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淮回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像是一直都在等着。
霎时愧疚涌上来。
程清池:“喂。”
“我刚刚在给阿姨喂粥,手机一直都是静音,放在桌上没看见,不好意思啊男朋友。”
程清池看着桌前的电脑,因为长时间待机,黑了屏幕。他举着手机没动,盯着屏幕里倒映的自己,温声回:“没关系。”
“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想你了。”
钟晴生病住院之后,岁淮怕她心里难受,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陪着她,手机极少拿出来。相比之前,跟程清池的联系确实大大减少。
他真的有点儿想她。
“哇,我男朋友这是在跟我说情话吗?”她嘻嘻笑,“我也想你啦。”
程清池心情依旧有些低落,“嗯”了一声,不说话了。岁淮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打心里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他了,又哄了两句,最后提议:“男朋友,后天就是小年夜了,咱俩出来约次会吧?”
程清池被她哄得好了许多,笑:“好。”
电话挂断以后,程清池重新打开电脑,听着刚才未听完的课程。没停多久,又有一通来自南洋市的电话打来。
这是这个号码打来的第二次。
程清池接通:“老师。”
“清池啊,出国留学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今天乔西来问我你有没有提交申请,我就来问问,你要是考虑好了,就尽早提交,回头申请下来后还得填写不少资料。”
乔西是社团里的一个学姐,上次程清池跟社团里的人参加了一个比赛,设计出来的程序非常新颖创意,有一定的研究价值。程序的主要设计人就是乔西和程清池,在国外有名校导师发来留学交换申请时,学校根据那次作品有两个推荐资格,一个是乔西,另一个当时未定。后来,学校找到了程清池,说乔西向学校推荐了他。
“老师,我还想再考虑考虑,可以吗?”程清池问。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在南洋师大有个女朋友,到时候出国就是异地恋。但是清池啊,这次留学机会非常难得,对面的导师对你的天赋非常看重,很重视你。南洋师大也是个不错的学校,有中外合资,每年留学生很多,你看看要不要和你女朋友商量一下,问问她跟你一起出国的意愿?如果她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她写一封推荐信进行国外留学申请。”
“老师冒昧问一下,要是你女朋友不同意出国,那你——”
程清池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翻着书,沉默了会儿,还是坚持道:“我就不去留学了。”
他淡淡道;“老师,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可以不留学,但是不能没有她。
老师:“唉,行,你再商量下吧。”
-
小年夜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明媚,霜雾散去。安怀这座城市历来都很重视春节,小年夜就有不少人家购置年货,大街上的商店橱窗开始贴迎新年的对联和福纸,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洋洋。
岁淮等钟晴睡着之后才离开医院,刚要进电梯,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两相对视,空气静止。
自从那晚周聿白对她说了那些话以后,岁淮再没见他,他也挺配合地一直不跟她同频出现。今天就这么猝然地撞见了,岁淮愣了好一会儿,移开目光,不打招呼,也不看他,就这么擦肩而过地走进电梯。
“去哪儿?”他问。
“约会。”
“还回来吗?”
岁淮走进电梯,“下午阿姨晚饭的点回来。”
周聿白站在电梯外,“我去接你。”
岁淮没说话,按了“一楼”按键,电梯门渐渐关闭,直到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她都没抬一下头。
-
岁淮本打算打车去程清池家的小区,没想到,一出医院大门,一道身影直直站在街对面。
冬日暖阳初升,光线洒落,街对面成群结队的行人站在公交站牌等车,柏油马路时不时辗过几辆小汽车,医院旁边有数不清的早点摊,梅菜扣肉包和小馄饨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着。就在这样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清晨里,岁淮的面前,出现一道格格不入的风景线。
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他们在南市买的情侣款中的男款,两条长腿包裹在黑裤中,脖子上围着岁淮专门挑的小熊围巾。他站在那儿,看着手机,浑身清冷干净的气质比雪还纯,白霜还白,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身后不少小姑娘都盯着他看。
岁淮隔着街道喊他:“程——清——池——”
他猛地抬头,清冷的五官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倏地变得柔和。他朝她笑,一边笑一边过马路,“站那儿,等我。”
岁淮没听他话,在他要过来的时候,先一步趁着绿灯跑了过去。距离在缩短,三米、两米、一米……她一把冲进他的怀里,两手环住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温热驱散寒意,“男朋友,你好暖啊。”
程清池的那颗心就被她柔和的声音给说软了。
他摸了摸岁淮的脑袋,笑:“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想你了。”
“真的?”
