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不知道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关于为什么提前走,江遥什么都没说,只交代她给导演发个信息。看她一脸疲态,小鱼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约的车到了,江遥拎包起身。
“江小姐,你的东西掉了!”杨越看着地上掉落的卡片,出声提醒。江遥关上车门,压根没听到身后的声音。
一张酒店的房卡。杨越捏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一只手伸了过来。
回程碰到大堵车,老板的情绪始终不高。踩下刹车,余光瞥了眼后视镜,他惊呼出声:“您的手流血了!”
卡片的边缘锋利,男人紧紧握着,仿佛感觉不到痛意。
片场再见面,江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导演,昨天确实不胜酒力,扫了您的兴致。”
“后来怎么回去的完全断片了。”她拍了拍额头,扬起夸张的语调。
对于江遥的解释,刘聪全盘接受。酒后是否断片,反正无从查证。他也许信,也许不信。但他内心足够笃定,现在的她,早已没有硬气的资本。好不容易攀上一个好角色,自然不舍得自砸饭碗。他们,来日方长。
转眼就是中秋,母亲许婉清早早打来电话,软硬兼施,让儿子今年务必回家过节。
自从进圈拍戏,看似相对自由的行程,其实总有诸多不确定性。随着咖位越大,这种不确定性也逐步增大。那些年里程绪都没怎么着家,更别提陪他们夫妻过中秋了。
而后来,儿子被他父亲发配基层,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一天掰成两天来用,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话没讲完又得匆匆挂断。对此,她一向怨念颇深。作为母亲,却只能通过秘书的嘴里,知道他最近又做出了多少成绩。
念及此,许婉清怒从心起,狠狠剜了沙发上的人一眼:“晚点他回来你要再念叨,我就收拾东西跟儿子过去。”却不知自以为的狠戾,并无太大杀伤力。
接收到妻子柔柔望过来的眼神,程元峰将手头的杂志一合,赶紧移到妻子的身旁,拢着她的肩膀哄道:“别生气别生气,自己身子最重要。我尽量。”
“尽……量……?”许婉清受不了他这敷衍的样子,双肩一耸将他的手拱开,背对着不理人。
佣人们安静有序地忙碌着,即使有人走过,也早对这对夫妻的腻歪见怪不怪。年近半百,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少爷回来了!”有佣人通报。
远远望见车子驶进地下车库,赵姨解下围裙,兴冲冲迎了出去。今天过节,小绪也难得回来,她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赵姨是程绪的保姆。年轻时,程元峰忙于工作,开疆拓土,将程家的事业版图扩张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许婉清也对各种交际场合乐此不疲,下午茶、舞会、晚宴、拍卖会、公益活动等等,实在分身乏术。陪伴程绪最多的,反而是赵姨。
他就像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不用父母操心,也能长成他们期待中的样子。甚至,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放在其他家,谁不羡慕并感叹一声“祖坟冒青烟”。
当然,如果他是程家的小孩,那就得另当别论。作为程元峰的儿子,优秀,是他必须且唯一的出路。
程绪曾很多次庆幸,幸好,他的运气还不错。否则,作为这偌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如果天资平平,父母该有多失望,而他自己,面对拼尽全力也够不着的东西,又该如何自洽。
第9章 父子哪有隔夜仇。
程绪走进客厅,许婉清顾不上闹别扭,一把推开程元峰,高兴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逡巡:“又瘦了。”
他一听这熟悉的开头,不由警铃大作,赶忙阻止母亲的发挥:“妈,我这出去才几天。”
近几年,也许是觉得亏欠,许婉清千方百计表达着对儿子的关心,可早已成人的儿子,却并不再期求这样的慰藉。每次回来,反倒平白惹母亲伤心。
程元峰听到儿子进门,眼也没抬,拿着一份报纸看得认真。程绪走近冲他点头招呼,他淡淡应了句:“回来了。”
“嗯。”
饭桌上,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应景地烘托着节日的气氛。父子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席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婉清向来觉得外头的东西不够营养,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他尝尝,程绪的碗上瞬间隆起一座小山。
他无奈地望着她,阻止道:“妈!”
