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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给林桃倒了一杯花茶。
“我听世子爷说，林少爷文采斐然，满腹经纶，今日要是在场，我等可以好好涨一番见识了。”
林桃撇撇嘴：“不过就是会吟几首酸诗罢了，我爹常说我大哥没出息。”
这可真是大大的谦虚了。
谁人不知道这位林大少爷聪颖过人，可惜的是，没什么野心。
明明出身相貌脑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却无意官场仕途，宁愿当个闲散人。
陆袅为什么劝闻人朱把燕修思带来，就是让他受受挫。
今天之前，燕修思多半时间都待在王府里头，没什么机会参加这种大型雅会。
他倒是交往过几个同窗朋友，每次出门喝酒，都是他买账。
那些人自然把他捧得高高的，说的当世诗仙一样。
井底之蛙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他不知道井外的世界多么旷野辽阔，精彩纷呈。
非要受一次挫折，才能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看着吧，这次回去，雯夫人绝不能再拿燕修思虽然不是嫡子，但才情了得说事。
老夫人那边，只要没老糊涂，就应该知道，这个庶子有多大的水分。
至于“心胸狭隘”的闻人朱，大大方方的带着庶子出门见世面，这个主母当的，谁也说不出话来。
综上，这次出门，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就等宴会开始，好戏登场。
日头渐高，侯夫人挽着闻人朱，两人一起现身宴席上。
林桃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脾性，先起身，说好是自己非要陆袅过来坐，因为一见投缘。
侯夫人眼底是明明白白的不痛快，但是当着宾客的面，肯定不能说什么，只嗔怪了一句，说她莽撞。
这边宣布了宴席开始，场子便渐渐活络起来。
以莫问语为首的三人小集体，频频向侯夫人献媚，一会说宴上的点心茶水高级，一会又说满园的花开的好。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侯夫人笑得雍容大方，话说着，就扯到莫问语和祝元松新婚上。
“元松今日可来了？”侯夫人问着，往男宾席看去。
莫问语站起来，笑得温婉，带几分新妇的娇羞：“回夫人，相公他今日有政务在身，不便前来，让我给您赔个不是，说改日一定邀请夫人过门做客。”
“既是有要事，那自然不能耽误。”
说笑着，众人端起桌上果酒，浅酌了几口。
莫灵烟收到莫问语的眼神暗示，趁着没人起头子，轻笑了一声，铃铛似的动听，一下就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说起来，前些日子，京中不少人家办喜事，除了我堂姐，燕王府的世子爷，也纳了一位美妾。”
在场的除了未出阁的小姐，都是名门大户里的夫人主母。
小妾这种身份，比家里的庶子庶女都要上不得台面，怎么就不要脸，敢来这种场合。
一时间，心里有数的都把目光转向陆袅。
那些不认识陆久箐的，则伸着脖子看，想知道这身份低贱的小妾是哪个。
第636章 门阀世族妾27
从来帝国都城都是名利场，阶级严明，三六九等。
陆家以前是三六九等里的上上等。
陆家太爷的门生遍布朝野，家族繁盛，嫡系子女的尊贵程度，也就比皇子公主差一点。
要是陆家没倒，陆久箐嫁入王府，做燕麒宣的世子妃。
恐怕在场的人里头，就连那些诰命夫人，见了她都得小心陪着笑。
世态炎凉，陆家遇了难。
陆久箐从金枝玉叶的相府嫡女，落魄到给人家做妾。
那些曾经陪着笑的人，自然想把那些年的小心恭顺给找回来。
闻人朱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痛快，正要发难，陆袅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各位夫人你们瞧。”她笑着一指身下的满园春色：“桃李争妍，花儿之所以如此娇艳漂亮，少不得绿叶的陪衬，我就是那不起眼的绿叶，给各位尊贵的夫人做陪衬。”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私下里，话怎么狠怎么撂。
但是当着这些权贵夫人的面，上不得台面的妾就得懂规矩，怎么贬低自己抬高别人怎么来。
最终目的，是让这些人听着高兴。
这些贵妇人看在闻人朱的面子上，只要还想跟燕王府来往，就不会拎不清来趟这趟浑水。
豪门望族里的当家主母，哪个不是人精。
听了这话，面上的笑肯定不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虚虚实实的夸陆袅两句会说话，懂事之类的，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莫灵烟在侯府门前见识过陆袅的牙尖嘴利，原以为她从天上摔到地下，性情大变，受不得激。
想来宴上受了挑拨，肯定也要跟她大吵一架。
到时候自然有人把小妾不知礼数，狂妄蛮横的帽子扣到她头上。
没想到她非但沉住了气，居然还肯主动贬低自己，引得一场原本能引爆的大戏就这么偃旗息鼓。
