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从石壁后走出来的沈宴淮就这么看见了玄露抓狂的表情。
鲜少看见少女如此鲜活的神色,沈宴淮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会,兀自欣赏。
自以为没人看见的玄露转了两圈,最后自暴自弃地倚着墙蹲下——算了,反正已经脏兮兮的了,也不怕再脏一点。
沈宴淮注目了整个过程,偷偷笑完,还是心疼自家的鹤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悄然走过去。
“小鹤。”
玄露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抬起头来,看见沈宴淮对她伸出手。
“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递给了他。
第123章 正文完,感谢……
“小鹤……”
“嗯?”
“关于那件事——”
大战后的几天里,魔界也忙着清扫后续事宜,而就在风和日丽的某一日,清闲下来的沈宴淮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彼时玄露正在翻阅魔修从外界送来的消息——有关各宗门的动向,闻言抬起眼来,“什么事?”
少女神态清冷,与平日几乎别无二致,只多了一抹点通心意后的柔和。
沈宴淮就这么盯着看了片刻,接着在她对面坐下,露出堪称诱哄的微笑。
“那日你想说的话,对我再说一次吧。”
“什么话?”玄露一时间没有头绪,甚至有点无语。要说从早晨开始,沈宴淮就在屋里踱步转圈,转得她眼晕,难不成就单纯为了一句话?
沈宴淮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念头,微微倾身靠近,“就是……你那时未说出来的话。”
即便当时为了纾解少女紧绷的心弦特意宽慰了她,但没有真的听见她诉说心意,回过头来想想还是很遗憾。
于是纠结几天后,沈宴淮还是忍不住了。
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的玄露骤然沉默,脑海中闪过那时的片段——无论是自己看见虚假的幻境而崩溃,颤抖着说不出话,还是拼命想将心意表达给对方,现在回想起来都、都……
羞死人了。
甚少有过如此激烈情绪的玄露整个鹤都呆滞了,在事情过去后坚决不认,目光直勾勾地戳在手中的信件上,咬死了说:“……你不是说听见了吗?”
只是那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在乌发白肤间极其醒目。
沈宴淮瞧见,不禁冒出些使坏的念头,笑着凑近,“可我没听够,怎么办?”
玄露重重把信一合,“看吧,你果然听见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屋子,匆乱的脚步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宴淮看着玄露的背影:后悔扼腕。
他当时就不该那么说!
……
玄露经历过第一世修整魔界的全程,可惜这一世被沈宴淮早年偷偷趁早做了没能赶上,结果现在还要来第三次,也算是补上了。
魔城的房屋被毁得参差不齐,围绕着魔殿的密林也几乎被推了一半,这就意味着要重新修缮。但针对被轰出一个大坑的山脚到底怎么修,两人有着不同的见解。
和沈宴淮掰扯着魔城外到底是开湖还是种树,玄露从最初坐着说到面对面跟他嚷嚷,沈宴淮也一反平日的万事顺从,含笑说着相左的意见。
“先前那个灵器我已查出上面残留的咒法,上面竟然有……”
容煦从殿门外走进来,在看见眼前的情形后声音戛然而止。
争执起来的两人几乎贴上,清冷的白鹤此时炸毛得厉害,偏偏对面的人游刃有余,调笑地注视着她。
容煦:“……”
由于善后将魔修都派遣了出去,偌大的魔殿现在没有别人,谁能想到两人在大殿里还能闹得这样欢乐。
容煦稍微偏身,垂下目光,不去看他们。
被干扰的两人立刻分散,准确地说是玄露嗖地退远,整理了表情走过来,“灵器上有什么?”
