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利亚踹了路边石头一脚，石头直直打进一边的树干里，至少陷入三分，“她钻了空子。”
欧泊追问：“什么空子？”
以利亚取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来一根吗？”
“你是不是得绝症了？”欧泊猜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以利亚转身背对她，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一条白色的烟雾。
她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星际医疗这么发达，什么病？”
以利亚的声音和他的后脑勺一样平静，“基因病，如果早五年治，应该能多活几年。”
欧泊知道他是个铁人，从没进过医院，“你父母没有这个病吗？”
“不知道啊，他们又没活到四十岁。”以利亚咬着烟蒂，笑声中带着香烟的苦涩，“老实说，他们没到三十就死了。”
“所以你四十了？”
以利亚沉默半分钟，“这是重点吗？”
“抱歉。”欧泊掐了掐自己手背，警告自己不要再被小卡带跑了，“你还能活多久？”
以利亚：“保守来看，几个月吧，怎么，有什么想发表的见解吗？”
欧泊愣了愣，以前组织遇见什么事，以利亚都会笑着问她这句话，时过境迁，他从一个高屋建瓴风光无限的首领变成一个直面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即使是她，也设身处地地感受到胸口发闷。
她这次来做了很多准备，有折叠木仓，有锋利的匕首，头顶还有一个随时变成战斗机的飞船。
她希望面对的是从前的以利亚，两人可以靠武器，也可以纯肉搏，她赢了就是赢了，赢不过就让头顶的三人偷袭，不管怎么样，基本都能赢。
现在面对着真实的以利亚，再回顾几天前的计划，给她一种虐待老人的错觉。
“没有想法吗？”以利亚转身面向他，已经调整好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欧泊的安慰很苍白，“你这辈子，走私贩毒各种坏事都干过，钱也挥霍过，作为一个通缉犯来说也够本了，你可以带着剩下的钱去其他星系旅游。”
以利亚嗤笑道：“然后把这颗能源星留给你？”
“也不是不行。”
他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累了，回去休息。”
欧泊注意到他正在颤抖的左手，没有戳破这位顶级Alpha的狼狈。
她留在小溪边，中午没有回基地，喝了点营养液后捡石头打水漂。
[小卡：他这么早就走了？]
[欧泊：回去休息了，伊格呢？]
[小卡：睡着了，他昨天一整天没睡，我故意没叫他。]
[欧泊：让他睡吧。]
[小卡：好滴。]
小卡看了眼身边闭着眼的Omega，往他身上披了件欧泊的外套，动作小心翼翼。
“怎么了？”衣摆刚碰到手背，伊格纳茨马上弹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的，以利亚都走了，伊格你要不回房间睡吧，睡床更舒服。”
伊格纳茨低头看了眼望远镜，“他没走啊。”
小卡往下看了一眼，“怎么又回来了？”
没错，以利亚又回来了，在一个小时后。
欧泊也没想到，她正准备起身往回走，就看见他急匆匆地走来，站在身前低头俯视她，体能比以前差了很多，不过跑几步就在喘气，但眼神锐利，像鹰一般，有些可怖。
怎么才过了一小时，对方身上的气势又回来了。
绝症是误诊？
欧泊暗自提高警惕，“你怎么又回来了？”
以利亚像审犯人一样强硬地询问：“那个姓陈的说你要结婚了？”
欧泊坦然承认，“嗯，差戒指了。”
以利亚：“和谁？”
“你又不认识。”欧泊抬头看他，即使坐在低处，但并没有身处下风。
以利亚直勾勾地看着她，皱着眉头，眼尾的细纹绷紧，“你在荒星蹲了半年，在皇宫呆了两个月，你跟他满打满算也就相处几个月，这就要结婚了。”
欧泊：“我们在皇宫里就认识了。”
以利亚冷笑：“那也最多六个月。”
欧泊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她和以利亚也差不多相处六个月的时间。
以利亚突然问：“因为年纪吗？”
欧泊：“他比我大十岁。”
