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年:“是怪我。”
他语气里的失落几乎抑制不住,谢虞不忍心再苛责他,反而忍不住劝起来:“既然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用太担心,希希她还是挺明理的一个人,误会解开就好了。”
跟谢虞结束通话后,祁斯年心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
他给仲希然发去微信消息:「希希,是误会,我没有亲她,拥抱也只是因为心软犹豫了两秒而已,我明晚飞过去找你。」
“姐,祁总也太狠心了,你脑后都起包了,红得好厉害。”助理小岑一面拿着碘伏棉棒替她涂,一面说。
“也没什么,挺值的。”盛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
只要想到仲希然看到她跟祁斯年那些照片时的表情,她心里就浮起一丝说不出的快意。
仲希然不是自信吗?
她倒要看看,在看到这些照片后,仲希然是不是也还是这么自信。
助理小岑涂完伤口,把棉棒扔进垃圾桶里:“姐,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去医院。”
盛佳点点头。
小岑刚走,盛佳就接到经纪人暴跳如雷的电话:“你跟祁斯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盛佳气定神闲道:“慌什么?不就几张照片。”
经纪人:“你还不知道?祁氏不仅中止了《赛博》的投资,还联合飞客在业内下了封杀令,以后所有跟你沾边的项目祁氏和飞客都不会上。”
“这不可能。”盛佳一慌,“《赛博》那么大的投资怎么会……”
经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祖宗,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敢乱说?孟念念亲自给我打电话说祁氏只给了她们24小时的时间考虑,要么换女主,要么电影永不上映。你到底是怎么得罪那位大佬了?赶紧想办法去道歉吧。”
盛佳紧紧攥住手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给祁斯年拨去电话。
一声,两声……
她心中急躁,生怕祁斯年不接。
好在第三声时,祁斯年便接了起来。
那头安安静静的,盛佳有些慌:“斯年哥,我听说你要封杀我,一定是哪里传错话了是不是?”
祁斯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没错,我是要封杀你。”
“斯年哥?”盛佳语调都变了,“我妈――”
“要不是你妈,你以为我会三翻四次容忍你这么在我头上兴风作浪?”祁斯年沉声,“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破坏我的婚姻?”
“我没有。”盛佳下意识道,“那些照片不是我……”
“一定是你。”祁斯年斩钉截铁。
盛佳身体一软,差点站不住。
祁斯年声音更冷:“你跟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心里没数吗?借你妈的病和我一时的心软给我下这种套,你真叫我恶心。”
祁斯年挂了电话,把盛佳拉黑。
坐在沙发上,空旷的客厅格外安静。
他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抽了两口,起身来到窗边,忽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植物架。
上头摆了五六盆不同形态的绿色的多肉、两盆西红柿还有一盆白色的玫瑰花。
都是新添的。
是仲希然第一次打理他们的家。
祁斯年静静地看了这个角落很久,灭掉烟,进了卧室。
卧室床上搁着一条酒红色的礼服,想来是她今晚要穿的,如今却静静地躺在这儿。
祁斯年心里不是滋味,转身出去,看到茶几上被包好的日记本,拿起来往书房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书房桌子上的袖扣收纳盒。
一盒盒袖扣整齐地排列着,显然是提前准备好送他的礼物。
祁斯年手放在收纳盒上,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第205章 是祁斯年吗?
仲希然又陷入了相似的噩梦里。
颜色是褪了色的暗黄,像旧报纸一样。
她那时刚上初三,运动会那周周五学校提前半天放假,因为有司机接,她就没有跟于淑兰说。
于淑兰有睡午觉的习惯,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正要往自己卧室去,却忽然听到楼上某个房间传来O@的响声。
伴随着某种不知名的压抑喘息声。
那时她不通情事,又在学校刚学完急救,害怕是于淑兰突然晕倒犯了什么病,立刻冲了上去。
推开门,于淑兰跪在地上,穿着旗袍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按在身下。
她认得那个男人,是家里的司机。
看到她,于淑兰神情慌乱地起身穿好衣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男人也是一惊,立刻提裤子。
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想吐,立刻转身跑下楼,“哇”一声在洗手间里全吐了出来。
于淑兰跑下来,过来碰她:“希希,你没事儿吧?”