只见母亲又接过赵姨递来的勺子,舀了一碗汤放在他手旁:“来尝尝,赵姨特意炖的汤,从老家带过来的土鸡,慢火熬了几小时,正好适合给你补身子。”
知道母亲的心思,程绪端过鸡汤饮尽。陪着再稍坐了会儿,拉开椅子起身要走:“我吃饱了,下午还有事。”
程元峰克制不住脾气,“啪”地把筷子丢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怒气冲冲道:“是谁教你的,这么目无尊长!让你回集团上班也不听,非要自己折腾,对外可别说……”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许婉清在桌下狠狠碾了丈夫一脚,安抚儿子:“你爸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每天都在家里念叨你呢。”
程绪没有答话,她最后只能讪讪道:“父子哪有隔夜仇,过几天就好了。”
程绪无可无不可地牵牵嘴角,心领神会了父亲的未尽之意。毕竟当初,类似的话语他早已亲身领教。
“对外可别说是我程元峰的儿子,丢人!”回忆深处,是彼时更年轻些的父亲在咆哮。
好好一个家宴不欢而散,赵姨叹了口气,指挥着佣人上前收拾桌上的狼藉。
今年中秋又在剧组度过,组里给所有工作人员都发了月饼,仪式感拉满。小鱼还收到了其他老师的投喂,捧着各式各样的月饼高高兴兴拍照发朋友圈,围观的人很容易被她的快乐感染,江遥当初看到就觉得喜欢。之后,小鱼成了她的助理。
清早出工,江遥顺手在群里给老江和母上大人发了个红包,那会儿老两口估计还没醒,毫无动静。中午收工,再拿起手机一看,乔女士已经一个人将大戏唱完。
六点多估计是刚起床,乔女士领完红包马上喊起了老江,两人发了好些节日快乐和感谢的表情包。无一例外,都是偷的她的。半小时前,群里发了张图片,满桌子的美食看得人垂涎欲滴,乔女士在那边贴心询问:「馋不馋?」
这俩人吃得还挺丰盛。江遥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着的盒饭,瞬间觉得不香了。
晚上剧组小规模聚会,曾芜和李然都去,江遥便也跟着一起去蹭饭。
问了一圈大家都能吃辣,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地点定在了附近一家烧烤摊。
剧组盒饭为照顾所有人口味,大多以清淡适宜为主。天知道,江遥的馋虫已经被乔女士勾动,准备今天放开膀子来一顿。
他们收工不算早,卸妆、换衣服又耽误了点时间,到店时已近九点。
平常这个点是烧烤摊上正热闹的时候,今天或许是要回家团圆,摊子附近摆放的小板凳上竟然显得颇为空荡,只角落里远远坐了几个人,无形中似乎成了他们这群人的专场。
有人之前下戏也会过来吃夜宵,已经和老板混了个脸熟。老板热情地拿着菜单过来招呼:“你们来得正好,再晚点我们就要收摊回去过节了。”
幸好幸好,没有白来一趟。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齐声道一句“中秋快乐”,一边加快了点餐的进度。“唰唰”将各自想吃的菜品勾上,之前来吃过的同事也热情推荐了几道。
众人坐下等待,江遥左边坐着曾芜,右边则是剧中的绯闻男友李然。
其实曾芜一直很想找机会问问江遥那晚的情况,不过她看江遥似乎丝毫没放在心上,特意提起反倒徒增尴尬。所以有时候话已转到嘴边,终究也只能无奈咽下。
入行这么多年,她早已明白同事关系点到为止就好,何况是他们这个圈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过热心,反倒让人怀疑居心不良。
按理说她和江遥算不上太过相熟,这样的同事关系,一年拍戏下来能累积很多。也许是戏里姐妹相称,让她给江遥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楚云滤镜。她莫名相信,江遥不是愿意沾染污泥的人,而且,有足够的魄力,为其舍弃一些虚无的东西。
老板端着盘子走出后厨,香味老远就被风卷着飘过来。大家齐齐转头,馋虫大动,一路目送着老板越走越近。
曾芜打量了下旁边的江遥,娇媚的眼睛,此刻溢满对食物全然的期待,就像不曾受过伤害。
而江遥不知道她转过了多少念头,正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烤串。
“这个兰花干好吃。”化妆姐姐赞不绝口。
“里脊肉快尝尝,五星推荐,包值的。”服装小妹妹又举着几串里脊肉开始卖安利。
桌上吵吵嚷嚷,烟火气十足。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从彼此陌生到配合越来越默契。当前剧情拍摄已经进入尾声,有相聚,就终将有别离,这也是大家不言的默契。而此刻,但求尽兴。
江遥满脸笑意,接受了好几个人的投喂,李然也不甘落后,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珍藏:“姐,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江遥默默凝视了那绿油油的韭菜几秒,敬谢不敏。
私人饭局,没那么多规矩。有人点了啤酒下菜,桌上已经撂起高高的空酒瓶。江遥最近对酒有心理阴影,完全没碰。
不知何时,旁边李然拿了瓶啤酒,正在“咕咚咕咚”对嘴喝。
“小小年纪,挺有魄力啊。”江遥笑着调侃,过后又低声和曾芜沟通了下各自对角色的理解。
虽然刘聪不太做人,但她很幸运,能遇到楚云这个角色,以及和曾芜这样的演员合作。透过曾芜,让她对之后的年岁有了更多期待。
那天饭局,她的举动,江遥也一直铭记在心。奈何,如今人微言轻。
用力拉回飘散的思绪,高兴的日子不能煞风景。江遥摸了摸肚子,估计还能填上几个串,正待细细品尝,突然耳尖地听到一声抽噎,来自她的右手边。
刚才还在对瓶吹的李然,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开始埋头垂泪。
桌上众人要不还在全力奋战,要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举杯闲侃。声音嘈杂,压住了那声低低的抽噎,暂时没有什么人留心到异样。
“怎么了怎么了?”江遥摇了摇他胳膊。
看着他面前横卧着的空酒瓶,她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一瓶啤酒的量都没有?那还喝什么喝?
