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似是某种蚊虫扇动翅膀。
桑宁屏住呼吸,才要拔剑,身侧便冒起了一点火光。
随即一道惨叫声响起,一个通体被火焰燃烧着的,长着一张婴儿脸的怪物跌落在地,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尽管已经被烧得焦黑,但细瞧之下,众人仍能看出来这是一只婴魈。
婴魈,上古时期诞生于冤魂凝聚地的恶灵,善于隐匿踪迹,以鲜血人脑为食。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只听丛林之中骤然传出一道道尖锐凄厉的婴儿哭嚎声,声音忽高忽低,绵延不绝,一声比一声的凄厉刺耳。
众人心中一惊,立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竟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面色青紫的婴魈!
它们趴在树枝上,正咧着张嘴打量着他们。
暗黄色的粘腻涎水自他们大开的嘴角滴落,地面的泥土都已被腐蚀出坑坑洼洼的洞窟。
钟锦书见状,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惊慌地看向穆翎,指尖死死地扯着他的胳膊,惊恐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穆翎也难得的面色凝肃,余光瞥向桑宁:“都跟着我,小心些。”
说话的功夫,几只婴魈已经悄无声息地自树梢上一跃而下,躲在昏暗的草丛中,露着张小脸打量着众人,目光森然。
眼见越来越多的婴魈围了过来,穆翎不再犹豫,指尖拈起一张破邪符扔向面前婴魈聚集之地,便要强行闯出条路,却听一道尖锐刺耳的笑声自四面八方幽幽袭来,袅袅回荡于林间。
下一瞬,刺目红影乍现,朦胧的雾气都似乎笼上了层血光。
桑宁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前面的巨树上已然坐着个红衣男子,惨白的脸色仿佛融化的蜡一般,黑洞洞的眼窝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们。
他无声无息地咧开嘴角,唇瓣上全是未干涸的血迹。
十数个浑身赤裸,通体青紫的婴魈大张着嘴趴在他的身上,满嘴锋利的獠牙,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和渴望。
随着那红衣男子的到来,上百个通体青紫的婴魈哭嚎着自丛林中爬了出来,他们有些已经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淌了一地,森然又恐怖。
钟锦书连忙躲到了穆翎身后,颤抖着捏紧手中的法器,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同时后退半步,面色十分难看。
穆翎的声音也有些干涩:“该是魈王级别的......”
光是这为数不少的婴魈,对付起来恐怕就要耗掉众人大半灵力,更遑论再出现个魈王了。
众人面上都逐渐失去了血色。
桑宁亦是皱起了眉头。
老实说,这场景要是放在两个月前,她估计都能给自己吐晕过去,现在倒是还可以勉强忍一忍。
那头,红衣男子的眼珠子缓缓动了下,浓郁的血色瞬间自他周身蔓延开来。
那些婴魈仿佛得了号令一般,四肢并用爬向了人群。
穆翎见状,眸光一沉,他骤然划破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随着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个复杂的符咒,每画一个符咒,周围的灵气便更加浓郁。当最后一个符咒完成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符咒中爆发出来。
靠近众人的婴魈瞬间被这道力量撕裂,血肉横飞,然而到得魈王面前时,便再进不得半步。
魈王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他张口一吐,吐出一团猩红色的血气,同时一掌向穆翎拍了过来。
穆翎闷哼一声,如遭重创般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丝血迹。
那些婴魈趁机抓住了他的衣角,咧着小嘴便往他身上爬!
