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分,机场出口走出一对夫妻。
周盛巡身材挺拔,长相清俊,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搂着钟晴的肩,在原地逡巡一周,看见岁淮和周聿白两个小孩儿的时候,心情明显高昂起来,挥了挥手:“小聿,岁岁!”
岁淮拽起周聿白的手,一起挥着,“这里这里!”
钟晴冲过去一把抱住两小孩儿,捏捏岁淮的脸说她瘦了,又变漂亮了。拍拍周聿白的肩膀说他又长高了,别是要往两米蹿吧,不得了,周家要出一个篮球明星。
周盛巡松开行李箱,大步过去,岁淮两眼亮晶晶地喊了声“叔叔”,周盛巡摸了摸她的脑袋。
周聿白还是那淡定样,单手揣兜,“爸,妈。”
周盛巡肯定妻子的话:“小子确实长高不少啊,多高了?”
“一八七。”
“你妈说的对,估计还得长。”
“别长了,再长床睡不下啦。”岁淮笑嘻嘻地插嘴,然后揽住钟晴的胳膊,“阿姨,好想你。”
钟晴被小姑娘软软的声音感动化了,“上次你不是想要叶子书签吗,阿姨给你找来了,巴掌那么大,硬质的,别人有的咱们岁岁也得有。”
“呜呜呜阿姨我爱你。”
“喂,”周聿白无奈,“母上大人和公主殿下得深情告白到什么时候,再不走人家安保要来撵了。”
钟晴打了下周聿白的胳膊,“煞风景。”
“不过有一说一,”钟晴笑,“我儿子越长越帅啊,有没有小姑娘追你?”
周聿白:“……”
-
别墅里难得热闹,人气儿十足。
机场回来的路上,周盛巡下车买了三斤糖炒栗子,整个别墅都是浓郁的栗子香味。
钟晴跟岁淮在厨房里做点心,面包机和烤箱相继“叮咚”一声,面包的松软甜香弥漫在整个厨房里。没一会儿又是锅碗瓢盆叮铃哐啷响,还有钟晴用菜刀剁在砧板上的闷响,速度快得起了虚影,岁淮在旁边看的心惊,直呼“慢点慢点”。
周盛巡和周聿白在客厅剥糖炒栗子。
父子俩不知不觉剥了一整盘。
周盛巡打开电视,调到一个纪录片,,画面里是某地的河流三角洲,涨潮时期过了,耐盐碱和根系较浅的树林和灌木就露了出来,上面栖息着很多鸟类。
周盛巡看着儿子帅气安静的样子,想起来一件事儿,从包里拿出几张照
片:“这是上回拍的环尾獴。”
照片里的小环尾獴像个炸毛的小刺猬,弓起背,毛高高竖起来,还挺可爱。
“谢谢爸。”周聿白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翻看,然后收进他的“储存卡”。
那是一本卡片集,里面收集的是各种动植物的照片,还有风景照,周聿白从小时候就开始收集了,现在已经厚的像字典。岁淮经常说这本相册集以后要是当作传家宝流传下去,没准过个几百年还能值大钱,周聿白骂她财迷。
岁淮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叔叔,你们下次出发去哪里啊?”
周盛巡没说出地点,保密工作不透露,只说了大概,笑笑道:“苔原研究动物种类,麝牛听过吗?”
岁淮摇摇头。
“就是这些动物,看,像不像牦牛?”周盛巡招手让她过来,岁淮两手撑着沙发,从父子俩背后弯腰看。
“像,”岁淮指了指白白胖胖的一只大鸟,“这个好像猫头鹰。”
周聿白扑哧一声嘲笑:“那是雪鸮。”
岁淮:“……”
她羞恼地用手打了他一下。
钟晴从厨房端出水果,看周聿白那欠揍的样子,骂他:“混球别欺负岁岁。”
“我哪欺负了,我这是科普。”周聿白说。
“混球顶嘴了啊。”钟晴威胁。
周聿白举手投降,钟晴拿叉子叉了块小番茄堵他嘴里,周聿白酸的皱了下眉毛:“妈,很酸的。”
“酸不死你。”
“……”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了午饭。
饭后钟晴和周盛巡去了书房跟团队视频,人是回来了,任务还在身上,要商讨后天启程的计划。
周聿白在客厅看纪录片,手上也没闲着,在那剥糖炒栗子。见岁淮捧着一杯椰奶上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叫住她,“这个拿上去,困了就吃点。”
岁淮:“什么叫困了就吃点,照你这个说法,那我一天就能胖一斤。”
“所以让你犯困的时候吃一个,精神点,继续做题。”
“哇,你真的是魔鬼啊,我都困成那样了你还要我做题?”岁淮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今天四张卷子一点没动,现在都三点半了,肯定十点半前写不完……”她吸了口椰奶喝,讨好笑,“就不能稍微,稍微通融一下?”
