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临近中午,阳光那样暖和。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旁边商品橱柜上,映着一个女人潦倒的模样。
呼吸不畅,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因陈茂娟的出现,一切回到原地。
她知道,那个女人会像水蛭缠着她,将她吸的一干二净。
许棠努力的站直了身子。
她回了家,冲了澡。
看着雾气缭绕的浴室,面色惨白的自己,眼中强烈的恨和不甘。
如果陈茂娟敢闹,她真的会跟她拼命。
第二天,她准备好了现金,再次去见陈茂娟时,她不在。
房门是打开的,许棠猜测她短暂的出去了。
她将一千块钱放在屋内的桌子上。
案几上,爸爸的遗照在看着她。
许棠头皮发麻的时候,忍不住在想,陈茂娟,她为什么不怕呢?
她离开了。
然后做好了准备,等不甘于此的陈茂娟,来搅乱她的生活。
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下个月,她去家里送钱,门还是半掩着的,上次那一千安静的放在桌子上。
她家在顶楼,老旧小区如今住的人很少,几乎没人会过来。
许棠头皮又开始发麻。
走的时候,她把门给关上了。
从此之后,生活竟然诡异的恢复了平静。
陈茂娟再也没出现过。
宋哲倒是来找她一次,问她还愿不愿意去他家里吃饭。
他说自己上次吓到了,想着是她的家事,不知道该不该管。
还问许棠,现在愿不愿意把一切说给他听。
许棠摇了摇头,说算了。
她又成了性情温和,做事有条不紊的许总。
单身,有钱,也有颜。
身边比宋哲更优秀的人,有很多。
对她表示过青睐的男人,也是有的。
但她再没起意过。
销售旺季来临的时候,许棠带着助理,开始长时间的出差。
一连两个月。
闲暇时看着不同城市的夜景。
摩天高楼下,城市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抬头看,夜幕苍穹,无边无边的浩瀚。
这世界那么大,星空万里,人就如同渺小的尘埃。
短短一生而已,转瞬也就过去了。
她和助理在摩天大楼的餐厅里吃饭,点了一瓶红酒。
助理问:「棠姐,你能喝多少?」
「半瓶吧,再多就不知道了。」
「那试试?」
「行啊。」
小助理才二十四岁,肆意洒脱,喝了两杯酒,又开始问她:「姐,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
「没遇到合适的。」
「那,有喜欢的吗?」
许棠笑了笑,认真思索了一番,回答:「有过。」
「有过?现在呢?」
「有过,但是不适合,从前不适合,现在不合适。」
「屁嘞,什么不适合不合适,人就这一辈子知道吗,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我前几年还十八,今年二十四了,我想想都好害怕,时光那么短暂,一定要及时行乐才对。」
「我都快三十一了,二十四算什么。」
「所以啊,你更要珍惜,这世上每天有那么多意外发生,活着不容易,是运气,也是恩赐,所以要拼尽全力……」
助理还在喋喋不休,这边许棠电话响了。
是池野。
她到窗边接,又是那道含笑的声音——
「吃饭了吗?」
「嗯,正在吃。」
「最近忙吗?」
「我在出差。」
「我知道。」
「……又是美珍告诉你的?」
「不是。」
「不是?」
池野那边轻笑一声,开口又问:「男朋友分手了?」
「不是男朋友,说了在相互了解。」
「那,了解的怎么样?」
「不合适。」
「嗯,许棠,你值得更好的。」
应是喝了酒的缘故,许棠临窗望着夜景,在那道低沉又郑重的声音中,轻声道:「没有更好的了。」
没有了。
十七岁的情窦初开,到如今三十岁的沧桑心态。
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也藏在最痛的那段记忆里。
那时,她狼狈不堪,但被一个少年,拼尽全力的爱过。
他后来带着她去看了天海大厦的夜景。
带她坐摩天轮,坐缆车,坐旋转木马…..
放假期间,还带她去爬泰山看日出。
她走不动了,他还背过她。
那时他蹲下,笑着说:「来木头,哥哥把你背上去。」
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多,拒绝了那帮发小一同前往的提议,就他们两个。
他的背那样挺拔,年轻朝气,也很温暖。
山顶等日出,气温低,很冷。
他们依偎在一起,穿着厚大衣。
他还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给她暖手。
后来,太阳出来了。
日出的瞬间,她想要拍照记录。
那男人掰过她的脸,径直吻了上去。
周围声音很嘈杂。
他热烈的亲吻她,拥抱她。
心潮澎湃,绽放出一朵朵花。
过后她脸红红的抱怨,没有拍照。
他漫不在意的搂着他,声音懒散:「下次哥哥带你再来。」
下次,再也没来过。
……
那个卑微的许棠,那段慌张的过往,拥有的所有色彩,都是他给的光。
小助理问,棠姐,你有喜欢的人时,有没有热烈的爱过他?