计划破灭，莫灵烟看向莫问语，被狠狠挖了一眼，脸一白，害怕的低下头。
莫问语想要一个好名声，自然不会主动挑事。
可她真是不甘心啊。
新婚夜，祝元松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即便是那样，他也不让手下小厮送自己入婚房，独自睡在书房。
成婚已有半月，祝元松对她相敬如宾，虽然客气，可更多的却是冷淡。
莫问语不敢跟别人说自己还没有和男人圆房，就连家里的母亲都瞒着。
她生怕别人笑话她笼不住相公的心，祝元松对她越是客气，她就越恨陆久箐。
明明两人有缘无分，家族对立，我已娶，你已嫁，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在一起。
可是祝元松就是忘不掉陆久箐。
书房的画桶里，十张有八张是陆久箐的画像。
还有那些年两人交换过的书信，小玩意，全部被珍重的锁在箱子里，谁也不能动。
莫问语无数次想冲进书房，一把火将那些破东西都给烧了。
可是她又怕祝元松恨极了自己，倘若他理智全无，不顾家里阻挠，执意休了她，她那时恐怕都没处后悔去。
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么？
当然不！
她一定要把陆久箐从祝元松心中拔除，让他往后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贴身丫鬟看到莫问语做的手势，弯下腰，将耳朵贴上去。
莫问语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便挥了挥手。
丫鬟悄然离开。
第637章 门阀世族妾28
女宾席这边一派和气，男宾那边却不知道怎的，突然闹了起来。
侯夫人先注意到不对劲，叫了身边的得力丫鬟去看。
丫鬟一盏茶的功夫回来，跟侯夫人耳语时，眼睛不住的往闻人朱那看。
不是什么大事，大少爷跟燕王府的二少爷因为一首诗，争吵起来了。
簪花会的传统，斗诗。
隆冬终于走过，初春降临，万物复苏。
今年的中心主题，定的是花。
先头半个时辰，气氛和乐融融，直到燕修思吟了一首唐代诗人罗隐的《牡丹》。
这首《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娇贵，意境深远，将先头的几首原本寓意不错的诗全部比了下去。
大家伙仿佛才意识到，原来京城子弟中还有这号人物，纷纷向燕修思投去惊奇的目光。
燕修思自觉这么多年被埋没的才能，终于的见天日。
他享受着那些小声的赞叹，和旁人倾羡的眼神。
然而他没得意多久，就被林砚的一句《不第后赋菊》给打击到了尘埃里。
同样是唐末诗人，黄巢的这首《不第后赋菊》，吟诵的是菊花。
然而这首诗不管是其中的寓意，还是大局观，都比《牡丹》要高上不知道多少层次。
这首一出，方才还在惊叹于燕修思这号人物的，纷纷为林大公子鼓掌叫好。
这些声音那么强烈，有人笑，有人大呼绝，跟刚才那些小声议论完全不同。
燕修思也是在家里被若雯捧得太高，脑袋一热，站起来就脸红脖子粗的喊：“菊花怎可跟牡丹相比！那等低贱的货色……”
他有些口不择言，说到一半，也觉得不对劲。
但是狂言已经出口，林砚平日虽然随和，也不是那种半点脾气都没有的人。
他堂堂的侯府嫡子，被骂低贱，如何能轻易放过燕修思。
林砚其人，要么不生气，生气起来，谁也跑不掉。
“牡丹是花中之王，难不成燕二少也觉得自己就是那花中之王，泼天尊贵，无可匹敌？”
嫡庶，妻妾，贵贱，是亘古不变的差距，永远不可逾越。
说起燕王府，谁不是第一个就想起燕麒宣。
虽然这位是出了名的纨绔，不上进。
但世子爷的身份摆在那，就算燕麒宣是一坨屎，那是一坨香喷喷的屎。
他燕修思算什么东西，亲生的娘只是一介丫鬟，放在那些门户一般的人家，燕修思的身份恐怕也就比府中的小厮地位高些。
何来的胆子，敢跟侯府嫡子叫嚣？
燕修思脸色发白，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太狂妄了。
但他自认是文人，有一身风骨，就算身份没有林砚尊贵，也比他这些纨绔子弟要强。
燕修思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强硬道：“林公子何必拿这些话来堵我，你明知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林砚冷笑，“原本只是一场游戏，大家说说笑笑也就罢了，你自己较真起来，还不许旁人质问你？”
“是啊，明明是你先开始变脸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燕二少这么霸道？人家世子爷可是平易近人，到底是不是亲生兄弟啊。”
就是这句带着嘲笑意味的话，让燕修思一下丧失了理智。
他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用手里的折扇砸向了那人，还叫身后的小厮上去厮打。
场面在短时间内失控，直到侯夫人身边的丫鬟到来。
第638章 门阀世族妾29
好端端的簪花会，弄成这样。
不仅侯夫人觉得面上无光，闻人朱也跟着丢脸。