对于没有分寸的人,江遥向来没什么好声气。本想放任不理,但看他哭得正兴起,一桌这么多人,指不定走漏了什么风声。
她拉起李然的胳膊,想带他出去醒醒酒,但男孩子毕竟人高马大,醉了更是行为不太能自控,曾芜留意到她的举动,也赶紧过来帮忙。
有人望过来,江遥摆摆手示意没事:“李然喝醉了,我们扶他上一旁醒醒酒。”
李然喝醉了倒算比较安静,抽噎了几声就开始握着手机发呆,仿佛想钻进屏幕里,看看里边是否有什么消息。江遥揣测着他的举动,突然联想起那天街道旁的偶遇,以及他和孟棠不远不近的距离。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被她乌鸦嘴猜中了?三角关系?
如果是这样,那她也不会处理。
江遥坐在一旁,看李然已经趴着桌子睡了过去,嘴角微弯。他的梦,应该是甜的。
梦中人,却不一定拥有美梦。
孟棠今晚回了趟家,本打算陪父亲吃一顿饭就算完成任务。不料,任务终止在了成功前的十五分钟。
虽然她也曾多次扪心自问,对家庭和谐早就没报太多期待,但今晚还是没有很好控制住四蹿的怒火。
她一向讨厌父亲的强势,却仿佛,仍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他的影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一碰头,就没有多少消停的时候。
本来平平淡淡一桌饭快吃完,孟岩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及她的婚事,家里总免不了一场争吵。
享受着家族的*供养长大,婚姻就是自愿奉上的筹码。不管年少时如何任性,最终仍要回归原本的设定。孟棠从小深知这个道理。何况,她还是独生女,家族的兴盛,她有义务出一份力。
所以在一开始,她就放低了姿态,把自己幻想成某人的所有物,而后被无情丢弃。
而在父亲眼里,只会觉得她没出息。
狠狠跌过一跤,孟棠自问不会再重蹈覆辙。
甩上家门离开,一脚油门踩到底,性能极佳的跑车带来的极致快感,让她从现实中短暂抽离。
车子停靠在路边,黑暗里,孟棠拿起手机,短信箱里躺着一条陌生号码早上发来的信息:「中秋快乐。」
手指一按,确认删除。
第10章 不请我进去坐坐?
最近没有方琦的戏份,她出组参加了几场商务活动,今早才匆匆赶回剧组。
“又见面了。”江遥待在组里仿佛越发水灵,方琦不太自信地抚上眼角,最近在几个城市间连轴往返,整个人疲惫了不少,不知道镜头下会不会漏出痕迹。
谢可欣从小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上天听到她的祈求,让品学兼优的楚彤走近她,和她成为了朋友。但烦恼随之而来,两人越熟悉,楚云这个不相干的名字出现频率也就越高。楚彤总是或开心或忧虑地向她提起,自己的妹妹如何如何……仿佛活生生的自己,只是横插在俩姐妹中间的多余者。
所以知道姐妹俩关系紧张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怎么让楚云不好过。而刚巧,自己喜欢的男孩,也偏偏喜欢和楚云这种人做朋友。
这天放学路上,她假装脚下趔趄,本想推楚云下水,奈何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控制不住身形跌了出去。
楚云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却生怕自己一念之差,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于是,她拉住了谢可欣。但年少的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意,她刚刚拉回来的生命,甫一站定就给了她重重一击。
“扑通……”池塘溅起阵阵水花,是楚云不甘的叹息。
前面的剧情拍摄非常顺利,但江遥落水时的戏份,总被NG。
“谢可欣表情不对。”
导演一喊卡,方琦立马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是我的问题。”
又匆匆跑到刚被从水下捞起的江遥面前,一脸诚恳:“遥遥你没事吧我最近精神不太好,连累你了。”
好在这个季节天气不算冷,江遥不想深究,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准备再次入水。
刘聪将方琦的言辞尽收眼底,表面看来两人确实很是和睦,但方琦和江遥不怎么对付,他是知道的。当初方琦经纪人知道试镜结果时,情绪上头,讲起江遥可没几个中听的字。
有的人脊梁太硬,是该给点教训才知道疼。他玩味地看了方琦一眼,伸手指挥:“再来一次。”
“刚刚推的时候力道没控制好,导演,可以再来一遍吗”几个人站在监视器前看回放,方琦指着自己的动作,再次提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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