周聿白把糖炒栗子塞她手里,冷酷无情:“不能,必须写完,十点半我去检查。”
然后人又懒洋洋地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色淡着,调了个综艺看,漫不经心地说:“写不完有你受的。”
岁淮就见不惯周聿白这股邪性,老神在在地坐着,什么也没干,但是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勾人的劲儿。不说让你一眼就能喜欢上他,但就是会被他吸引住,忍不住想去观察他平淡的脸色下,是一颗同样平淡到无甚情绪的心,还是他根本一个恶劣得不行、就喜欢看你被他勾着去好奇去探索的混蛋。长得一副无欲无求的冷淡皮囊,合着那欲望都叫别人长着了,就是被他勾的!男妖精!
岁淮撇嘴:“男妖精。”
周聿白啧了一声,“能耐了是吧。”
岁淮拿了一颗糖炒栗子丢他,“没人性的混球。”
周聿白慢悠悠地接住,丢进嘴里,继续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真就坏的都比别人坦荡。
岁淮上楼刷题了。
客厅只剩下周聿白一个人看电视。
田园综艺向来无聊,里面的嘉宾正在谈论一个话题,接不接受姐弟恋。一对明星夫妻笑着说没什么不接受的,他们就是姐弟恋,老公很成熟稳重,把姐姐的老婆宠成小公主,最后总结说“爱情跟年龄无关”。有个年轻的嘉宾煞风景地插了一句,说年龄差的不多可以产生爱情,差的太多她没法儿接受,老牛吃嫩草。许是感受到氛围的尴尬,一个女演员出来打圆场,“哈哈,可以差六岁,也可以差六百岁,但不能差六十岁……”
周聿白扯了扯嘴角。
他低头翻了翻岁淮今天做的四套卷子的答案,都在手机的PDF里,扫了几眼,心里大约有个数了,能推出岁淮哪些题会错,为什么错,错了几遍。
周聿白从不要求岁淮必须考多少多少分,也从不会拿着岁淮升了几名降了几名说事,他关注的从来都是她有没有认真学,那个认真的力度到了几分,是十分还是五分。如果岁淮用尽了十分的力气也只有一般的成绩,周聿白会对她夸夸,咱家岁岁就是厉害。如果岁淮只有五分的力气,就算那分数再高顶破了天,他也只是淡淡地反问她一句:“如果这科再多考个十分,你不喜欢的理综就可以少考十分,这笔买卖做不做?”
当时岁淮看出周聿白的严肃,也跟着收起了笑,“做。”
“做不做不靠嘴上说,得看你的实际行动,你知道这一个‘做’字代表什么吗?”周聿白口吻很淡,听不出是欣慰还是劝告,“代表着从今天开始,你的语文选择题十三个你只能错一个,不是这一次,也不是下一次,是一直到高考的每一次。”
“我知道。”
“数学选择填空满分八十,你至少要在六十五朝上,意味着从今往后你的每一次试卷错误率得在三个和三个以下。这不光是质的提升,还有大量重复的练习,你得让你的肌肉记忆达到看见那道题你就知道他妈是谁,他兄弟姐妹都有谁,闭着眼睛靠自觉都能选出正确答案。”
当时刚上高二的岁淮第一次见到那般严肃的周聿白,她有直觉,如果她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周聿白不会对她失望,也不会逼她,依旧会跟以前一样随着她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轻松怎么学。但是人生是自己的,后面的果是好果还是坏果,也得自己跪着接住,周聿白不会袖手旁观,他依然会帮着你,但是最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因为你会一点点地亲眼看着自己跟周聿白的差距不断拉大,从几米到几十米,在从地面到热气球乃至飞机,等他飞到你再也追不上的高度,纵使他有心朝你伸手,你也没有奔向他的路。
周聿白是清醒且残忍的。
同时,对于岁淮来说,他也是最诚实最坦白,最为你着想的。
所以那次岁淮郑重无比地点了头,她说:“我能做到。”
周聿白对她笑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会帮你,咱家岁岁很棒的。”
于是高二的一整年里,岁淮该去了高一的学习方式,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加大强度和压力,除了本就不错的英语,语数两大主科提高了很多,这也是把她从一本线边儿上提到一本超线几十分的原因。
电视里的综艺吵吵闹闹。
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突然放大的音效有些刺耳。
周聿白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综艺放的什么一点没看进去,拿着遥控器要去关,突然就被屏幕上那句话给说顿住了。
女嘉宾:“妹妹对哥哥产生了感情。”
男嘉宾:“那是依赖。”
女嘉宾:“那是喜欢,你看她对别人就不。”
男嘉宾:“电影说了哥哥一家从小把妹妹捡回去,肯定跟别人不一样啊。”
女嘉宾:“你们直男不懂,妹妹就是喜欢哥哥。”
男嘉宾:“不信,看电影后面怎么说。”
周聿白手在半空中顿了数秒,不知道踩了哪颗雷,他眉头皱得特紧,利落地换了频道。
似是这种感情于他来说,如洪水猛兽。
避之不及。
第8章
占有欲
晚上吃饭的间隙,岁淮下了一趟楼,其余时间都在房里刷题。
钟晴和周盛巡看在眼里,惊讶小姑娘这回怎么这么用功。周盛巡笑着说:“你小子给岁岁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妈刚刚还说岁岁都不陪她说话了。”
“高三了,她得抓紧点儿。”
“也是。”
“妈呢?”