一阵尖啸声响起,魈王鬼魅般的身影便已出现在穆翎身前,他侧身往边上一躲,却仍被利爪抓破了肩膀。
剧痛袭来,穆翎闷哼了一声。
那伤口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肩膀,深可及骨,瞬间血流如注。
钟锦书忍不住尖叫一声。
随着婴魈和魈王的靠近,她甚至可以嗅到它们身上的恶臭味,似是死了许久,暴晒在日光下的腐烂鱼虾,令人作呕。
周围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剧烈地鼓动着她的耳膜。
她神色惊恐地向后退去,颤抖着指尖将灵力注入手中的五色罗罩。一阵五彩流动的光芒过后,一个半圆的光罩便将她拢在了其中。
这头,桑宁手执归离剑,剑起而过之间,身后已经倒下数只婴魈。
眼见另一边的魈王要对穆翎下手,她赶紧抛出了手中归离剑。
归离剑剑身抖动,发出了几道清脆的剑鸣声,瞬间剑气四溢,凌厉的剑气倏然袭向魈王。
“嘭”的一声。
璀璨剑光与血气骤然碰撞,那些婴魈亦是凄厉地嘶喊着。
然桑宁和那魈王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那浓郁血色摧枯拉朽地撞入剑光,只听一声脆响,归离剑便脱离了桑宁的掌控,掉到了地上。
桑宁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魈王这时忽然抬起头,黑洞洞的目光落到了桑宁脸上,蓦地调转目标朝她逼近。
桑宁瞳孔一缩,她几乎可以察觉到那阵血气刮过她的脸颊,带起强烈的刺痛。
她忙召回归离剑去挡,但魈王的速度实在太快,仍是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鲜血飞溅。
闻到空气中腥甜的血腥味,魈王混浊的眸子中竟爬上了一丝沉醉。
他舔了舔嘴唇,蓦地开了口,声音嘶哑又刺耳:“好久没遇到这么香的血味儿了,快过来,乖乖让我吃了吧。”
桑宁心中一阵恶寒,她知晓,这魈王是真的会吃人饮血的,但她可不打算把自己变成食物,况且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崽子要她保护呢。
她一点点靠近穆翎,手中已然悄悄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赤焰龙盾。
这赤焰龙盾和钟锦书的五色罗罩一样,也是个护身法器,不过五色罗罩是个普通法器,挡挡婴魈还可以,魈王大抵是挡不住的。
但赤焰龙盾不一样,那可是极品仙器,别说这个魈王了,就是大乘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也不成问题。
不错,这玩意儿正是桑宁出发峚山之境前一晚,从云时宴给她那堆东西里翻出来保命必备工具之一。好用应当是好用的,就是小了点,没办法把所有人都保护起来。
但眼前这场面,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就......向钟锦书学习吧。
那头魈王阴恻恻地一笑,骤然飞身而起,探出手朝桑宁径直扑来。
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穿透了桑宁的胸膛。
“滴答、滴答”。
几点血落在地面。
一刹那的死寂之后,是巨木拦腰折断,婴魈凄厉尖叫的刺耳声音。
其余人被这一霎那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僵硬又缓慢地抬眸望向异变产生的地方。
雾气迷蒙的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一股强悍无比的灵力自他身上散开,宛若涟漪般层层叠叠地向周围涤荡开来,浩瀚而恐怖的气息缓缓流淌于空旷的林中。
于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修长的指尖遥遥落下。
魈王似是被掐住脖子般,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瞬间炸裂,血肉飞溅。
破碎的残肢落了满地,身侧传来钟锦书他们惊恐的低呼声。
桑宁也不自觉地抬起眼,怔怔地对上那双赤色眸子。
她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耳中只能听到自己剧烈鼓动的心跳声,愈发剧烈。
良久,她才缓缓垂下眸。
???
她的弟子令牌哪儿去了!
第41章
峚山之境(四)
杂乱喧嚣的声音散去, 林中唯余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那个半空中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雾气缓缓散去,莹白的月光勾勒出男人修长的身形。他一头墨发无风自动,身上绘制着玄金暗纹的衣袍上血迹斑斑, 在月光下仿佛暗影流动。
仅仅一招就将魈王给灭了, 如此强大的力量, 修为至少也得在渡劫期, 甚至是以上。
然修真界中已有近千年不曾出过渡劫期的修士......
这人, 究竟是谁?
气氛莫名地有些压抑,一时无人出声。
直到弥漫在林中的雾气彻底散去, 那张模糊的面容也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剑眉凤目,颜如冠玉,一双仿佛被血光浸染过的双眸, 朝人望来时高高在上, 令人不敢直视。
而他额头上,一枚若隐若现的血印也在同时刺入了所有人的眼。
不知是谁率先惊呼了一声, 声音恐慌到近乎刺耳:“是堕魔印!”