她肩膀往里一撤:“你别碰我。”
于淑兰头发乱蓬蓬的,看着她语气几乎是乞求:“希希,不要告诉你爸爸,好吗?妈妈求你了,好吗?”
“那只是个游戏,希希也不想看到爸爸妈妈离婚的,对吗?”
“妈妈给你跪下了,求求你――”
她觉得胃酸都要被呕出来,只是有些无力地说:“爸爸有权知道真相。”
奶奶曾经说过,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宁愿要清醒的痛苦,不要沉迷于混沌的幸福。
无论于淑兰怎么说,她还是回了自己房间,打电话给仲广才。
仲广才很快回来,先是立刻解雇了那个司机,然后当着她的面狠狠给了于淑兰一巴掌。
但仲广才却没有跟于淑兰离婚。
他们大约拉扯了半年时间,仲广才在一个晚上来到她房里,跟她说:“希希,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人生中很多事难免要妥协,我已经原谅你妈妈,也希望你能彻底忘掉这件事。”
她尊重父亲的选择。
但在那之后,于淑兰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每次见到于淑兰,她都会想起记忆里那么一幕,只会觉得恶心。
而于淑兰也彻底厌恶了她,对她的态度在冷暴力和辱骂之间反复横跳。
这件事也带来了另外一个后果,直到跟霍新谈恋爱时她才发觉。
那时他们大约谈了半年,某天下课后她去霍新学校找他,恰好看到他在学校门口跟一个女生说笑,不知他说了什么,女生仰头笑得很开心。
转头看到她,霍新倒也没紧张,径直朝她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挺大方地说:“这是康继哥女朋友。”
她点一下头,那女生夸她漂亮,然后便说去找康继。
那女生走后,仲希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从霍新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表情明显不对,霍新一下子就猜到了。
他像是觉得好笑,撑着她肩膀问:“你不至于为这个吃醋吧?她可是康继哥女朋友。”
仲希然看着他:“所以呢?接触起来就可以没有分寸了吗?”
霍新顿一下,像觉得一头雾水。
仲希然那一刻仿佛应激。
她闭着眼说:“康继哥的女朋友是什么护身符吗?如果你处理不好跟女生之间相处的分寸感,我们就分手。我很介意这个。”
那是她唯一一次跟霍新提分手。
霍新像是有点气:“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你就跟我提分手?分手在你嘴里就这么轻巧吗?”
仲希然转身便走。
霍新想也没想就追上来,他明显憋着一股气,还是拉住她的手:“说清楚行不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不就多跟她说了两句话么?”
仲希然说:“是,只是多说了两句话,我也无法忍受。”
霍新像给她气笑了:“你怎么不讲理啊?”
仲希然又要走,再度被他拉住。
他像是有些无奈:“这么能吃醋?好,我以后注意,不跟女生多说话了行不行?”
霍新长相干净温柔,性格也温和,所以学校里其实经常有女生凑过来跟他说话,或者找机会让他帮个小忙。
以前如果顺手,他都不介意帮一把。
但自从这次之后,他基本上就没怎么理会过身边的女生。
后来仲希然才知道,她这种应激反应,可能是某种情感创伤后形成的感情洁癖。
只要感情里掺杂了某种杂质,有时候哪怕是正常的,她都格外难以忍受。
梦里场景变幻几次,忽然到了医院走廊。
她看到了祁斯年的脸。
盛佳扑到祁斯年怀里,哭得泪如雨下:“我妈怎么办?斯年哥。”
祁斯年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眼里有心疼:“别怕,这不有我吗?”
