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土剥落的指尖突然颤动,为首将领的青铜剑"锵"地插入河沙。上万具陶俑整齐划一地转身,甲胄碰撞声震得水中游鱼四散。就在姜早准备结印时,顾北辰轻叩笔杆三下。
《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自陶俑胸腔传出,它们踩着笨拙的踢踏舞步围成心形。锈蚀的兵器有节奏地敲击胸甲,惊起一串珍珠似的气泡。姜早望着领舞陶俑头上歪斜的鹖冠,终于绷不住笑出声。
"你竟敢动始皇亲兵..."她笑着捶打顾北辰肩头,被他顺势揽入怀中。额角相抵时,判官笔滚落玉石阶,在河床撞出叮咚清响。
忽然有道不和谐的碎裂声。领舞陶俑踉跄着栽倒,胸甲裂缝中露出半截晶石。那剔透的材质与阴司法器截然不同,表面流转着仙界特有的霞光。
两人交握的手同时捏出剑诀。姜早的桃木剑引动忘川暗流,将晶石卷到眼前;顾北辰的判官笔在空中绘出敕令,将方圆十丈的水域封成结界。
"天庭的窥心镜碎片。"姜早指尖燃起幽冥火,晶石在灼烧中扭曲成彼岸花的形状。她将赤红的花簪别在鬓边,眼底映出顾北辰凝重的面容:"能在始皇亲卫身上做手脚..."
"明日让牛头把近百年参与地府修缮的名册送来。"顾北辰捡回判官笔,笔锋扫过处,陶俑们恢复成肃穆军阵。他抚过那道被篡改的符咒,在朱砂痕迹上又添了道血纹:"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扮猪吃老虎。"
返程时,姜早刻意落后半步。望着顾北辰被水波揉碎的背影,她轻抚鬓间妖冶的彼岸花。花蕊深处,被炼化的晶石仍在微微发烫,像极了千年前刺入他胸膛的那支诛仙箭的温度。
05、子夜暖意
青铜宫殿的寝殿内,鎏金纹饰在夜明珠的柔光下流转。顾北辰倚着雕花廊柱,玄色西装浸着忘川河的水汽,领口松垮地垂落,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暗红咒印。
姜早广袖轻扬,青铜药鼎应声落在白玉阶前。鼎中清泉翻涌,几件月白真丝寝衣随着水波沉浮,衣摆绣着的玄鸟在雾气中似要展翅。
"地母娘娘的炼丹炉这般用法,倒比十殿阎罗的奏章有趣。"顾北辰将湿漉漉的额发蹭在她颈侧,冰凉的触感激得姜早耳尖微颤。
素手抵住他胸膛,姜早指尖凝着金芒将人推入鼎中:"判官大人既然爱这药鼎,不妨多泡些时辰。"蒸腾的水雾里,顾北辰的玉冠歪斜,几缕墨发贴在微红的眼尾,倒显出几分少年时的模样。
药鼎内壁的古老咒文忽然泛起幽光,将水温熨得恰到好处。姜早赤足踏入时,鎏金裙裾化作轻纱没入水中,惊起圈圈涟漪。
"玉帝今日在凌霄殿摔了琉璃盏。"顾北辰执笔蘸着水汽,在半空绘出仙界舆图,"若此刻派人去西海......"
话未说完,温热的水花迎面泼来。悬在空中的山水墨迹晕染开来,化作"愿者上钩"四个娟秀小篆,正是姜早千年前最爱的笔迹。
顾北辰怔愣片刻,忽而低笑出声。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颌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他伸手攥住姜早浸在水中的脚踝,指腹摩挲着踝骨处那点朱砂痣:"娘娘这字,倒比往生簿上的判词更诛心。"
纱幔外忽然传来清脆铃音,是牛头在殿外禀报封印异动。姜早正要起身,却被拽着跌进温热怀抱。顾北辰的唇擦过她发间银簪,衔住那尾振翅欲飞的玄鸟:"子时三刻未到,封印裂不了。"
鼎中玄鸟绣纹泛起微光,将满室映得如同浸在星河里。挂在屏风上的判官袍与霓裳羽衣交叠着垂落地面,缠住滚落玉阶的青铜酒樽。
窗外忘川河掀起细浪,将偷听的鬼差们冲出去三里远。河底沉睡的青铜宫灯忽然亮起,照亮石壁上纠缠的龙凤刻纹——那正是千年前,某人亲手刻下的婚书残篇。
06、晨光破晓
天边泛起第一缕淡紫色的光晕,雷击木雕花的窗棂被镀上一层朦胧的辉芒。姜早跪坐在青铜镜前,桃木剑的锋刃贴着顾北辰的眉骨轻轻掠过,几缕碎发簌簌落在玄色衣襟上。他闭着眼,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影,喉结随着她剑尖的游走微微滚动。
"封印最多再撑三个月。"剑锋忽然顿在他额角,沁出一粒细小的血珠。顾北辰抬手抹去那抹殷红,指尖在虚空中勾画出繁复的咒文,血迹顷刻化作鎏金符文没入他眉心:"三个月足够大婚十次,或者..."他突然倾身咬住冰凉的剑刃,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手背,"现在就补上合卺酒。"
窗外忘川河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水声轰然撞碎了满室旌旎。姜早腕间红绳铃铛急促作响,顾北辰已执剑起身,玄色广袖拂过她鬓边碎发。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霓裳羽衣化作银甲,青丝被玉冠高高束起。
"报——"牛头撞开殿门跪倒在地,犄角上还挂着忘川河的水草,"封印的裂痕扩大了!"
姜早将桃木剑收入鞘中,指尖抚过顾北辰眉心血痕:"喜服还是战甲,你选一样。"
他反手为她系紧护腕束带,唇角扬起熟悉的弧度:"穿嫁衣斩凶兽,才算地母娘娘的气魄。"
天光彻底大亮时,两道身影踏着万丈朝霞掠向忘川尽头。翻涌的浊浪间隐约传来兽吼,而他们交握的掌心里,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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