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找陈蕴舟聊聊。
讲明白这些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姜莱拿起手机,点开和他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半晌却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她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写过那么多的故事,为上百个角色编写过对话和剧情,到了她自己身上,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打不出来。
想想也觉得可笑。
最后她有些无力地把手机放下,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
好像现在无论说什么,对这段关系既定的结局来说都已经是多余。
虽然陈蕴舟和导演都告诉她可以缓几天再交付剧本终稿,但是姜莱还是选择吃完退烧药以后继续把剧本一点点地完善。
这是她入行以来第一次参与拍摄跟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大家的后腿。
好在有关承杨帮忙,修改剧本的过程比较顺利。
他依旧在会议室参加剧本围读,只不过会把导演和演员们讨论的剧情细节都记录下来发给姜莱。
姜莱根据这些内容及时修改剧本,进度倒是不会落下太多。
关承杨一日三餐都会细心地送到姜莱房间门口,姜莱就会趁着这会儿打听一些围读会上发生的事情。
在关承杨说到陈蕴舟在她请假后也缺席了围读会的时候,姜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但她没多想,毕竟陈蕴舟本来就够忙了,除了剧组的事情,应该还要顾着工作室。
姜莱白天吃完退烧药以后感觉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没想到一到晚上入睡,发烧就来势汹汹。
这一次比前几次都还要凶猛,让姜莱原本就亏空的身体更加虚弱。
她躺在床上,身上不停地出着汗,已经把衣服和床单浸湿,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打着寒颤。
姜莱此时根本没力气拿起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好不容易撑起的手一次一次力竭,最后垂在床边。
她会烧死过去吗?姜莱意识迷糊间想道。
这个时候,她睡前扔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像是救命稻草般响了起来。
平时不觉的手机铃声在这时格外刺耳。
姜莱看不清屏幕上的名字,凭着肌肉记忆按下接听键,最后声音模糊不清地对电话那头的人报了自己的房间号,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如果姜莱还醒着,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因为那人来的太快了,而且直接用房卡打开了姜莱的门。
她应该醒来看看,一向沉稳的陈蕴舟从未露出过如此着急的模样。
他几乎是冲到姜莱的床前,可伸出手试探她的体温的时候,动作又变得小心翼翼。
“姜莱?”陈蕴舟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眉头紧皱着。
姜莱已经陷入昏睡,显然没法答话。
陈蕴舟熟练地从她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退烧药,可当药片和水都准备好的时候,陈蕴舟的动作再一次迟疑了。
姜莱处于昏睡的状态,现在喂药容易卡住喉咙。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她的名字,试图把她唤醒。
姜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按照父母的意思参加了一场相亲。
那人也是个海归,长相文质彬彬,却有着一双吊梢眼,被他盯着看的时候姜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场相亲结束得有些匆忙,姜莱也对那人不是很来电,但她父母却很满意这个未来女婿,硬是让她和那人多发展发展。
姜莱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和他见面。
梦里的画面总是抽象且没有逻辑的,剧情发展也极其荒诞。
画面一转,竟然直接来到了婚礼现场。
姜莱穿着繁重华丽的婚纱,当初相亲的那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她的对面。
是她的新郎。
那双让她没有丝毫好感的眼睛就这样望着她,眼神又热又黏腻。
让她胃里翻涌着犯恶心。
婚礼司仪在一旁问他们是否愿意厮守终生。
那人说他愿意。
轮到姜莱的时候,她迟迟都未作声。
可能是见她没反应,台下那些人们开始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催促着她。
“姜莱。”
“姜莱......”
声音杂乱又此起彼伏,听得她脑袋快要爆炸。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那些嘈杂烦人的声音开始消失,最后传到她耳中的只有一个声音。
让她无比熟悉。
低沉又温柔,像是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侧。
姜莱从梦中猛地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梦境中的画面都消失殆尽,她才缓缓看清眼前的......人。
“陈蕴舟......”她声音很弱,小声唤着。
这张总是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脸,让她哭泣伤心的脸,此刻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声音她听过许多次,在异国街头的工作室、国内初次重逢的餐厅、那晚他答应与她结婚的河边,还有后来他们同居的每一天。
现在,它帮她驱散梦魇。
她率先看到的还是陈蕴舟那双眼。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每当被他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就像是有东西在她心上轻轻敲击,随后又荡起难止的涟漪。
她喜欢陈蕴舟的眼睛,在很早很早以前。
明明他的眼神里很少有情绪,最多的是冷淡和漠然。
可姜莱就是觉得自己能读懂他眼底藏着的很多东西。
被那层冷淡掩饰着的,温热柔软的内心。
那天她在书房彻夜改稿实在熬不住困倦,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但其实她睡得不沉。
陈蕴舟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早就已经醒了,但还是心思顽劣地没有睁开眼睛,想看看陈蕴舟准备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她想,像陈蕴舟这种人应该会帮她关一下灯和电脑,倘若再贴心一点就会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毕竟他和她结婚后,从未做过任何失礼的事情,把她照顾的无比妥帖。
但是姜莱怎么也没想到,陈蕴舟走进来后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久到她已经不想再装睡,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在干嘛。
