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拿起两本书,“明日开始吧。陆大人,这两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陆正涵自是颔首,“这里的书,你想看随时可以来取。”
她告辞离去。
他站在门边,看着那抹素雅的倩影渐渐地融入花木扶疏里。
“父亲,你从来不会久久地看别的女人。”陆景耀的语声颇有小大人的老成,有点为母亲难过的意思。
“什么别的女人?她是我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大夫人。”陆正涵不悦地强调。
“除了母亲以外的女人。”陆景耀郑重道,“你不是答应过母亲,这辈子只爱她一人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别的女人了?”
陆正涵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好好练字,操心大人的事干什么?”
陆景耀叹气摇头,继续练字。
陆正涵把他这几日写的字拿起来对比一番,当真写得越来越工整了,只要名师稍加点拨,便能自成风骨。
他决定,再过几日,便带着耀儿去清正学堂。
沈昭宁回到春芜苑,犹豫着要不要让冬香、紫叶半夜潜进陆正涵的书房,把那个木盒偷出来。
她看一眼后,再悄无声息地还回去。
但若被人抓了现形,便是打草惊蛇。
以陆正涵多疑的性子,定会怀疑她频繁去书房的企图。
沈昭宁思索再三,终究放弃了这个冒险的办法。
紫苏从外边回来,低声道:“大夫人,春回在杂役房过得不好。”
杂役房的仆人是最低贱的,除了本就在那干活的婆子,便是遭受责罚贬去的,每日都要干粗重、脏乱的活儿,干不完就没饭吃。
就算有饭吃,也是硬邦邦的馒头,或者是快要馊掉的肉包、菜饼。
仆人之间的倾轧、斗争血淋淋的,若被弄死了,也没人会关心。
紫苏在杂役房熬了三年,对里面的情形再了解不过。
春回是苏采薇身边的大丫鬟,曾经风光无限,责罚、欺压过不少仆人,进了杂役房就跟进了虎狼窝一样,还没被撕碎是她有点运气在身上。
恨她的人每日都要群殴她,跟她没仇的人也要揍她几拳出出气。
如今,她遍体鳞伤,只剩下一口气。
“杂役房的人你有信得过的吗?”沈昭宁的脑海里冒出一个谋划。
“如今的副管事,我帮过她一回,她应该会帮奴婢一次。”紫苏兴奋地问,“大夫人想救春回一命,让她指控二夫人三年前给耀哥儿下毒吗?”
“春回对苏采薇忠心耿耿,不会轻易地背叛她。”
沈昭宁斟酌再三,低声吩咐了几句。
倘若春回利用好了,便是一把刺进苏采薇胸口的利刃。
……
这些日子,陆清雪仔细地保养脸蛋,终于恢复到以前的水嫩光滑……的一半。
上好的胭脂水粉遮盖一下,便瞧不出异样了。
明日便要在兰亭雅集亮相,她一早就来到春芜苑。
她看见沈昭宁在浇花,眉眼不由得露出几分鄙薄。
“二小姐的脸恢复了不少,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紫苏讥讽地打趣。
“贱婢,你给我闭嘴!”
陆清雪气急地呵斥,但想到大嫂的交代,便收敛了脾气,“沈昭宁,你把那套金镶玉十二钗……的两支借给我用用,明日我要戴着钗子去兰亭雅集。”
紫叶冷哼:“二小姐这是借,还是抢?”
陆清雪努力平息怒火,“……自然是借。”
暗暗告诫自己,为了钗子,必须忍!
沈昭宁把瓢子放在木桶里,站起身,“不借。”
声音清冷,在这初夏的风里格外的刺人。
陆清雪的怒火迅猛地扬起,差点破口大骂。
这贱人就是欠收拾!
“我又不是不还,明日回府了,我就还给你。”
她眉目紧拧,语声高亢而尖刻。
却自以为已经好声好气、纡尊降贵地求她,而且再三说是借用,这卑贱的庶人竟然还敢端着臭架子。
不识好歹!
紫苏不客气地赶人,“不借就是不借,二小姐请回吧。”
沈昭宁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清雪,“你不是讨厌我、鄙视我吗?为什么还要借用我的东西?不怕贬损你高贵的身份?”
“你!”
陆清雪被噎得说不出半句驳斥的话,克制着心底翻腾的怒意,“你当真不借?”
沈昭宁冷淡地转身回屋,“送客。”
紫叶伸臂请陆清雪离开,态度强硬。
陆清雪强势地赖着不走,志在必得地瞪着沈昭宁。
“只要你借我两支钗,我带你去库房,你可以随意挑选一样东西带出来。”
第86章 忙着招蜂引蝶
沈昭宁听了陆清雪的话,不由得停住脚步。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紫苏激动得不行,但还是谨慎地问:“库房里有什么?任何东西都可以吗?”
