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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苍狼国国君利用一封即将要毁掉的信件引出庄雨眠，实在是划算。
没想到都被他们给识破了。
倪忠实一直不说话，裴颂安忍不住道：“倪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何要自毁前途呢？”
倪忠实是永泰数一数二的大将，一直以来深受百姓爱戴，裴颂安实在是不理解倪忠实为何要这么做？
没想到倪忠实听完他说的话，整个人都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他道：“我还有前途吗？
“我兢兢业业守卫边境几十年，我得到了什么？是朝廷的漠视和遗忘，他们似乎并不需要我，那我这么多年的坚守算什么？”
裴颂安试图安慰倪忠实：“倪叔怎么会没有人记得你呢？百姓永远都会记住你的，历史也会记住你的。”
没想到倪忠实根本听不进去，他嘲讽道：“你不要再说了。当我日日夜夜看着这条绵延不绝的边境线，看着太阳重复升起的光景，我的内心在不断地拷问我这一切值吗？”
“当然值，若没有你的守护，永泰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和平。”裴颂安插话道。
“是啊，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可是你出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吸引走了，他们记住的是你又打败了苍狼国的人，收复了永泰失去的土地，没有人再记得我曾经的付出。”
裴颂安的光芒太强大了，强大到倪忠实的光芒瞬间变小了，以至于无人能够再看见他。
裴颂安沉默了。
“你出现的那一刻，大家只记得你的英勇，威武。而我却好像被人忘记了一般。有时候我也会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百年之后，我和你的名字会同时出现在史册上，我会和你一起被别人记起。我身边的人总在我鸣不平，以至于走错了路，我心痛难安，还告诉自己，他们都是错的，我的坚守是对的，可事实证明，我的坚守没什么用，我几十年的守护比不上你两三年的战功，你升官封侯，而我只能默默无名，哈
哈，没想到我几十年的功劳比不上你短短几年的。“倪忠实自嘲一笑。
裴颂安心中难言，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要这个侯爷，只想把这个名额让给倪叔，倪叔真的很辛苦。
倪忠实愤懑地继续说下去：“裴颂安，你知道吗？你封侯以后，我的手下都嘲笑我不被皇上重视，甚至有人觉得跟着我没前途，要离开。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去打仗，你就当你的公子哥不好吗？”
倪忠实的表情有些狰狞，裴颂安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心中五味陈杂。
“倪叔，您一直都是我尊重的长辈，那些光芒荣耀从来也不是我的目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争。”
裴颂安的心中很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心中那个善良正直的长辈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忽然想起庄雨眠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他说道：“倪叔，即使我消失了，一切都不会变的，你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而没有的。”
倪忠实沉默了，城墙上的风在轻轻地吹着，仿佛在为这一切感到叹息。
倪忠实沉默了良久，仿佛认命般地说道：“是啊，这个道理我一直都知道的。没想到这一次竟钻了牛角尖，行错了一步。”
当初苍狼国的国君来寻求合作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走错了就是走错了，倪忠实不为自己狡辩。
裴颂安见倪忠实有悔意，便说道：“倪叔，去向皇上坦诚吧。我会帮你求情，一定会保下你的。”
倪忠实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而是带着歉意地向裴颂安说道：“颂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想过要害你性命。”
“我信。”裴颂安道。他不信曾经那个护着他的倪叔会伤害他。
倪忠实听后，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眼中带着对裴颂安的歉意，又带着决绝。
裴颂安总觉得倪忠实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继续劝道：“倪叔，我们去向皇上求情，一定有用的。”
倪忠实却道：“颂安，谢谢你不记恨倪叔，只是倪叔守了这边境一辈子，还不想离开，就让我以后继续来守护这片土地吧。”
说完这句话，倪忠实就翻身跃下了城墙。
“倪叔，不要。”裴颂安喊道，然而倪忠实已经跳了下去，裴颂安想抓住他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飞快地降落，掉地。
血慢慢地流了出来，浸透了这片土地。
庄雨眠和阳晖来的时候，就看到倪忠实跳下城墙的场景，而裴颂安趴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
庄雨眠急急忙忙地爬到了城墙之上，抱住了裴颂安。