男人现在是真的怒上心头，脖子都变红了，“没良心的东西，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飞船里，小卡看着下方的动静，“这是在吵架吗？我有点害怕，说实话。”
座椅左边，伊格纳茨沉默地握紧激光木仓。
欧泊仰头看着以利亚，“我们之间永远都不是年龄的问题，我就是喜欢Omega，这基因里就决定了。除此之外，你对我很好没错，所以我一直把你当前辈或者兄长，但你只是想上我。”
以利亚急道：“话不是这样说的。”
欧泊：“所以你想被我上吗？”
以利亚没话说了，但眼中的怒气没有丝毫消散，像乌云黑沉沉地压在眼眶中。
欧泊在心里叹气，Alpha的霸道是写在基因里的，就算是很会演戏的她，有时遇到伊格也会忍不住漏出一点尾巴。
两个Alpha在一起，不止得忍受对方的信息素，还得忍受对方的坏脾气，这哪里能受得了。
他突然开口：“你想要这个能源星？”
欧泊点头，“是这样的。”
男人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身子有些站不稳，“咳咳……我可以给你……咳咳……不过……”
欧泊有些看不下去，联系这几天的相处，估计以利亚大概不会用这么劣质的方法偷袭，起身上前想扶他一把。
男人还在咳嗽，脊背弓着，捂着嘴的指尖渗出鲜红，血液滴在土地上，瞬间被吞噬留下深色的痕迹。
在欧泊扶住他的手臂时，他的右手悄无声息地伸进口袋里。
“但……咳咳咳……我有条件……”
话音未落，欧泊余光察觉到一束带着热度的亮光擦过，直直射-入身边人的后脑中，迸发的脑液带着体温溅在她的眼角，“！”
一切来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以利亚就像一个没电的机器人一样直直往地上坠。
她急忙扶了一把，让他不至于脸着地。
把以利亚的尸体平放在地面上，她沉默地看着男人额头的弹孔，突然想到米洛发给伊格纳茨的“以利亚”尸体，好像是同一个位置。
男人的手无力地脱出，口袋滚出一个药瓶。
头顶，此时的飞船里一片死寂，小卡和晨珏缓缓扭头，看向宛如一座雕塑的Omega。
晨珏低头看着地面不敢说话，以利亚这次真的死了？
小卡勉强扯出一抹笑，“伊格，你的木仓法进步了。”
伊格纳茨低头看着手心，指尖正在颤抖。
几分钟前，看到以利亚把手伸进口袋，他条件发射以为他想偷袭，很着急直接开木仓了。
但他的目标明明是手腕。
“先降落吧。”他的声音哑得可怕，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
小卡：“啊？”
“先降落。”伊格纳茨重复一遍，放大的声音不止发哑，其中的颤抖同样不容忽视。
他可以跟欧泊解释清楚的。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
第56章
OPAL&IGNACE
以利亚倒在地上, 睁着眼，正好对着欧泊的脸。
她想把他的空间钮抽出来，便在一边蹲下, 脱下他的手套，五个手指全都僵硬焦黑, 已经丧失弹性,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基因病。
用他的指纹打开空间钮, 欧泊从里面取出一套没用过的睡袋, 把他搬进睡袋里，正准备拉上拉链时, 她听见飞船落地的声音和一阵怯弱的脚步声。
“对……对不起。”她听出这是伊格纳茨的声音, 每个字符都在颤抖，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他努力解释道：“我看到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我害怕，我只是想打他的手, 真的没有想杀他, 真的……我只是……”
欧泊站起身，回头看他, Omega已经泪流满面, 眼神里满是祈求。
他像步入忏悔室的信徒，虽是站着，灵魂却已经跪在她面前，他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更希望——
她能宽恕他。
欧泊想拉住他的手, 但自己身上溅了不少人体组织，觉得有点脏，把手又收回去了。
“伊格, 不怪你的。”