话音才落,那人的双眸便直直朝众修士看了过来。
气氛霎时变得无比诡异。
修行一道本就艰难,若是普通修士在修行时生了心魔, 除掉心魔后还能回归正道, 可若是修行接近圆满的大能修士入了魔, 生出堕魔印, 便再难挽回。
诚然, 修真界中已有千年未曾有人修炼到近乎圆满,而千年前......
穆翎想到此处,额头也隐隐渗出了冷汗。
他下意识想要将桑宁挡在身后, 却在这时,半空中的人, 动了。
男人落到地面上,掀起眼皮,赤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穆翎身后露出的那一截浅蓝色衣角。
“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哑,冰棱似的声线好似被蒙上一层雾气一般,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冰的暴戾。
众修士不明所以,却都禁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前辈。”穆翎抿了抿唇,在一众修士的惶恐中,勉强镇定道:“方才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男人没说话,浑身戾气暴涨。他垂下眼帘,疯狂和绝望不断在赤红色的眸底翻腾。
不等众修士多想,一阵四散的灵力瞬间便他们全都掀飞了出去。那些修为稍低的人几乎是瞬间,便被震得晕厥了过去。
偌大的树林里,除了一身白衣染血的神秘男子,便只剩一抹浅蓝色的纤薄身影与他相对。
桑宁看到这般阵仗,亦是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很显然,她是打不过他的。
而这世上有这么一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睫毛微微一颤,缓缓抬眸对上了云时宴的视线。
他从方才起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眸底猩红滚烫,氤氲着某些她无法看懂的情绪。
是高兴?还是愤怒?抑或是别的什么。
桑宁看不懂,但在她的视线触及到他的眼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住了一般,紧紧缠绕,隐隐泛起一股窒息的、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感受。
“我……”
她刚动了动唇,整个人便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道裹挟着,往前撞进了一个气息清冽的怀抱。
而后,她眼前一黑,意识便沉入了一片黑暗。
等到漫溢在林中的威压散去,穆翎才得以直起身。
他已是这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方才也被这股威压狠狠压制,腰都直不起来,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一个个面如菜色,即便威压散去有一会儿了,也都没缓过来气。
穆翎视线逡巡了一圈,倏然间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半空中,那道人影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凉薄中又带着森然寒意。
而他怀中,一截浅蓝色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缓缓随他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穆翎来不及多想他为什么要带走桑宁,只下意识便要追上去,这时一只手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师兄,”钟锦书咬了下唇,小心翼翼道:“那人......你打不过他的。”
穆翎却只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与你无关。”
钟锦书闻言,脸色霎时一白,眼泪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
眼看穆翎就要离开视线了,她才颤抖着声音喊道:“师兄,你要是走了,万一那些逃跑的婴魈再回来,我、我们打不过的。”
穆翎身形一顿。
他视线仍望着男人和桑宁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拧着眉收好了手中的追踪符。
方才林中这般浩大的声势,自然也引起了秘境中不少人的注意,然而那四溢的强悍灵力却逼得他们根本无法过来察看。
直到第一缕阳光洒落到林中,才终于有人能够靠近。
这片树林几乎被夷为平地,入目皆是深深的打斗痕迹,周围一片的巨树被拦腰折断,尚有几名弟子躺下一片狼藉之中,浑身是血,生死不知。
能造成这样动静的,若不是极厉害的妖邪,便该是修为极高的修士了。
众修士一时也不知是该自责没有早点过来帮忙抵抗,还是该庆幸来得晚了躲过一劫,否则地上躺着的,恐怕还得再多几个人。
“你是说,这个人额头上有堕魔印?”景约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此人会是谁?”
无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为何要带走你师妹?”又有人问穆翎道。
穆翎眉头紧锁:“不知道。”
“那人是谁你不知道,为何带走你师妹你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大,我们又如何去寻你师妹?”说话的人皱了下眉,迟疑道:“再者,万一那人已经离开峚山之境了呢?我们难道放着峚山之境不探索,就这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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