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汤岩右上臂的症状还不算严重,也没有往身上蔓延,只是会让部分肌肉变得坚硬脆弱,没法自如操控。
“这可是定时炸弹啊。”汤岩调侃起自己,他打算挤出笑容,但还是因为痛感而变成了呲牙,“而且全西失的科学家至今也没有研发出特效药。”
石膏病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它有可能会突然在体内爆发炎症风暴,而人体毫无招架之力,结局只有死亡。
桂阿姨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边将搭在椅背的外套拾起,丢向汤岩,一边坐下。
“感谢桂姨,铭记在心。”汤岩观察着桂阿姨,有些分不清她是在呼气还是在叹气,但感到她似乎很不满。
汤岩逞强着下床,身体却在半空中僵住了,结果整个人摔在地上,一只手拍打在桂阿姨黑色的鞋边。
“啊!”汤岩抬起头,咧着嘴。
“知道痛了吧。”桂阿姨的鞋轻轻点地,“怎么,你以为自己不是人吗,手啊脚啊这些东西可以随随便便买回原装的吗?”
汤岩趴在地上,望着地板笑了。他住进桂氏祠堂的老宅已经半年,半年来他所认识的桂阿姨,总是对西失城的人与事摆出降一度的微凉态度。今天,他发觉她并不是毫不惊奇。她可能,是将好的坏的尽收眼底,等必要时才出手。
“你起来想找什么呢。”桂阿姨问。
汤岩的手在地面摸索,低垂的视线开始旋转,但没有收获,哪里也见不到探测器。
“没什么。”汤岩说,“谢谢桂姨。”
“昨天的草药汤还有剩,我又给你留了一大碗。”桂阿姨站了起来,抬起脚从汤岩身体上方不客气地跨过。
“不要……不是,我是说我还头疼,再睡一会儿。”
“喝一碗就有精神了。”
“对了,桂姨,我衣服口袋里有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你见过吗?”
“哦?那是什么东西?”
“没见到就算了。”
“可能是掉在哪里了吧。”桂阿姨走到门口,带上立在门外的扫帚。
门打开,门关上。
汤岩静止了半分钟,对屋外的动静心中有数后,动作缓慢地爬起,踉跄着走到橱柜旁,打开一扇柜门。
一阵风从窗口吹入,将柜中一叠高耸的手稿吹出了声响。手稿洋洋洒洒地飞散,将汤岩的视线淹没。
从一张徐徐落地的纸上,镌刻着年岁感的黄色痕迹与密密麻麻的文字争相绽放。有两组字被圈住做上了记号。
“十二岛”和“九月”。
汤岩忍痛捡起它,抓着一支笔在上面添上了线索:“晶体生命”“探测延迟”“2次”“非偶然”。
汤岩顿了顿,目光落在床头桌上的沙漏,他挪动身子过去,将其倒了过来。锥形玻璃中白色的细砂通过收紧的通道向下洒落,瓶底沉积的细砂从无到有,由少到多。
轻微的“簌簌”声在空气中流淌。那声音中浓缩的是时间。他不禁想,自己寻找十二岛已经多久了?
“就算你找到了它,里面有什么?金山银山还是世外桃源?”——楮十弘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
金山银山?他的目标不是这个。十几年前与石膏病一同出现的十二岛,或许是真正的传染源。找到它,就能找到治愈的方法。讽刺的是除了他再也没有十二岛的知情人,想救自己不仅靠不了医生、科学家和钱,还得亲自去捕捉那个虚幻的影子。为此,他用自己的方式调查了十几年。
他翻出一张记满整齐记录的纸,在“第3065次调查结果:失败”的下一行写下了新的文字。
“第3066次调查结果:迫近。”
第9章 九月!迫近的入口01
01“你最好马上去医院。”汤岩迈步穿越西失大学的一栋教学楼。钟声般的音乐响起。“哥,我们联系的教授从飞鼠毛发中提取出的物质,关联出了一些信息。”泥鳅发来文字。“具体点。”汤岩停步于一间教室门口,快速地操作手机。“15年前到10年前有一段儿童走失高峰期,从那时全省31起找回的走失儿童身上,有三分之二人的衣物和皮肤中都出现了这种物质。并且,这三分之二人全部得了哮喘。”哮喘?汤岩想起了一个人。“名单有吗?”他继续向前走去,目光快速扫过一间间教室门口张贴的课程信息。“媒体为了保护隐私,全部隐去了。如果要仔细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而且……”“说。”“最近有人频繁查你的资料。我在尽力帮你加密。”汤岩能想到的好事者,只有楮十弘了。尚未康复的他在墙角转身,靠上一面墙稍作休息。并问:“那个布丁呢,她和楮十弘的关系查到了吗?”“还在查。”看着一群群学生陆续从附近的教室里走出,汤岩收起了手机,将酸疼的身体从墙上稍稍离开,冲一个眼熟的身影喊了一句:“那个……”没有人回应。汤岩跟了上去,伸手拍了那个女孩的肩膀。张思议的脚步在人流中暂停,她回头,见到汤岩低着眉头,绕到她的身边。她的目光跟着他,花了一点时间辨认,然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学长?”“等你很久了。”汤岩说。上一次见面之后,身份应该被识破了——这一点汤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熟练地编起了新的谎言。“等我?”张思议琢磨着汤岩侧脸的神态,以及他有些僵硬的身姿,“有什么事吗?”汤岩打了个手势,示意张思议和他一起往人稍少的草地走去。“你是不是要找袋……”汤岩的脸上有了些笑意:“袋熊要出国的事,我没说错吧。”张思议没有及时回答。“你还没有问她?”“不过,她好像是在准备了。”汤岩确认了,张思议还没有在这方面跟袋熊有过直接交流,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没有被粗暴地揭露。有学生走进人群,发起了传单。…
01“你最好马上去医院。”
汤岩迈步穿越西失大学的一栋教学楼。
钟声般的音乐响起。
“哥,我们联系的教授从飞鼠毛发中提取出的物质,关联出了一些信息。”泥鳅发来文字。
“具体点。”汤岩停步于一间教室门口,快速地操作手机。
“15年前到10年前有一段儿童走失高峰期,从那时全省31起找回的走失儿童身上,有三分之二人的衣物和皮肤中都出现了这种物质。并且,这三分之二人全部得了哮喘。”
哮喘?