容煦立刻进入正题,“有人在上面下了扰乱人心的咒法。下咒的人水平一般,使的咒却是属阴狠一挂的。若是受咒人心绪不稳,便极容易中招。”
青年微皱着眉道:“我收集灵器的残片,原本是想研究上面自带的锁阵,却没想发现了这种东西。再晚一点,咒法的痕迹就会消失,就什么也发现不了了。”
“咒法……”玄露若有所思,拿过残片感触上面的气息,接着灵光一闪。
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小鹤发现了什么?”沈宴淮走了过来,站到玄露身边。
“……没事。”玄露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来,“下咒的人已经死了。”
关于在锁丝笼中看到的情景,她当时因为心急如焚并未发现端倪,等出来后再想,便明白了那是“天道”想让她看到的——上一世的情景。
结果她误以为这是外界发生的情况——虽然也没错,但那是她见所未见的上一世,自然分辨不出来。
而下咒的人……是与沈宴淮同期来的弟子,进入问剑峰的徐泉。
这个存在感并不很高的人,前期作为贺逸文的跟班出现,不甚外向的性格最初在峰内也吃了许多气。
可他会忍,也记仇。
这个像毒蛇一般隐忍的弟子,前世天资比不过沈宴淮,未能被峰主收为亲传,于是在沈宴淮成为众矢之的时,也会依势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惯会伪装,若不是书里点名道姓,她还发现不了。这一世因为沈宴淮入了御灵峰,与其见面少了,自然也没什么往来。
而在她借用天道力量铲除敌人时,虽然不甚清醒,却也没忘记哪个是该从源头上掐灭的仇人。
像是贺逸文,像是琉光宗诸位长老。
徐泉,顺手的事。
不过玄露也没想到,哪怕对方与沈宴淮没什么交集了,最后关头还能插一刀。该说不愧是书里有名有姓有剧情的么……
同样想到是谁的沈宴淮目露了然,“是他啊。”
两人交换眼神的样子更让容煦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一起入宗的,也没听说过弟子间有过什么龃龉,沈宴淮却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或许只有一人知道。
容煦看向玄露,眼底带上一丝惘然。白鹤似乎与这人守护着共同的秘密,不知从何而起。
此事解决,玄露又与容煦谈论起何时将布在魔界四周的阵法撤下t,或是换成更为精进的某一种。这种战后分析前世玄露都做惯了,当时沈宴淮压根无暇顾及这方面,诸多下属中容煦又是与她关系近的,因此现在也毫不觉得陌生。
但另外两人就不同了。
沈宴淮笑吟吟地看过来,眼底铺上不明的意味;容煦则僵硬不已,握紧的掌心逐渐浸上一层湿汗。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容煦心底不断动摇——究竟是他们真的已经如此熟稔了,还是他单方面误会?
心跳快得无以复加的容煦深呼吸几次,终于说出自己这些天反复斟酌的打算:“我准备离开魔界了。”
“嗯?”
玄露一愣,抬头看向面前俊秀的青年。
青年端正坐着,一身灰袍遮盖不住他自身沉静的气质,只是紧攥的手透露出他心中并不像看上去安定。
玄露一时有些分神,上一世她与容煦相处几乎是最久的,彼此知道都为魔界付出了多少心血,眼下对方突兀提出要走,她竟觉得这种现实才是虚假。
“你要去哪?”下意识地,她问了出来。
“四处看看吧。”容煦答道。他避开玄露询问的视线,自顾自地说:“我受恩师颇多照拂,他辞世前托我完善生前绘制的阵图,作为学生自然要完成夙愿。”
果然,容煦上一世也遇见了机缘,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在机关阵法方面拥有如此之高的造诣,哪怕他本就在这之上点满天赋。
只是不知是在宗门时便被煽动,还是踏入魔界后才被笼络的了。
玄露没有再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送别容煦的那一日,长弈和赤厌也是依依不舍的。
没办法,无论是谁遇见一个事务上格外帮得上忙脾气还好的同僚都不会想放过,何况尊主近来还格外懈怠。
好吧,还有更过分的——
“魔界暂且交由你们了。”
站在魔界与外界相通的路口,沈宴淮毫无负担地对两位护法道。
长弈与赤厌:“……”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哦,好像在多年前见过。
两人一脸悲愤,欲言又止,最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玄露:您真的不管管吗!?
玄露看了看沈宴淮,又看了看两位护法,目光游移:“辛苦你们了。”
她也想出去玩呢。
玄露清冷稳重的模样格外有欺骗性,只是那双忽闪的眼睛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护法们麻了,只能目送他们离去。
所幸大部分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只剩麻烦繁琐的杂事,就算魔尊和魔尊夫人不在,也……
才怪!
