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我一直很欣赏你。
「但我得承认,跟着我,前途有限。」
镇国公说如今朝中分为两派,圣上崇文,燕王尚武。
他们互相都想把对方拉下马。
燕王手中不仅有先王的保命遗诏,更有朝中半数以上兵马支持。
这也是圣上一直想拉拢镇国公的原因。
但镇国公从未回应。
所以如今,圣上转而想培养自己的武将,从而抗衡燕王。
我,就是他看中的那个人。
也是他用来破局的筹码。
镇国公坦然看我:
「如今圣上下旨,让我等进京论功行赏。
「听闻庆功宴上,圣上会将公主下嫁,借此拉拢你。
「在边关,大家都是手足同袍。
「进了京,却难免你死我活。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切记勿伤百姓一人。」
我捻起一枚棋子:
「请教国公爷,我这枚筹码,该落于何处?」
镇国公闭目不语。
良久,棋子稀里哗啦落地。
入局,不如破局。
第14章
入京不能带太多人,不然像搞事的。
镇国公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百人随行。
谁知路途还未过半,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昭:二皇子谋反了!
镇国公当机立断,他和沈追、卢神医轻装简行,快马直奔上京。
我则带上副将王馒头,绕至中路调动人马。
等我们终于点齐五千精兵,没日没夜狂奔至上京城外与镇国公汇合时,上京周围已经遍地流民了。
本地刺史很焦虑,吾日三省吾身:
「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真的要完辣!」
其实他不是真的不知怎么办,他只是在权衡。
救驾这事。
皇上活着,他是功臣。
皇上死了,二皇子上位首当其冲收拾他。
最后镇国公忍无可忍,把他赶去舍粥救济流民。
随后招呼我们去帅帐商讨下一步行动。
沈追「唰啦」抖开一张地图:
「整个上京被彻底封锁,如同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最新地图,包括四门附近兵力部署。」
饶是情况紧急,我依然忍不住感慨:
「嚯!这地图画得漂亮。」
兵力部署和地形、村落分布皆一目了然。
镇国公依然心存疑虑:
「画图那人靠谱吗?不觉得他出现得太过巧合吗?」
我这才知道,镇国公和沈追路上捡了两人。
一书生,一和尚。
书生叫「东溪」,和尚叫「不世」。
我:「……好名字。」
沈追也有他的道理。
若是真贤才,当然纳于麾下。
若是有阴谋,置于眼前才放心。
不得不说,二皇子的谋反似乎策划了很久。
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
四门守卫森严,我们又不知被控制的皇上与朝臣位于何处。
倘若贸然进攻,二皇子会不会狗急跳墙杀死所有人?
正棘手间,有士兵来报:二皇子派人来和谈了。
电光石火间,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
「王馒头,去查下河道有没有封锁。」
第15章
入夜时分,我和王馒头带着一队人悄悄潜入河道。
人不多,只有二十人,但足够取胜。
王馒头冻得瑟瑟发抖,但依然好奇:
「黎将军,你怎么知道这条河道直通下水渠?」
还能怎么知道?
小时候在城里钻洞钻出来的呗。
下水渠极其窄小,自然不可能容大队士兵通过。
动静太大,敌人很容易发现。
到时候一把火药扔下去,大家就可以一起大声合唱「薤上露,何易,露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了。
下午沈追拉着和谈使促膝长谈,外加那个叫东溪的书生。
我虽没去,但听闻在俩人的联手忽悠下,和谈使差点儿跟他们当场拜把子。
自然也套出了不少情报。
比如皇上和文武百官困在朝阳殿。
再比如殿内存有火药,这也是二皇子不敢贸然强攻的原因。
他虽想逼皇上禅位,但那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不然「弑君弑父」的罪名一旦成立,他这个新帝如何能服众?
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二十个高手悄无声息潜入二皇子军营,换上了敌军衣服。
子夜更声敲响那一刻,敌营储备粮草的仓库突然起火。
一时间,喊叫、锣鼓,甚至鞭炮声响作一片。
混乱之中,王馒头跃上城墙,手里提着一个面容不清的人头:
「叛臣叶棣已伏诛!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就在叛军一片大乱时,一个骂骂咧咧的人影从不起眼儿的营帐中钻出:
「放屁!本王长命百岁……」
话还没说完,我急速掠至他身后,一个手刀直接砍晕。
随后用更大的声音:
「你敢冒充二皇子?好大的胆子!」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太吵了,根本没人听清二皇子小小的抗议。
我的卫队长陆小九在混乱中振臂一呼:
「大家不要乱!