“楼上捣鼓给岁淮买的东西呢,还有给你买的几本书,你上去看看。”周盛巡偷偷望了眼楼上,见钟晴没出来,往周聿白那儿靠了靠,低声说,“多去陪陪你妈,她很想你们的,就是嘴硬不说。每次离开家的时候跟你们笑,上了飞机就开始哭,跟我说对不起孩子,从小到大就好好陪过一回。”
周聿白垂着眼,沉默着,“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你妈她怪自己。”
周盛巡搂住周聿
白的肩,小时候对周聿白来说宽阔的肩膀,现在甚至都快罩不住他,“还记得你小学发烧晕倒的那次吗,我跟你妈连夜赶回来,她一路都在哭,说她不是一个好妈妈,等回到家小聿肯定不喜欢她了,不要她这个坏妈妈了。后来我们来了家,还想着儿子要是发脾气怎么办,你妈担心一路,结果打开门就看见你一把抱住我俩的腿,脸上还被烧得通红,就在那傻乐,说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说生病真好,一生病就有爸爸妈妈看,给你妈大半夜哭得不成样子。”
“嗯。”
-
周盛巡和钟晴的房间是整栋别墅最大的一间,里面除了睡觉的卧室,还有专门的储藏室,那里长年上锁,是一种摩斯密码锁,安全系度很高,里面放着很多他们这些年在外科考的保密资料。只有周盛巡和钟晴回来的时候才会打开,经常亮一晚上的灯,周聿白和岁淮从来不随便打扰。
周聿白敲了敲主卧室的门。
里面没动静。
反倒是岁淮的房间里咚咚响,时不时传出些放肆的笑声。
“阿姨,这个会不会被掰掉啊?”卧室里,岁淮两条胳膊摆在书桌上,十个手指头都贴上了粉白色的甲片,左手已经做好了美甲,布灵布灵的,在灯光下耀如钻石,右手还有无名指和小拇指在钟晴手里慢慢地画图案。
“不会,放心吧,阿姨技术好着呢。”
岁淮不老实地动了动小拇指,“那会不会卡头发,早上时候头发卡在指甲里?”
“那倒可能。”钟晴看了眼小姑娘洗完澡后自然垂在胸前的头发,乌黑条顺的,看着乖得不行,“咱家岁岁是大姑娘了,长得真水灵。阿姨跟你说啊,在学校里你这种女孩子最招人惦记,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坏小子骗了啊。”
岁淮没说学校里还真有一个坏小子惦记她,追了她两年了,高一到现在一直阴魂不散。岁淮苦恼得很,想到过两天开学就要看到他,有些头疼,而且之前就为这事儿,周聿白还发过一次火,跟那坏小子结下了梁子。
她叹口气。
“怎么了,难道还真有坏小子打你心思啊,”这下钟晴来劲了,岁淮最后一个小拇指被她弄好放在一边,“跟阿姨说说,帅不帅?成绩好不好?人怎么样?”
岁淮欣赏着自己布灵布灵的指甲,“我不喜欢他。”
钟晴本就想跟岁淮聊聊闲话,这一听忽然问出了点别的味道出来,“咱们岁岁这是有喜欢的男孩子啦?”
刚走到房门口要敲门的周聿白停了手。
他倚在房门,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阻力让他就站在原地,听着里面的岁淮有了反应——
“嗯。”她低低地回了声。
“是谁啊,同班同学?”
“……不是。”
“是小聿——”钟晴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岁淮匆忙打断,她坚决否定道:“不是周聿白!”
里面的钟晴像是被她逗笑:“阿姨当然知道不是他了,他那个德行那配得上咱们家漂亮又水灵的岁岁,阿姨是问你喜欢的那男生是不是小聿的朋友,要是的话,正好让他给你把把关。”
“……周聿白不认识。”
“这样啊,那好吧。阿姨相信咱家岁岁有自己的想法。”钟晴忽然又开始八卦,“那小聿在学校有没有小姑娘追?”
岁淮:“没有。”
“怎么会,这混小子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脸随他爸长得帅啊,怎么就没人追呢。”
岁淮哭笑不得:“阿姨,现实生活里的学校哪跟电视上那样啊,我们学校没几个谈恋爱的,早恋抓得很严。上学期有两个学生就在运动会上瞄了两眼,被教导主任逮着了,还叫了家长呢。周聿白这种走出去算得上风云人物的好学生,大家都不敢搭讪,老师一盯一个准。”
这么一提,钟晴才记起来高一的那出笑话,“也对,高一那回你跟小聿刚上高一,我跟老周也忘了跟学校和老师说明下咱家的情况,结果你俩同进同出勾肩搭背的,班主任还以为你俩早恋,两个人谁都要请家长,好了,一个叫老周,一个叫我,两个人请过来大眼瞪小眼,差点把一办公室的老师都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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