盛佳用手搂住他的腰,他就那么一动不动抱着她安抚。
片刻后,盛佳在他怀里仰头,去吻他的唇。
他顿了一下,方才缓缓推开她:“不要这样,我结婚了。”
盛佳说:“我不介意的,斯年哥。”
盛佳吻上祁斯年之前,仲希然倏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眼泪打湿了半个枕头。
她一颗心一阵抽疼,看了眼时间,凌晨5点半。
又是类似的噩梦……
已经两个月了。
兜兜转转两个月,她再度回到了罗马。
她擦掉眼泪,平复心绪,起身喝了口水。
拿出手机,收到祁斯年不久前发来的微信消息:「不用再换地方躲我了,你不同意,我不会再去找你。」
仲希然心口一疼。
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这两个月祁斯年一直在找机会见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见祁斯年。
她很怕,很怕听到祁斯年亲口解释当时的情况。
很怕从祁斯年的口中印证他对盛佳仍有怜惜,她知道自己受不了。
她就只能这么一直拖着不见他。
知道祁斯年要来,她就立刻拎着行李换下一个城市。
如今他说不会再来,不是正合她意吗?
为什么她又这么难过?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
仲希然走出酒店,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罗马的12月有些冷。
她裹紧身上的大衣,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方一座砖红色的教堂外有零落的行人在排队。
仲希然打开地图,发现前方的标记:BasilicadiSantaMariainCosmedin(科斯美汀圣母教堂)。
很巧。
是《罗马假日》里真理之口的狮子教堂。
祁斯年曾经说过,年底就陪她来这里,还把这一项列入了他的计划里。
不知不觉已经年底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忽然被拉得很远。
教堂外人不多。
仲希然跟着人流排队买票进入教堂内部,走到了真理之口面前。
旁边工作人员用生硬的英文提醒她:“30seconds.”
拍照时间只有30秒。
仲希然却没有拍照。
她站在真理之口的狮子面前,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我始终都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有两个人。
她眼睛忽然有点酸。
身后的人开始提醒她:“时间到了。”
她转身往外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雾。
走到教堂外,天气忽然下起了小雨。
她抿了下唇,转头忽然看到路边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朦胧的雨雾里,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站在路边,正在点烟。
仲希然恍惚了一瞬。
是祁斯年吗?
仿佛察觉到什么,他倏地回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希希?”
是霍新。
[注: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我始终都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有两个人。――改于王家卫《春光乍泄》,原台词为: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我始终都觉得,站在这瀑布下应该有两个人。]
第206章 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哭成这样
霍新将手里的烟塞回大衣口袋,两步走到仲希然面前。
“还好吗?”
仲希然看着他,点点头:“还好。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看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望。
这失望深深刺痛了霍新。
霍新等了几秒,才扯唇笑一下:“脱敏之旅啊。你该不会忘了,大学时我们约好将来要一起来这儿吧?”
她的确差点儿忘了。
她高中时看过《罗马假日》后,这里就是她很喜欢的地方。
所以她也曾跟霍新约定过将来一起来这里。
但是刚才站在真理之口前的那三十秒,她的脑海里只有祁斯年。
她声音涩然道:“想起来了。”
霍新停顿片刻,看着她说:“最近这段日子我休假,去了不少地方。我跟自己说这里是脱敏之旅的最后一站,结束这里的行程,我就会完全放下你。但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仲希然有些恍惚地点了下头。
几秒后,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蹲下抱住膝盖,哭出声来。
她忽然意识到,她很想很想祁斯年。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祁斯年。
她完全没想过会是霍新――甚至完全忘了她曾经跟霍新的约定。
明明当年她也是那么真心希望有一天能跟霍新一起来这里。
当年的她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跟霍新一起来了这里,心里却完全被另外一个男人填满。
更让人心酸的是,她此刻的难过与霍新毫无关系。
她在想,她跟祁斯年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她跟霍新这样,在某一个地方重逢,但心里却都有了另外的人。
曾经的真心是真的,但真心瞬息万变。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很难过。
稀稀疏疏的雨帘里,霍新心里一紧。
她自然不会因为他哭成这样。
很难描述的一种感觉,像原本灰暗的心头忽然闪过一道光,但却在一刹那离得更远。
他的心彻底灰败下来,如同干枯的植物,但竟然还能感觉到疼痛。
霍新脱掉大衣,罩在仲希然头上,蹲在她面前,平声问:“跟祁斯年怎么了?”
仲希然小声抽泣,没说话。
霍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仲希然接过来,刚擦掉眼泪,下一秒眼泪又冒了出来。
霍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我也算你前任,在我面前为另外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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