后来陈蕴舟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弯下腰,低着头,就这样吻了过来。
明明心里在那一刻已经山崩地裂,她还是只能若无其事,装作不知。
此时,姜莱身上的寒颤已经止了。
陈蕴舟见她睁开眼后,明显松了口气,抬手往她嘴里放了一个苦涩的退烧药片。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姜莱的动作打乱了他一切准备说出口的话。
她从床上微微撑起身子,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勾住陈蕴舟的脖子。
把自己滚烫红润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上。
她把当初那个吻还给了他。
远比那时更加......炙热,坦然。
第49章
不要两清 姜莱,你不能不要我。……
心脏在胸腔中轰鸣震颤,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香甜中夹杂着药片的苦涩,就这样遍布陈蕴舟的味蕾。
他浑然不觉,只奇怪口中未曾尝试过的甜美。
姜莱不算乖, 甚至仗着自己生病开始胡作非为。
她用舌尖抵着还未融化完全的药片, 缓缓顶入陈蕴舟的口中。
恶作剧完成后她想离开,谁知一向沉着冷静的男人强势地扶着姜莱的后脑勺, 硬生生中断了她的动作。
他将这个吻加深。
药片被炙热的唾液融化,他们在此刻共同分享苦涩。
这痛苦绵长。
这不像是吻, 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苦涩占据多半, 互相啃噬着对方的血肉,那些压抑许久的情感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宣泄, 所有的不甘与恶念通通释放,彼此赤诚毫不掩饰。
直到姜莱在这场无声的斗争中输得一败涂地, 呜咽一声败下阵来。
陈蕴舟的呼吸异常粗重, 他粗喘着、克制着,放开姜莱的唇。
两人的唇瓣分离时, 隐约间含着暧昧细丝。
姜莱在这时才发现,混乱之中,陈蕴舟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密不可分。
这个吻对于姜莱, 算是暴雨前的狂欢。
她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陈蕴舟, 而是迎着男人炙热的视线, 撞入他深沉的眼底。
所有勇气在理智回笼时消失殆尽, 姜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该在何时停止。
“姜莱,能不能别离婚。”陈蕴舟的声音粗哑,语气里带着低微的乞求。
她没有想到, 陈蕴舟会在这个时候挽留她,试图挽救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时气息有些不稳:“我以为我们已经讲清楚了。”
周围的气氛迅速冷了下来,陈蕴舟的眼尾微红,声音颤抖:“可你刚才......”
“那是还你的,那天在书房。现在我们两清了。”姜莱说。
陈蕴舟心头颤动,似乎是被重物敲击了下大脑,那晚在书房的所有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那是他第一次失控,按耐不住自己卑劣的情感和欲望,趁着女孩睡着时偷来的一个吻。
没想到姜莱那时醒着。
将他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他是该庆幸自己和姜莱有一段婚姻吗?只有这样,这种肮脏上不得台面的行为才拥有一个合理的诠释。
也因为捆绑住他们的这段关系,姜莱没有深究他背后的动机,只当这是成年人交往的正常需求。
他们毕竟是夫妻,这一切发生的都合乎常理。
就像今天姜莱主动与他接吻,他同样不会深思姜莱那一刻的想法。
可是以后呢?当那个红色本子失效,当那厚厚一沓协议作废,他便再也没有可能靠近她。
时间的轨迹将再次重置,回到曾经陌生时。
他依旧只能站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望向她,每当她回过视线,他就必须隐藏起自己那些卑劣的欲望。
他只配那样看着她。
姜莱算不上完美,她和众多普通女孩一样,有不得不隐藏起来的秘密,有难以言说的痛楚。
可是在他眼中,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是黑白色。
只有姜莱耀眼灿烂。
他恨透了这样的自己,每当姜莱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就不得不看向她。
像是恶狗看到了骨头,眼中的贪婪每过一秒便会多出一分。
“不要两清。”陈蕴舟垂着头,把脑袋抵在姜莱的手心,声音沉闷。
他现在的姿势,像一只向主人索取抚摸的犬。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只要一次,我愿意把一切解释给你听。姜莱,你不能不要我。”
姜莱的心跳此刻跳得很快,男人柔软的发丝戳碰在她的手心,又痒又麻直往皮肤底下钻。
“陈蕴舟,我不了解你。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了然后呢?在这段关系里,我们都隔着一层玻璃和对方相处,我们不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不了解对方的喜好,更不了解彼此的......过去。”姜莱眨了眨眼,“我没有不给你机会,如果你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答应和我结婚。”
姜莱的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他无法将自己那些存着多年的心思都告诉姜莱,他更不能让姜莱知道他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他也不能说,自己每个失眠的夜,对着姜莱的画像做了些什么。
所以他沉默了。
正是因为这种沉默,才让姜莱再次退缩。
“你看,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她轻声道。
倘若一段感情两人都有所隐瞒,始终无法坦诚相待,那这段关系不会维持长久。
姜莱深知这一点。
她不想继续为难陈蕴舟,终于松口道:“好了,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
这不是陈蕴舟想要的答案,但他知道姜莱已经做出了妥协。
“好。”他低声答应。
姜莱隔着被子踹了身上的陈蕴舟一脚:“快点下来。”
陈蕴舟缓了片刻才起身,又站在姜莱床边借着月色看了她几秒。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句:“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他没等姜莱回答,抬手拉过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在了姜莱的床边。
姜莱没再拒绝,她也不清楚那一颗退烧药究竟是她吃得多,还是大半部分到了陈蕴舟的嘴里。困意这会儿一阵又一阵涌上,最后她实在抵挡不住眼皮的沉重,就这样睡了过去。
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些事。
她还没有问出那些沉在她心底的问题。
比如那晚披在郑采薇身上的外套;
陈蕴舟和郑采薇之间的关系;
昨天晚上他在郑采薇房间做了些什么;
他在留学时给郑采薇煮过的饭;
还有他同样为郑采薇打的那枚唇钉。
姜莱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最后只能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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