汤岩想起了一个人。
“名单有吗?”他继续向前走去,目光快速扫过一间间教室门口张贴的课程信息。
“媒体为了保护隐私,全部隐去了。如果要仔细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而且……”
“说。”
“最近有人频繁查你的资料。我在尽力帮你加密。”
汤岩能想到的好事者,只有楮十弘了。
尚未康复的他在墙角转身,靠上一面墙稍作休息。并问:“那个布丁呢,她和楮十弘的关系查到了吗?”
“还在查。”
看着一群群学生陆续从附近的教室里走出,汤岩收起了手机,将酸疼的身体从墙上稍稍离开,冲一个眼熟的身影喊了一句:“那个……”
没有人回应。
汤岩跟了上去,伸手拍了那个女孩的肩膀。
张思议的脚步在人流中暂停,她回头,见到汤岩低着眉头,绕到她的身边。她的目光跟着他,花了一点时间辨认,然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学长?”
“等你很久了。”汤岩说。
上一次见面之后,身份应该被识破了——这一点汤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熟练地编起了新的谎言。
“等我?”张思议琢磨着汤岩侧脸的神态,以及他有些僵硬的身姿,“有什么事吗?”
汤岩打了个手势,示意张思议和他一起往人稍少的草地走去。
“你是不是要找袋……”
汤岩的脸上有了些笑意:“袋熊要出国的事,我没说错吧。”
张思议没有及时回答。
“你还没有问她?”
“不过,她好像是在准备了。”
汤岩确认了,张思议还没有在这方面跟袋熊有过直接交流,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没有被粗暴地揭露。
有学生走进人群,发起了传单。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汤岩说。
“这里……就行吧。”
“很重要的话题。”汤岩双手插在口袋里,尽量摆出悠哉姿态,走在张思议前头。
张思议原地停顿了两秒,跟上了他。
汤岩往一间间教室探头看去,但无课的小教室里无一例外都有自习的学生。穿过一整条走廊之后,汤岩向另一片楼群走去,一直将张思议带到了话剧社的活动中心门口。
“你有钥匙的吧?”汤岩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张思议问出口后,立刻意识到这样的信息在学校里并不难获取。只是她从来算不上半个风云人物,怎么会突然被他人留意?她惊讶且不安。
“其实我准备退社了。”张思议从单肩包里寻找钥匙。
“哦?为什么。”
“要多花点时间去兼职。”
“你想清楚了?”
门打开了。活动中心更像一间仓库,蒙上了灰的课桌和椅子东倒西歪地堆在角落中。
张思议将门半敞开,这样她觉得稍微安心一些。
“人平均每天要说18.7个谎话。”汤岩说着走进活动室。
“真的?”张思议一时没有想清汤岩话中的意图,也没有找到比这两个字更好的回应。
“真的。”汤岩将手插进口袋,“除了那个数字是我编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又是汤岩先开的口:“你为什么要搬出宿舍到外面住。是袋熊邀请你的?”
“是倒是,不过我自己也有原因,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比较近。我最近情况不太稳定。”
“不太稳定是遇到袋熊之后?”汤岩知道张思议说的是她的哮喘。
“什么意思?”张思议感到汤岩的口吻有些不对劲,像是带着攻击性。
“袋熊一直在耍你。”
张思议咬咬唇:“这样以恶意揣测别人不好吧。何况,人家还是你的……”
看汤岩上扬的眉毛和一闪而过的笑意,张思议改口:“那你说的话就可以信任吗?”