许棠答,有过,我尽了当时最大的努力。
「现在呢?还有那份勇气吗?」
「我三十多了,人年龄越大,反而胆子越小。」
「怕什么?」
「怕得不到。」
「你去试啊,真的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万一得到了,就是意外之喜。」
许棠笑了笑。
成年人习惯权衡利弊。
她没了拼尽全力的勇气,不仅是因为年龄大了,还因为如今的她,已经活成了一个俗人。
俗气的人,自私的人,以及在感情上懦弱的人。
出差结束后,小周助理又找过她一次。
她欲言又止,开口道:「老板不让来找你,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说,许小姐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他说了等你的,你越来越好,他想一步步走向你,可是后来又退缩了。」
「他说你已经放下了,并且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你们一起吃饭,看电影,你不反感他,兴许那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是你想谈的那种恋爱。」
「老板说,木头已经活的那么辛苦了,如今她越来越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生活,他想成全。」
「可是,他状态真的不好,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发作,每晚都要靠药物助眠,许小姐,你真的不能给他机会了吗?」
原来,成长之后,变成胆小鬼的,不止一个人。
「许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勇敢一次吗?」
小周助理给了她门锁密码。
池野如今住的平层别墅,只有他一个人。
这些年,他与爸妈关系一般,并不住在一起。
当晚,许棠去找了他。
她第一次踏进他住的地方,心里有些紧张。
好在,池野在房间睡了。
客厅的灯开着,映入昏暗的卧室。
卧室于是有了朦胧的暗光。
她趴在床边,安静的看着他。
年少时喜欢人,有一如既往凌冽的眉眼。
风目剑眉,长睫如鸦,下颌线条轮廓分明。
她早就说过,这是兵权万里的将军相,活在阳光之下,永远磊落光明,率性而为。
可他长睫投下的暗影,疲惫不堪。
睡梦中也会蹙起眉头。
药物助眠,不知会不会也做烦心的梦。
许棠伸手临摹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许久,脱鞋躺在了他身边。
他侧睡在床的一侧。
她从背后靠过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池野身材高大,她蜷缩在他身后,瘦瘦小小。
他睡得安稳,她睡得安心。
好像这么多年,从没有这样安心过。
恍惚还是大学时,他总哄她留在公寓,拉拉扯扯,把人抱到床上,拥紧了不撒手。
「木头,木头求你,别走了,你走了我睡不着,每天晚上都想你想的睡不着。」
他面不改色,在她耳边说浑话,声音低沉含笑。
许棠红着脸推搡,捶打他。
然后他越发得寸进尺,手伸进她衣服底下,挠她的后腰。
她怕痒,求他不要闹。
……
半睡半醒,好像天还没亮。
遮起的窗帘,不知到底是什么时辰。
卧室还是很暗。
许棠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了池野怀里。
那面对着她的男人,正睁眼看她。
黑沉沉的眼睛,蒙着一层柔和的雾光,看上去湿漉漉的。
他的手摸在她脸上,从额头到鼻子。
从鼻子又到嘴巴,最后是白皙的脖子,锁骨和肩。
他低喃:「木头,是你吗?」
许棠嗯了一声,又抱紧了他:「哥哥。」
这一声哥哥,似乎引发了排山倒海的情绪。
人被翻身压下,唇覆了上来。
他急促又热烈,慌得眼眶发烫发红,拼劲力气吻她。
全身瘫软,许棠听到他的喘息声,剧烈如雷的心跳声。
情难自己,他在她耳边的呢喃,哑的不成样子,微微颤抖——
「木头,好想你啊。」
「木头,我爱你。」
「木头,木头,睡一觉就好了,哥哥让你舒服了,好不好,我们不分手,醒来跟从前一样,你别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木头,我错了,别不要哥哥,好不好啊?」
「好。」
许棠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醒。
是不是还以为在梦中。
他们彼此拥有,急切又慌张。
喘息声中,男人的眼睛泛着暗哑的光,他情绪翻涌,突然伸出手,捏开她的嘴。
许棠的嘴里,有一颗笑起来若隐若现的虎牙。
没错,是她。
窗外没有雨,窗帘紧闭。
许棠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句话——
外面风雨琳琅,漫天遍野都是今天。
漫山遍野。
都是今天。
后续:
池野带许棠回家。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握着手。
池野平静的告诉自己的爸妈,他要结婚,娶许棠。
是通知 ,仅此而已。
岑女士一瞬间,眼泪就出来了。
她拉着许棠的手,一遍遍的说:「许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阿姨好不好。」
「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来,嫁给我儿子。」
她迫切的盼着与儿子重归于好。
在池家的宅院,迎来了欢天喜地的一天。
池野爸妈忙着指挥,并且亲自下厨,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做饭。
许棠在前院喂水塘里的锦鲤。
喂完之后,回头看到,池野正倚着门框,定定的看她。
她走过去,轻踢了他一脚——
「你总是看我干吗?」
男人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像做梦一样,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傻子吗你?」
「嗯,我很没安全感。」
许棠伸手环他的腰,仰头看他许久,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问他:「我妈,还活着吗?」
池野眸色微敛,眯起的眼睛透过阴狠,看着她又很快恢复平静,温声道:「你想她活着吗?」
「……生我一场,就当她是个陌生人,我希望她活。」
「嗯,那就让她活着。」
「她在哪儿?」
「国外,一家医院。」
「她病了吗?」
「嗯,她需要看看脑子。」
「会好吗?」
「或许会。」
来路漫长,前路不止。
终有一日,她或许也能看清自己的来路。
愿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来路,走好前路。
然后所向披靡,奔赴自己想去的地方,和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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