“眠儿，我没事。”裴颂安怕庄雨眠担心，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庄雨眠也不反驳：“嗯，我知道你没事。只是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说，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
庄雨眠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没有任何的批判和审视，反而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裴颂安轻叹了一声，道：“我曾经以倪叔为榜样，也立誓要像他那样为国家效力，打败苍狼国。我以为他会为我高兴，为我自豪，可是我没有想到他觉得我碍事，并不想我上战场。”
裴颂安的声音中充斥着淡淡的忧郁，埋在这层忧郁之下还有一丝丝的悔恨。
庄雨眠道：“他当然为你高兴，为你自豪啊。你想想你第一次上战场之后，他什么表现。”
裴颂安不禁回想起了那时的情景，他来和倪叔一起镇守边境，当时他年纪小，倪叔怕他出危险，便只让他待在军营里。
他不行，他来边境就是为了要上战场杀敌的，于是他天天在倪叔耳前念叨着要上战场。倪叔被他磨的没有办法，于是给了他五百人，没想到他竟然带着这五百人赶走了前来边境骚扰的苍狼国的一支队伍，还活捉了当时的领头人。
倪叔知道后，满脸欣喜，不断地夸他后生可畏，永泰未来有希望了。
裴颂安想起这些，心中又是一阵难过：“眠儿，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裴颂安虽没有将具体的事情告诉庄雨眠，但是庄雨眠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她猜测的没错，于是她道：“人心易变，他当时为你高兴是真的，一时不岔，走错了路想杀你也是真的。在这个时间，我们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要问心无愧就很好了。”
被庄雨眠如此一安慰，裴颂安的心情好多了，他和庄雨眠去帮倪忠实收尸，并准备先将他的尸首带回京城。
庄雨眠看着倪忠实，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没想到他死了。这样一来，裴颂安的结局应该是被改变了吧。
她呼出一口气，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
倪忠实的死讯传遍了整个永泰，裴颂安并没有说他为什么而死，众人只当他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当他们带着倪忠实的尸首回到京城时，一路上碰到的百姓都在为他的去世而感到伤心。
而他刚到了京城门口，就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百姓站在城门楼，脸上哀戚，他们在为倪忠实的死而感到忧伤。
裴颂安心中更是悲伤，倪叔你看到了吗？百姓没有忘记你，他们都在怀念你。
可惜，这一切倪忠实都看不到了。
这也是裴颂安失踪之后第一次回到京城，百姓们也为裴颂安回来而感到高兴。
有百姓说：“裴将军我们已经失去了倪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裴颂安微微点点头。
永胜帝知道裴颂安回到京城后，立马派人来接。
阳晖之前从苍狼国国都回来之后，就将裴颂安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了永胜帝。
永胜帝当时就高兴得难以抑制，现下他看到裴颂安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时，忍不住说道：“颂安，你没事就好。”
他是臣子，亦是曾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永胜帝对裴颂安的感情不比对乐悠公主的差，因而当裴颂安站在他面前时，他由衷地高兴并希望以后裴颂安能够一直平安。
永胜帝还记得他失踪前立的大功，于是他问道：“颂安，上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可以给你。”
裴颂安突然跪倒在地上，恳求道：“皇上，臣不需要什么奖赏，只希望皇上可以追封倪叔为侯，让他下葬。”
永胜帝的脸色变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压迫感：“裴颂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78章 知晓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现在这样你……
无形的威压向裴颂安袭来，他知道他的话将会引起永胜帝的暴怒，但是他还是要说：“皇上要给臣论功行赏，臣不要其他的奖赏，只需要皇上将奖赏赐给倪忠实，追封他为侯。”
永胜帝气道：“裴颂安，倪忠实为什么自杀？”
倪忠实勾结苍狼国谋害他的事，裴颂安并没有说出来。此刻，面对永胜帝的质问，裴颂安还没想好怎么说。
永胜帝冷哼一声道：“阳晖告诉朕，你留在苍狼国是为了找出勾结苍狼国的奸细，可是你们回来了，并没有说奸细是谁，反而带回了倪忠实的尸首。颂安，朕在你心目中是傻子吗？”
“臣不敢隐瞒皇上，皇上英明神武，倪忠实已自杀谢罪，但是他曾经的功劳确实实打实的，臣只希望能够还曾经的他一个公道。”
“追封他为侯就是公道吗？”
“是。”
永胜帝面无表情，他只是走到裴颂安面前，问道：“颂安，你是将领，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怎么样才能封侯？”
按照永泰封侯的标准，只有斩杀敌国重要大将或者斩杀敌人数目达到千数以上才能封侯，但是这两样，倪忠实都没有达到。