贵族Omega崩溃落泪的时候也很优雅，小声的啜泣着，拿着纸巾擦掉不断涌出的泪水，“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以利亚这辈子走私贩毒各种坏事都做过，破坏过很多家庭，也杀过很多无辜的人，大部分是虐杀，死亡是他必然的宿命。你可以问小卡，以利亚杀了他哥哥，如果他胆子够大的话，他会比你先开木仓。”
事实如此，但以利亚对她确实不错，也教了她很多东西。
欧泊叹了口气，“你看他最后一眼吧，他刚才还很好奇你是谁。”
伊格纳茨疑惑，“我？”
“嗯，他刚才很好奇我要跟谁结婚。”
伊格纳茨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极快地收回视线，心里的石头放下，眼泪有了暂停的倾向。
比起杀人，他更害怕欧泊生气或两人之间有间隙。
“对了。”欧泊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拿起以利亚的手指按下指纹，又用终端记录下他的虹膜数据。
最后，她合上以利亚的眼睛，拉上睡袋的拉链。
人死后身体会变得僵硬，她扛起睡袋，把他搬进飞船的仓库里，把空调打到最低。
飞船离开能源星，前往附近黑市的火葬场。
听到门铃声，火葬场老板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我已经一个月没接到生意了。”
小卡没进去，隔着门和老板闲聊，“为什么，黑市里毁尸灭迹的行径不是很多吗？”
老板说：“那种直接泼点酸或者割掉脸皮扔太空就行了，选择火葬肯定是有特殊意义的。”
离开黑市，欧泊的手里多了一罐骨灰，她把骨灰洒在太空里。
以利亚虽不是黑户，比起他出生的星球，太空更像他的家。
她在以利亚的空间钮里找到能源星的原版纸质合同，带着它去地产局，把能源星转到自己名下。
还请了正规专业的公司开采星球，动工那天，四人坐在飞船里，遥远地望着下方的大型机械。
小卡趴在视窗上，手里的冰可乐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都两个月过去了。”
晨珏拿着拍立得对着下面拍照，那一百张照片早拍完了，她买了五百张屯着。
伊格纳茨靠在欧泊肩膀上，两人握着手，温度在掌心间传递。
虽然欧泊重复告诉他很多次，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他。但从那天开始，他的心就不太安定。
昨夜还做了个噩梦，以利亚瞪着眼站在床前，盯着额头上的空洞，狞笑着告诉他，“死亡才是永恒。”
以利亚死在欧泊面前，她永远都忘不掉他。
他看到这颗星球心里不舒服，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我烤的蛋糕胚好像好了。”
小卡中途到厨房看他一眼，“伊格，你还在不开心？”
伊格纳茨垂眸，“我没有资格不开心。”
小卡“以利亚的结局是固定的，如果他没有成功逃跑，他会死在帝国士兵手里，如果他侥幸活下，会死在基因病手里。你不要自责太多，人总是要向前看到，而且，我感觉波波看得很清楚，她也没有在意。”
“滋——”
“广播怎么打开了？”小卡疑惑地往天花板看。
驾驶室里，晨珏也感到奇怪，“怎么连上广播了。”
“连上就连上了，没什么不能听的。”欧泊凑近麦克风，“怎么了？”
“老板，这个位置底下埋着至少两百公斤的炸药，如果要清理的话，我们需要重新拟合同。”
欧泊站在视窗边向下看，那个闪着红色警示灯的位置，她很熟悉。
是之前的基地地址。
对，这才像他的风格，欧泊忍不住笑出声。
“老板？”
“要加多少，直接开价吧。”
***
卖掉第一批开采的能源后，欧泊如愿所偿换了一辆最新款的飞船。当然，为了低调，还是把外表做旧了一些。
飞船刚进港口，晨珏就已经趴在视窗上向下张望，“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央星。”
她突然醒悟，“不对，我没有ID，我可以进去吗？”
小卡早就对中央星祛魅，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伊格帮你搞了一张豁免卡，你可以拿着到处走。”
“太好了！”晨珏转过头继续欣赏港口的景观，“中央星有钱人好多，我第一次见这么多新型飞船。”
飞船落地，欧泊看着两人钻进人流里不见了。
42/43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