“大库房和小库房都可以,随便你挑。”
陆清雪睨着沈昭宁,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高傲,“若你借给我两支钗,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挑东西。”
沈昭宁终究是转过身来,挑眉冷笑,“若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逼我交还?”
陆清雪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我提出来的交易条件,我当然不会事后反悔。”
“成交,但要签订契书。”
很快,沈昭宁写了一张简单的契书,写明了情况。
陆清雪爽快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画押。
尔后,她带沈昭宁去库房。
大嫂永远是大嫂,简单的一招就让这贱人乖乖地借出钗子。
虽然她和大嫂那里有不少精致好看的步摇、金钗,但金镶玉十二钗不一样。
不仅工艺精湛、样式精美,而且是宫廷所制,意义非凡。
只要她戴着其中两支钗在兰亭雅集亮相,便会吸引勋贵夫人的目光,那些公子也会高看她一眼。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寻到如意郎君,谋得一桩好姻缘。
原本,沈昭宁的嫁妆都放在小库房。
如今,大多数东西都搬到大库房。
沈昭宁看着一屋子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不是随处乱放,就是积了不少灰,或是用坏了堆在角落……
她鼻子一酸,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怒意在心里翻腾。
不是自己的东西,当然不会珍惜。
嫁妆里有不少东西是皇祖母时常盘玩或珍爱的物件,如今却因为她落得个积灰、损毁的下场……
似有千百只银针戳刺着她的心,刺痛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紫苏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过去翻看大大小小的锦盒。
沈昭宁慢慢走过去,想摸摸它们,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
万千恨意宛若无数只虫子,啃噬着她的心。
这些嫁妆都是皇祖母对她的关爱,太子殿下对她的呵护。
当年的她一脑子的废污,肆意地挥霍他们沉甸甸的馈赠,全然不当一回事。
她潸然泪下,哽咽得心一抽抽的痛。
不多时,紫苏从锦盒里取出一串佛家七宝项链。
陆老夫人觉得这种绕三圈的项链太繁琐,没瞧上,这条项链才躲过荼毒的命运。
沈昭宁捧着光泽幽暗的项链,晶莹的泪珠不断地滴落。
皇祖母很喜欢这条项链,不是戴着就是拿在手里盘玩。
那时她还年幼,第一次看见这种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子,伸出白白胖胖的手一把抓住,还当作糖果往嘴里塞。
皇祖母被她逗得笑呵呵,每次抱着她,总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任由她玩耍。
可以说,这条佛家七宝项链是她和皇祖母祖孙情的最好见证。
再次见到它,沈昭宁好似见到了皇祖母的音容笑貌……
陆清雪看着她抱着一条破项链哭得不能自已,冷嗤一声。
贱人就是矫情!
沈昭宁挑了这条项链,陆清雪最终挑了桃花飞羽钗、芙蓉飞仙钗,美滋滋地走了。
“大夫人,二小姐为什么非要借戴两支钗?”紫苏疑惑不解。
“明日她戴两支钗去兰亭雅集,就能风评变好吗?”紫叶嘲讽地撇嘴。
“哗众取宠罢了。”
沈昭宁暗暗寻思,陆清雪想在兰亭雅集寻如意郎君,应该没心思对她做什么。
但也不能不防。
翌日一早,冬香、紫叶麻利地干完所有活儿,连紫苏的那份都被她们抢先做好了。
紫苏无语地摇头,伺候大夫人吃早膳。
她们来到府门时,陆清雪已经装扮得如花似玉,眉飞色舞地登上马车。
沈昭宁微微蹙眉,陆清雪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除了冬草,另一个丫鬟很面生,张婆子则是风和苑的人。
紫苏也觉得不对劲,“二小姐为什么带这么多仆人?”