再一次被迫操劳的护法表示这一点也不道德。
只不过,已经来到人世的两人无法知会下属们的心情了。
人世间依旧繁华,一点都没有被那短暂的动乱影响,看着阔别两月依旧热闹的大街小巷,玄露啃着糖葫芦,心情不免也欢快起来。
走走停停,他们不知不觉来到灵顺城脚下——这座被琉光宗庇护的城池,如今隐隐透出一股无伤大雅的不安来。
“听说了么?琉光宗没了!”
“什么叫没了?那仙人还能没了?”
“我哪知道,不过琉光宗的宗门牌匾已经摘了,上面的弟子也陆陆续续散了,不知以后还有没有人上去。”
“……”
灵顺城人嘈杂的谈论声涌入玄露耳畔,她惊讶地看向沈宴淮,对方却一脸遗憾:“早知就该把琉光宗的地盘一块撅了。”
玄露:“……”
大可不必。要是弄个山体滑坡泥石流还怪危害百姓的。
不过这个地方的确不错,易守难攻又僻静,玄露跟沈宴淮商量了下,当即派了封信回魔界,让长弈找个办法把这山盘下来。
摘牌易主的宗门不止一个,光是三大宗门就换了俩。
另一个是……璇玑门。
平泽城内,玄露揉了揉眼,不敢确定似的看了好几遍——合欢宗???
这什么改法啊?
打听到璇玑门如今的门主是于乾,玄露特意上门拜访,看见的是与印象中一般,一身端正道袍,止言又欲的青年。
于乾仍记得当初摘换门牌,被师兄师姐撕着喊“不敬先祖,大逆不道”的情景。
可那有什么办法?师父师叔都死了,论身份现在他最大。
“只是改个名字罢了,不论叫不叫‘璇玑门’,我们习的依旧是占天卜卦之技,又有何妨?”
师姐指着他鼻子喷:“你改啥我都不说什么了,你改个合欢宗算什么啊?!别人以为我们干什么的?一边双修一边给人看掌纹吗!?”
于乾:“师姐这个想法不错。”
师姐:“呸!”
回过神来,于乾感慨:“世事无常,‘璇玑门于乾’的确不在世上了,如今只有‘合欢宗于乾’……”
玄露感觉自己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不至于吧?她当时暗示得很明显啊。
于乾一脸深沉:“我算过了,这名最能活。”
……
走走停停,他们又换了地方。
正缝春夏交接时节,气候温暖宜人,走在山水之间,无论哪里都觉得漂亮。
玄露趴在竹筏上,手指探入其中,碧波荡漾,映照着筏上两人的倒影。
一抹白光闪过,鹤唳划破天际,雪白的鹤单脚立于竹尖,而后一个猛子扎下去。
沈宴淮扶着竹篙,擦去脸侧被溅上的水珠,只是笑。
待白鹤上岸,又是水灵灵的姑娘,玄露坐在筏边,任凭白纱落在水中,随波飘动。身旁多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目光远眺到遥远的对岸,依稀可见大片绚烂的花朵争相盛开,岸边的芦苇与微风一起摇晃,叫人不由得恍神。
这番情景,倒让她想起魔殿的桃花林……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沈宴淮已到了她身边来,玄露转头,乍然望进那双眼眸,心中砰然一动。
他们在这一刻凑得如此之近,呼吸也染上彼此脸颊,以至于有些发红了。
“小鹤……”沈宴淮声音喑哑,眸色暗沉下来。
玄露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凑得更近了一些,身上甜软的香气顺着风涌向对面,沈宴淮呼吸一滞,身体屹然不动了。
玄露却主动伸出手来,捧住沈宴淮的脸庞,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字:“在想,我喜欢你。”
咚。
沈宴淮微微睁大眼眸,心跳的声音如此震耳,他怔愣着,接着感觉到唇上有什么柔软触碰上来,带着令人沉溺的温暖气息。
少女闭上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可怜又无比可爱。
空气安静了片刻,静到玄露察觉不到对方的动作,不安地睁开眼——
下一刻,她被按住后脑,更加温柔且缠绵的气息侵略进来,激得人几欲战栗。
云朵颠簸,水晕涟漪,玄露捂住滚烫的脸。
“竟然让小鹤抢先了……”沈宴淮佯装自责地笑着,耍赖一般再次贴近,目光柔和到璀璨,“有多喜欢?”
玄露抬手挡住贴上来的脸,唇边却不自觉地带上笑意,“很喜欢。”
“长长久久,心心念念,唯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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