“当然!你有没有想我?”岁淮问他,久久没听见回答,蹭地一下从他怀里钻出来,眯着眼威胁,“快点,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快点说想我!”
“想你,”程清池眼神深情,“特别特别想你。”
他捏着岁淮的下巴,抬起,吻了下。
“这还差不多,”岁淮搂住他胳膊,“走吧,陪你女朋友去看电影,再吃个饭。”
时间来到下午。
岁淮和程清池吃完饭后去逛超市,购置一些年货,不过人太多,两人没逛多久就出来了。
结完账,程清池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牵着岁淮,到门口,问她:“送你回去?”
岁淮摇摇头,“我自己——”
一辆车停在街前,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两人脚边。
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灯闪了闪,随后响起一声鸣笛,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驾驶座人的侧脸。
周聿白解开安全带,下车,轻甩上车门,来到岁淮身边,没看程清池,当他不存在,只对岁淮说:“可以走了?”
她点了下头。
然后接过程清池手里的袋子,松开牵他的手,“我要回医院啦,你也回家吧,到了跟我发消息。”
程清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睫,唇微张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是顶着周聿白的目光,心里那刻忽然起了一股不甘和失落,于是在岁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搂过她,抱了一下,“路上小心。”
岁淮有些怔愣,忽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几秒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一手勾住程清池的脖子,踮起脚尖,准备给他一个安慰的亲亲时——
周聿白别开眼。
程清池的手机响起铃声,打断。
岁淮下意识低头看,亮起的页面是一个来自南洋的电话,备注为:乔西。
又是这个名字。
她眼神一顿,刚才那点悸动没了,戳瘪的气球般,整个人都冷淡下来,退回了原地。
“你接电话吧,我先走了。”
-
车匀速平稳地行驶着。
岁淮坐在副驾驶座,刷着最近新上映的电影片段,看到好玩的花絮,唇角微勾。看了半天,觉得无聊,关了手机准备闭眼小憩。
“吵架了。”周聿白一开口,就是慢悠悠的、笃定的口吻。
岁淮瞥他一眼。
他照旧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你刚要亲他,没亲。”
岁淮翻了个白眼,“你有偷窥癖吗?”
“没否认,”周聿白转着方向盘,拐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断被甩在身后,“那就
是了。”
他问:“他怎么你了?”
“周少爷,开车的时候就好好开,别跟乘客说话,我惜命。”
周聿白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没说话。
车开进医院停车场,彼时天正好全暗了,冬天的夜空没夏季这么亮,月亮也隐藏在云层中,地面只有路灯盏惨淡的光,清寂得很。
岁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脚都要迈下去了,左手忽然被人一扯。她倒回去的那刻,右手带着车门重新甩上,砰的一声,再次陷入只有两个人的逼仄空间里。
暖气扑来,脸颊格外热。
岁淮皱眉,刚要说话,不知道是要骂还是说什么,就被周聿白一句话堵了回去。他喘着,眼神格外深:“五分钟,就五分钟,听我说完。”
“那晚上,走廊里,我俩一起抽烟那晚,”他说的格外清楚具体,生怕她不记得,又像是在帮她一点一点的回忆,“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岁淮垂眸,抿唇。
她不语,周聿白换了一种方式问:“你明白我那晚的意思吗?”