「听说降者不杀!大家一起打开城门!迎镇国公入城,戴罪立功!」
说着,他率先扔下手中的长矛,嗷嗷叫着狂奔向城门。
一群不知所措的人,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跟在他后面一通乱跑。
甚至还有人试图超过他,做第一个戴罪立功的人。
偶尔有几个想要挽回颓势的将领,都被我敲晕了。
整个叛军队伍士气已散。
我微微一笑。
打仗时只要有一个人放下武器,那很快就会有人重复这个动作。
士气既散,胜局已定。
第16章
镇国公带人收拾了残局。
皇上的心腹――羽林卫统领也来了,他极其客气地抱拳:
「镇国公辛苦,圣上体恤,特派我来协助国公爷。」
众人一一见过。
身后传来沈追的招呼声:
「不世高僧、东溪先生,这边!」
我兴致勃勃扭头,想看一下谁家好人叫这名字组合。
谁知就在此时,一阵极其细微的风拂过我的鼻尖。
我脚步一顿。
不对劲。
一股微微的臭气从旁边的林子里传出来。
我警惕起来,就在下一刻,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树林里「哗啦哗啦」树叶作响,同时伴有沉重的脚步声。
镇国公高喊:
「警戒!」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一边朝镇国公冲过去一边喊:
「小心!跑!」
下一刻,两头身形极其高大的巨象从林中钻出,直奔镇国公而去。
镇国公反应极快,催马想要避开。
可惜马儿天性畏强,早已被吓得动弹不得。
沈追快疯了:「爹!」
可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赶过去。
转瞬之间,镇国公便落了单,被两头巨象围住。
覆着铁甲的长鼻高高举起,冲镇国公重重挥去。
危急关头,我随手拽过一支长枪,一跃而起,拼命拉住其中一头巨象。
猛地借力翻上象背,用尽全力将长枪扎入巨象后脑。
巨象吃痛之下,狂野甩头,直接将我甩飞,随后踉跄倒地而亡。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真牛逼,一阵剧痛突然袭来。
另一只巨象锋利的长牙穿透了我的左胸,几乎将我整个人高高举起。
在我被甩至半空的一瞬间,沈追和镇国公合力击垮巨象。
随后我撞入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有人接住了我。
但我已经没力气回头看是谁了。
只气若游丝:
「谢谢啊。」
多有礼貌,自我感觉棒棒哒。
可那人却凶得很:
「闭嘴!」
后面的事很混乱。
我被抱进营帐。
镇国公、沈追还有卢神医都挤进了本就不大的帐篷。
搞得我压力很大。
沈追难得对我很友好,嘱咐卢神医:
「羽林卫统领先回宫复命了。
「他说若需要什么珍贵药材,说一声,他让人送来。」
说着,他伸手就要拉我衣服:
「赶紧脱衣服治伤!磨磨唧唧的!」
我大惊失色:
「英雄且慢!」
几乎同一时间,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握着折扇的手。
「啪」一声敲在沈追腕骨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爪子松开!
「卢神医,你那个女徒弟呢?」
第17章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安静。
最后镇国公大手一挥:
「叫她来,先止血。」
我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等我再次醒来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在一旁熬药,见我醒来,惊喜道:
「呀!你醒啦?
「我去叫师父。」
我记得她叫慕荷,笑着向她道谢。
她走后,营帐外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臭书生!上京之困已解,该走了!」
「和尚你先走,我再等等。」
「等什么?再等……」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随后帐帘动了动:
「小东西?能进来吗?」
我心头一跳,脱口而出:
「夫子!」
帐帘一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逆着阳光站在门口。
薛颂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时过境迁,再逢故人,我激动得语无伦次:
「夫子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这些年离开了上京,你过得好吗?」
「我去过很多地方了。
「贺兰山外也闯过了,那里真的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我的目光落在他打着绷带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
下一刻,我恍然大悟。
我被巨象甩飞那一瞬,是薛颂接住了我。
可他只是一介脆皮书生,既不懂拳脚,也没有天生神力。
所以接住我以后,他自己也摔倒了,还受了伤。
我有些内疚:
「夫子,对不起啊……都赖我。」
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打断了我:
「知道就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不见!
「告辞!」
说着,一个和尚便气哼哼挤进了我和薛颂中间,不着痕迹地用屁股顶开薛颂。
我皱眉:
「是你?」
原来沈追半路捡的书生和和尚都是熟人。
书生是薛颂。
和尚是当年预言我短命的「高僧」。
我警惕地看着不世和尚。
显然他也不喜欢我。
一个劲儿拉着薛颂要走。
我刚想细问问,镇国公和沈追、卢神医便进来了。
镇国公眯眼盯着我:
「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还是要问……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女扮男装混进玄机营?」
我还没开口,不世和尚便阴阳怪气:
「这不是你们沈家传统吗?
「一个个嫌命太长!
「都说了【郡主命线短,难长寿,庸碌保平安】。
「不听呗!」
一言既出,四下无声。
外公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却还是难掩怀疑。
他怕是敌人的诡计。
也怕是一场空欢喜。
良久,我冲外公扬起一个笑脸:
「阿娘走的那年,外公你回上京。
「父王不让你见我。
「你就在王府外给我唱歌。
「你唱【均服振振,取虢之纾鹑之贲贲,天策ll,火中成军,虢公其奔】。
「你唱了很多遍,舅舅哑着嗓子问我听见没有,好不好听?
「后来临走时,你们拿了很多银锭子,撒在王府周围。
「就盼着王府有下人捡了钱,能对我好一点。
「外公,我都听见了。
「可我当时病了,真的没有力气回应你。
「外公,你唱歌真的不好听……」
外公没说话,怔怔地盯着我。
良久,他突然俯下身子,半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舅舅难得手足无措,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又紧张地将满手的汗蹭在衣服上。
最后嫌弃衣服也不干净,索性翻开卢神医的药箱,找药酒擦手。
擦了又擦,几乎要擦破皮。
这才小心翼翼将手放在我的头上,轻抚了几下。
「头发和你娘的一样硬,性子也像。
「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们呢?
「外公和舅舅虽不才,但总是能护住你的啊……」
话音未落,一辈子没红过眼眶的将军突然哭出了声。
哭失而复得的叶荔枝。
也哭阴阳两隔的沈平霜。
第18章
在外公和舅舅的逼迫下,卢神医的珍贵药材不要钱地给我用。
我不仅伤好得快,体重也涨得飞快。
舅舅碎碎念的对象多了一个我:
「怎么不多穿点呢?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什么?今天刚吃五顿?不行!再加顿夜宵!」
我忍不住感慨:
「舅舅,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看我不顺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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