冬香揣测道:“老夫人担心二小姐言行无状而闯祸,得罪勋贵豪族的女眷、公子,便派了稳重的婆子跟着,及时提点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昭宁轻淡地说了一句,上了马车。
阳澄湖畔,十里柳堤,是洛阳城常年游人如织的盛景之一。
初夏艳阳高照,和煦的风暖暖地吹拂着。
看着满眼的花团锦簇、碧波荡漾,便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沈昭宁等人下了马车,便有丫鬟引路,来到柳堤中段的兰亭。
兰亭不只是一座亭,这几十年来不断地扩建翻修,如今已是颇具规模的临水庄园,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山石水景错落有致。
此时,被邀请的各家女眷、公子大多来了,三五成群地攀谈着。
沈昭宁年少时来玩过两次,后来觉得没意思,没再来过。
她对冬香、紫叶道:“你们先到处逛逛。”
紫叶欢喜地笑,“大夫人,奴婢二人很快就回来寻你。”
沈昭宁看着几张熟悉的面孔,转身快步离去。
紫苏知道,大夫人不喜人多,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在地待着。
西北处有一座精致的小亭子,背靠假山,冷泉叮咚。
坐在亭中或赏花或冥想或品茗,甚是惬意。
“大夫人,刚才你看见二小姐了吗?”紫苏问道。
“这会儿她应该是忙着招蜂引蝶。”沈昭宁靠着美人靠,暖风从面上轻柔地拂过,舒服又惬意。
紫苏扑哧笑起来。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良辰美景被紫叶破坏了。
“大夫人,湖上有好看的表演,快去瞧瞧。”
她兴冲冲地找到这儿,拽着沈昭宁就走。
沈昭宁不太想去,但想着兰亭雅集竟然安排了表演,不妨一观。
湖畔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到前面去。
好在冬香机灵,留在这儿占了一小块地方,正好容纳她们四人。
湖面飘着一朵硕大的人造莲花,一个男舞者一边跳着刚柔并济的舞,一边手里变出一朵朵桃花。
众人叹为观止。
突然,扑通一声,有人惊呼:“有人落水了!”
站在湖畔的人群惊骇地后退,却越发的拥挤、惊乱。
沈昭宁被紫苏紧紧拽着,疾步后退。
后面的几个人却迅猛地拱上去,把她们推进湖里。
第87章 有人,要她死
男舞者的容貌平平无奇,但他的肢体比寻常的舞姬还要柔软,曼妙而刚劲的舞姿夺人眼球,那手出神入化的幻术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一会儿变出无数桃花,一会儿掌心飞出一只白鸽,一会儿又变出一支巧夺天工的金钗,抛向湖畔的女眷。
众人高声喝彩,掌声不绝。
以至于忘记了站在湖边是很危险的。
有人不慎掉进湖里后,湖畔惊乱如猛兽来袭,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冬香、紫叶发现大夫人和紫苏掉进湖里,懊悔刚才没时刻警惕,没保护好大夫人,慌惧地跳下去救人。
若大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不要活了。
张婆子退到隐蔽的角落,阴沉地看着沈昭宁落水的地方。
就算那两个丫头下湖救人,也找不到大夫人。
周嬷嬷说,大夫人不是怕水吗?今日她必须死!
若大夫人不死,她就要死。
此时,所有贵宾都退到安全的地方,心有余悸。
而失足落水的那个闺秀,被侍卫救上来了。
“安和公主到――”
一道细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看见尊贵无匹、千娇百媚的安和公主倨傲地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今年兰亭雅集的主办人便是安和公主。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安和公主。
四年前,安和公主嫁到庆国公府,添了嫡孙后就成为叱咤风云的当家主母。
总管事汇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心惊胆战地承认自己失职,发生了这等意外。
“还有二人掉进湖里,奴才已经吩咐侍卫下湖救人。”
“掉进湖里的人是谁?”安和公主不悦地问。
“是昭宁郡主……如今是陆侍郎陆府大夫人。”
“哦?”她玩味地勾唇,“昭宁水性极佳,本宫相信她很快就能自己爬上来。把那些侍卫叫回来。”
总管事吃惊不小,阳澄湖水深,即便是湖畔这边,也是深不可测。
但他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连忙去把那几个侍卫叫上来。
不少贵宾窃窃地议论起来。
安和公主这是要弄死沈昭宁的节奏呀!
这二人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蒋柏霖突然冲出来,恶狠狠地推安和公主。
“坏女人,若你不赶快派人去救小姐姐,我就进宫告诉太后娘娘,你故意见死不救,草菅人命!”
染了怒意的声音很响亮,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贵宾: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宣平侯府小霸王,敢对安和公主动手。
安和公主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若不是侍婢及时地扶住她,她就摔跌在地上了。
她震怒地瞪蒋柏霖,“臭小子,你对本宫动手,就不怕本宫杀你吗?”
蒋柏霖担心沈昭宁,没心情跟安和公主打嘴炮,凶巴巴地吩咐那些侍卫:“还不下湖救小姐姐?”
没有安和公主的命令,侍卫们自是不敢下湖。
“你们不救人,我杀了你们!”
蒋柏霖拔出一把匕首,凶狠地刺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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