岁淮推开他,语气生硬:“不想明白。”
“好,你不明白,那我今晚再说一遍,”周聿白把手放在她手背,指腹硌到了她跟程清池的情侣手链,“岁岁,以前我这人认死理,总说喜欢一个人得先对她有感觉,没感觉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没可能。那会儿你问我,我说对你没感觉。”
她呼吸蓦地急促,开始挣扎,不想听了。
周聿白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牢牢攥紧,不让她反抗,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头到尾,你就不在有感觉的那个范围里。我一直以你哥哥自居,每次别人问起我这个话题,我所有的思考数据里从没有‘岁淮’这两个字,所以即使我每次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是你,我也从来不当真,从来不去思考。前段时间我重新看了那次在沪市看的电影,妹妹骂她哥哥费尔斯是个懦夫,他才是那个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喝自我内心,把亲情当做幌子的人。为了验证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费尔斯试了一下,我跟他一样试了。”
岁淮心口剧烈起伏,眼眶开始泛红,使劲儿推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五分钟到了!我要下车!”
“没到,还有半分钟。”
“我不听,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想听,我更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试的。”
“我想着你自.慰。”
她怔住。
周聿白:“岁淮,我对你有占有欲,对你有性的冲动,见不得你跟别人谈恋爱,所以不管顾远还是程清池我都没法儿接受,那根本不是他妈的哥哥对妹妹的管教,是喜欢!不管说再多的狠话,做了多狠的事儿,我都做不到跟你断,老死不相往来没可能。”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还有十秒钟的时间。”他步步紧逼。
岁淮还沉浸在那句“我想着你自.慰”的话里,大脑宕机,就这么看着周聿白低下头,慢慢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以一种亲昵到骨子里的姿势对她说:“米歇尔问费尔斯,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心上人。费尔斯弄清了自己的感情,我也一样。”
他执起岁淮的手摁在他的心口处,最接近心脏的地方,“你知道这会儿我最想做什么吗?”
“——我想吻你。”
第52章
冷静期
啪。
清脆的一声响。
岁淮甩了一巴掌过去, “清醒了吗?”
周聿白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刚那巴掌岁淮是下了力气的,侧脸有红色的指纹,明晃晃的印着。顶了顶脸颊, 周聿白脸色平淡地转回去, 他笑:“爽了吗?”
“不爽再打两下。”
“打十下一百下也没用,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岁淮说,“我已经跟程清池在一起了, 并且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
医院走廊里,看护在外面的椅凳上坐着看明天的配餐表, 见周聿白回来, 把记录表交给他就走了。
病房门是虚掩着, 里面有人说话。
“你有心里, 专门这么远过来看我, ”是钟晴的声音, 她问,“我爸和我哥他们那边都还好吧?”
“很好,您放心。”一道熟悉却已经许久没听见的声音。
透过虚掩的病房缝隙, 岁淮看见一个女人, 背对着她,继续跟钟晴对话:“阿姨您跟我别见外, 不说我爷爷跟钟爷爷是老一辈的交情,您也是我的长辈啊。就算我跟周聿白有缘无分,您在我心里都特别好。”
“你一说起这事儿我心里就不好受, ”钟晴叹气, “一开始我真不知道两家长辈存着撮合你和小聿的心思,以为是小聿主动跟你走的近, 后来知道了,也没加阻拦,反而还有撮合你俩的意思在里头。我那个儿子特看眼缘,我见他也不反感还以为他真对你有感觉,后来才知道他为这事儿专门去他外公家闹。不仅生他外公的气,也生我的气,小半年都不跟我和他爸说话,见面也冷淡。想来想去,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对,你们这些年轻人崇尚恋爱自由,看眼缘,看感觉,要是没有那强行绑在一起也没用,还让你跟小聿难做……”她停了几秒,低声说,“也让别人伤了心。”
病房外,岁淮微微吃惊。
——是啊她好像许久没在周聿白身边听说过孟西沅这个名字了,原来以为会毕业即订婚的两个人,竟然已经成为有缘无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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