她带燕修思出来，主要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哪里想到，他居然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在此等重要场合，跟官宦子弟扭打在一起，闹得跟市井小民没什么两样，真正把王府的脸都丢光了。
亏得闻人朱跟侯夫人年少时有些交情，否则这场面，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簪花会提前散场，闻人朱憋着火气，盯着燕修思，眼神凶的似要把他给撕了。
燕修思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一向害怕闻人朱。
这么多年，家里都是闻人朱把持着。
虽说她不管事，但父亲不管大小事都会找她商量，眼中从来没有他和他母亲。
加上闻人朱的身份摆在那，他就更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母亲总是不自量力的觉得自己能绊倒闻人朱上位，燕修思常常觉得她异想天开。
不论当今皇帝对这个姑姑的态度有多冷淡，闻人朱出身皇室，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燕修思自知闯了祸，满心惶恐，想着回去要怎么跟父亲交代，上马车时，心神不宁，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
闻人朱从侯府出来，气得整张脸铁青。
要不是陆袅在旁劝她，她能当场给这个小畜生两巴掌。
好不容易都上了车。
陆袅长出一口气，正要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叫陆久箐的名字。
她扭头看去，只见莫问语挽着一男子的手臂站在后头不远处，眼睛吊得高高的，挑衅的望着她。
那男子身量瘦高，长相俊逸，大概是匆忙赶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他望着陆袅，眼中的情绪比深海还要复杂，翻涌着许多东西。
祝元松，祝家嫡子，曾经也是陆久箐深爱的男人。
陆袅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懒得给这对贱人多余的表情，扶着环月的手，上了马车。
车夫甩着马鞭，驾着车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马车，祝元松才猛地把手臂从莫问语手中抽出来。
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不管人前人后，都端着风度，从来不会让别人难堪。
莫问语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叫丫鬟去传自己突发疾病，让他赶紧来。
如她所料，虽然祝元松对她无比冷淡，可听到她出事，还是来了。
莫问语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让陆久箐知道。
她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妻子，不会再跟她有丝毫瓜葛了。
祝元松脸冷得像隆冬的雪：“你知道狼来了这个故事么？”
莫问语装疯卖傻，故意笑得娇憨。
“相公，你累了吧，我们回家……”
“那个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人，到最后，没有人再去相信他的谎话，终于有一天，狼真的来了，最终他自食恶果。”
祝元松冷漠的盯着莫问语，一字一顿：“我希望你不会有那么一天。”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乘轿离开。
春寒料峭，风直往脖子里头灌，吹得人心都是凉的。
莫问语恨得咬破了嘴唇，眼神凶狠的像恶鬼。
“我想要的东西，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抢到手！”
第639章 门阀世族妾30
若雯在王府里翘首以盼。
她盼着燕修思能早点归来，给她带来些大快人心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母子俩龟缩在偏院里头，仿佛永远无法得见天光。
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弥足珍贵的机会。
她的修思又那么聪明，肯定会博得满堂彩。
马车早上走的，若雯想着，怎么也得傍晚回来。
没想到晌午刚过，门房就传了消息来，说是王妃和二少爷回来了。
若雯按捺着心中的喜悦激动，刚换好衣裳，月露那丫头，莽撞的跑进房间，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在侯府闯了祸，王妃气得要寄家法！”
若雯脑袋一嗡，脸上的喜色褪去。
等问清楚事情原委，她连催促月露：“你快！你快去老宅请老夫人过来！”
燕修思被家丁摁着，跪在院子里，慌得直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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