫后，她不得不讨您的欢心，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博得您的爱怜，你说，她看到帝王为她倾心，会不会觉得您愚蠢无比？”
“其实皇上，也是一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罢了。”
第242章 皇后崩逝
傅君意没再理会皇后，出了坤宁宫。
他一走，皇后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
趴在床榻边不停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过身子，怔怔的看着黄色的床帐，眸光散漫。
她这一辈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什么都没得到，一直在失去。
现在，她终于可以结束这不值得牵挂的世界了。
温女官一直静静站在她身边，不时的抹眼泪。
皇后恍惚间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她梦起了刚嫁给傅君意那一天。
自己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短暂的过了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可宫里的女人真多啊，他身边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痴缠着，自己身为正妻，只能大度。
从东宫太子妃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有了权利，却失去了他，更失去了从前那个纯真的自己。
她短暂的有了力气，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回光返照迹象。
她让温女官把她抱到殿外，她静静等着天边破晓，若在能看一次日出，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只不过，她太累了，慢慢的阖上眼。
温女官试了她的鼻意后，双膝跪在地上，哀声道：“皇后娘娘崩逝了！”
坤宁宫伺候的宫人跪在地上哀泣，有人跑去太极宫报信。
傅君意自坤宁出来，并没有去长乐宫，反而回了太极宫，沉默的坐在书桌后。
他心里不断忖度皇后所说的话，皇后如今这个地步，也没必要骗自己。
如果不是骗自己…
傅君意阖上眼，心底不断下沉，在天色破晓之前，他招来暗卫。
宫人刚伺候傅君意更完衣，他正欲上朝。
海全顺踉踉跄跄的进殿，跪下痛哭道：“皇上，皇后娘娘薨逝了！”
傅君意闭了下眼睛，意料之中，总不过在这两日，他沉声道：“中宫崩逝，辍朝七日，去发讣告吧。”
正德九年七月二十四日寅时。
皇后温华月崩逝，时年三十二岁，膝下仅一女，养于长公主府。
悠长的钟声响彻于后宫。
六宫惊噩，众妃细细数着次数，二十七下，那就说明坤宁宫那位…
纷纷起身，往坤宁宫赶去。
长乐宫，郑淑宁匆忙起身，略微梳洗，换上素净的衣服就开始打理大行皇后的丧事。
殿外，内务府众人跪了一地，等她的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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