“不,我是最不可信的。”
“你……”张思议惊讶于汤岩的直白,潜意识还在帮他找借口,比如这是他的幽默感。
汤岩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透明的塑料小袋:“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袋中是一团灰色的毛发,光泽微露。
“我平时尽量不接触毛发的,因为我……”
“我知道,你有哮喘,所以才问你。”汤岩将塑料小袋放在就近的桌面,“如果哪里有出现过这种毛发,你应该会有印象吧。”
张思议从桌上拾起塑料袋,垂于眼前:“应该没有见过。”
“你再仔细看看。”汤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向窗外。
张思议打开塑料袋封口,将毛发取出,放在距离口鼻较远的位置端详了一会儿。
汤岩转回身看她的反应,屏住呼吸。
她摇了摇头,将毛发放回原处。
汤岩走回她面前,用纸巾包裹起塑料袋,说:“你最好马上去医院。”
张思议睁大了眼,两腿还有一些瘫软。“不好意思。”她说着转过身,从单肩包里找到一只透明瓶子,那是储雾罐。又摸索了一阵后,她蜷缩在角落,先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微仰着头,往口腔里吸入雾化的药品。
汤岩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却在意着她裸露的手背,手臂以及后颈。
没有红斑,意味着没有过敏。
她竟然没事。
张思议将手从储雾罐松开,连贯地拍了几下胸脯。庆幸只是虚惊一场。当她回头时,看到的是汤岩已经向外走去的背影。
张思议走到门口,却并不有意追上他。
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他说的重要的话题是什么?
她觉得汤岩是一个太过于怪异而忙碌的家伙。整个人仿佛自带“咚咚咚”的快节奏背景音乐,急急忙忙且从不与人分享真实的快感与痛感。但她有一些羡慕。他的身上不乏勇气,兴许是城市的光彩在他那里附了身。而自己则和哮喘这个毛病本身一样,避免着激动而无法迈步前进。
汤岩的踪影已经不见。张思议的视线越过花圃,有人在发传单。一张张黄色的纸落在他人手上,地上,以及垃圾桶的边上。她没有在意,开始往回走。在活动中心门口,她低垂的视线撞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视线上移。
眼前是一个穿着浅灰色宽腰连衣裙的女孩,细软的栗色长发整齐披散在娇小的身体上。她正好将一只手搭在窗台上,透过玻璃往活动室里看去。
“有什么事吗?”张思议问。
女孩回过头,两道浅色的眉毛似乎带点委屈。但她没有渲染这份情绪,只是平静地说:“有。”
接着,她将头转向活动室的方向:“我想借海报展架。”
“可是……我们的材料只能借给本校的学生。”
“我就是这个学校的,大二。”
张思议吃了一惊,从女孩微微鼓起的脸上,最多只能看出十五六岁的模样。
第10章 九月!迫近的入口02
02谁在恶作剧张思议从课桌抽屉里掏出的一整叠纸,不是和这堂课有关的资料。而是黄色的订餐传单。足足十几张,张张一模一样。像是被不耐烦的兼职学生随手一塞后,在狭窄的抽屉里形成了这刺目的局面。她叹了一口气。无孔不入的传单也就罢了,传单上的菜式还如此令人费解。十二岛猪排饭、十二岛柠檬汁、十二岛鸡肉卷……菜名几乎全部包含了“十二岛”这个词。张思议揽起一叠传单,走出教室,寻找着走廊上的垃圾桶。她注意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侧对着张思议,蹲在隔壁教室大门边的角落里。她柔软的长发搭在身上,触及膝盖。膝盖上是一张和张思议手中一模一样的传单。这个吉祥物一般的女孩,是上次来活动室借材料的女孩。张思议这才真正确认她是自己同年级、同学院的同学。顺便,她还想起了她的名字是石绘。石绘双手握住手机,照着传单上的联系电话一遍遍按键,却似乎一直没有拨通。“你好?”张思议在她视线仰角处打招呼。石绘抬起头,樱红色的嘴唇微微撅着。看到张思议后她反应了两秒,然后以落差极大的语气说:“啊!啊……”第一声“啊”,是想起了张思议。第二声“啊”,是不知什么原因的失落。张思议有些尴尬,轻声问:“你的海报……效果怎么样?”“我差点忘记了,还没做。”大概这就是她叹气的理由。“哦……不要忘记把展架还回来就好。”张思议苦笑道。“现在是几月了?”“九月……”“那这个月底就要用了!”石绘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抓住传单,边起身边说,“不如你来帮我做吧?”“啊?”张思议因为过于意外,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石绘将两双并不空置的手围上了张思议的两臂,扎扎实实地晃了晃:“全靠你了!”张思议除了发出长长的“啊——”,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过她确实做了些什么,包括在接下来的休息日,把石绘带到了自己在校外的住处。“不好意思,因为在活动室怕影响其他人,所以让你走了这么远到这里来。”张思议站在门边,说。这不是她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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