“可是皇上，这些都是人定的，那些冲锋杀敌的将士固然值得封赏，但是守城护国的人就不值得吗？他们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抵抗孤独与寂寞，劳苦功高，就不配得到封赏吗？”
“这不合标准。”
裴颂安抬起头，眼中蕴含着愤懑：“标准也是人定的，如果冲锋杀敌才有封赏，那么以后谁
还会坚守边境？”
“裴颂安，你一定要忤逆朕是不是？”
“皇上，臣并于此意，只是在探求一个合理的述求。”
永胜帝被裴颂安缠得没有办法，道：“既然如此，那你说倪忠实叛国一事如何解决？这可没有人逼他去做。”
“真的没有人吗？若是他的功劳早就被人看到，若是有人体谅他的辛劳，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你是怪朕没有体谅他？”
“不是。”裴颂安连忙回道，其实他自己又何尝真正体谅过倪叔的坚守与不易了？
所有人都把他的坚守当作理所当然的事了，因而没有人注意到他。
裴颂安沉默了，永胜帝还以为他僵在这里，想找他要一个答案，他实在心烦，便将裴颂安撵出去了。
整个殿中就剩下了永胜帝一人，他坐在龙椅上，仿佛在思考裴颂安的问题。
等到晚膳的时候，永胜帝还是没有出御书房，皇后来找他。
永胜帝轻轻地瞥了一眼皇后就收回了目光。皇后走到永胜帝的身后，帮他揉着太阳穴，她的力道刚刚好，轻轻柔柔的。永胜帝舒服地说道：“还是你的按摩手法好。”
永胜帝的眉头舒展了不少，皇后问道：“今日怎么没有去用膳，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永胜帝叹了一口气，将裴颂安的请求说了一遍。接着，他问道：“皇后，你怎么看？”
“皇上，臣妾哪里懂这些，你这不是为难臣妾吗？”皇后轻轻地说道。
“父皇在世时，倪忠实就一直镇守边境，若不是他一直护着永泰，那么在苍狼国的侵扰下，永泰哪还有机会反击呢？”
皇后的手顿了一下，她道：“那皇上的意思，是同意要给倪将军追封为侯呢？”
永胜帝握住皇后的手，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前，摇头道：“若他最后没有勾结苍狼国，朕倒是可以追封他为侯，可是他与苍狼国勾结是事实，若不是颂安警觉，这件事迟早会酿成大祸。”
永胜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做出损害永泰利益的事。
裴颂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庄雨眠正在门口等他。庄雨眠看到裴颂安回来，庄雨眠就立马迎了上去。
裴颂安勉强笑道：“怎么不在府里休息？”
庄雨眠对裴颂安的一言一行观察得很细微，此刻看到他如此强颜欢笑，她说道：“要是不高兴的话，可以不笑的。”
裴颂安轻叹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用战功请求皇上追封倪叔为侯，可是皇上说倪叔还达不到封侯的条件。”裴颂安将自己今天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庄雨眠。
庄雨眠曾经从裴叔那里了解过裴颂安的过往，又从裴颂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倪忠实对他的维护，可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无法理解裴颂安对倪忠实的敬重。她只能苍白地安慰道：“颂安，你已经尽力了，倪将军泉下有知，他会感到欣慰的。”
“可是我毕竟没有实现他的心愿。”
庄雨眠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伴君如伴虎，倪忠实劳苦功高，护国有功。这样一个有能力，得民心的臣子怎么能不引起皇帝的忌惮呢？所以，在裴颂安露出锋芒的时候，永胜帝重用裴颂安，忽视倪忠实，不然为何当初给裴颂安封侯的时候，不给倪忠实封侯呢？
所谓封侯的条件都是维护统治的手段，若是永胜帝需要他，那么自然可以为了他破除一切标准，若是不需要，那么一切就必须按照要求来。
庄雨眠看着裴颂安低迷的样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将这样的真相说出来，以他的聪明，他迟早都会猜到永胜帝的用意，她又何必如此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呢？
倪忠实办葬礼的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和苍狼国的人勾结到一起，因而皇上还是让他按照大将军的礼制下葬，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只是，苍狼国的国君并不是这么想。裴颂安和庄雨眠从苍狼国安全地逃了出去，倪忠实虽死了但他的名声却并没有毁掉，他还是永泰百姓尊敬的将军。
而他的计划全部落空了，苍狼国国君非常不满，因而他让人去散布倪忠实通敌叛国的消息，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永泰。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但是渐渐地有人说倪将军不是战死的，而是被裴将军揭发后跳城墙而死的。又有人说裴将军在最后一次战争中被埋伏就是因为倪忠实将裴颂安的行军路线告知了苍狼国。
这两条消息一出来，百姓们半信半疑，但倪忠实的政敌们可不这样想。有人想挖出倪忠实的坟墓来求证他到底是战死的还是跳城墙而死的，索性这荒唐的行为被裴颂安派过去的人给阻止了。还有的人到将军府来向裴颂安求证，导致庄雨眠这两日一直紧闭府门，不让任何人出来。
但越是这样的态度越是让百姓怀疑这些消息都是真的，再加上苍狼国国君又从中作梗，渐渐地有百姓相信倪忠实是通敌叛国的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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