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nie姐。”钟子晴点头如捣蒜,职场新人生存法则第一条――不顶撞上司,不得罪同事。
法证虽然不是警察,但属政府化验所,日后天天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廖温妮对听话又礼貌的钟子晴非常满意,转头继续指挥手下一班伙计拍照、收集物证。
钟子晴:“师傅,没有车牌怎么确认车主啊?大海捞针哦?”
“车同人一样,都有专属于自己的ID,只要能找到车架号或者发动机号,就能提交资料给交通部,顺势查出它的车主。”季思福说起车来如数家珍。
这么简单?看来五点前能找到车主顺利收工,钟子晴松了一口气。
“子晴,你去看一下发动机号。”季思福指挥起新人无比得心应手。
“OK!”钟子晴同法政部借过一次性白手套,绕到车前,抬起车前盖,正欲清除掉车缸上积年的灰尘。
耳边突然消音了,一阵天旋地转,她的灵魂仿佛被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不!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被五花大绑,黑布蒙眼,胶带捂嘴的女人!
第2章
我变成了死者她终于窒息了
这是哪里?
钟子晴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无济于事,只能隐隐透过眼皮感知到周围一片漆黑。想要活动四肢,却发现手脚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脖子也又酸又痛,仿佛刚刚被人用力掐过,呼吸好困难,她快要窒息了。
钟子晴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周围声音,隐约能听见轮胎碾过树枝的“咔嚓”声。
难道她正身处一辆移动的汽车里?但是汽车哪个部位能容纳下一位成年女性且密不透光?
只有一个答案:后备箱!
香江的夏日很闷热,绝望却如同寒冰般刺入钟子晴的骨髓,让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汽车行驶的颠簸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以及发动机的嗡嗡声,在静谧的后备箱内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直接敲打在钟子晴心头,让她寒毛直竖。
汽车突然停了,出于惯性,钟子晴的“啪”地撞在了车后座上,她想要喊疼,却发现嘴巴被胶带缠住,张不开。
“嘭!”后备箱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随之照射进来。
下一秒,钟子晴被人从后备箱里拖拽了出来。
“砰!”她的后尾枕磕在了一个坚硬的凸起物上。
那人将她一路拖行,钟子晴只觉得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被沙砾摩擦得生疼。
前进大约三十米,那人忽然松开了手,钟子晴的双腿被重重地扔回了地上。
还没等她喘口气,一个冰凉的物体便抚摸上了她的苹果肌,转瞬之间,巨大的刺痛感袭来,那人正拿着把利器疯狂地划伤她的脸颊!鲜血从额头、鼻尖、嘴唇、下巴不断涌出,直至消融在泥土中。
紧接着,那人又换了把工具,沙土与金属边缘不停撞击,发出富有节奏的“嚓嚓”声。
挖了一会儿,工具“纭钡卦以诘厣希发出沉闷地响声。那人“啪啪”拍了两下手,下一刻,钟子晴就被推进了沙坑里,身上的衣物也被扒了下来。
一片树叶从高空缓缓坠下,离开了它的生命之源,覆在了钟子晴的鼻腔上,掩盖了她的呼吸通道。
该不会想把她活埋了吧?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钟子晴害怕地直打寒颤。
伴随着规律的“沙沙”声,一g土接着一g土,从脚至头,洒在了钟子晴的身躯上。
泥土的沉重感逐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沙土通过眼睛、鼻子、嘴巴涌入了骤缩的肺。
“啪!”是那人将土彻底拍实的声音。
对未知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终于窒息了。
……
“子晴,子晴,醒醒!”
钟子晴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颗大榕树,眼前是廖温妮焦急的脸,带着劫后余生得庆幸,她喃喃道:“Winnie姐。”
“季sir,子晴醒了。”廖温妮蹲在钟子晴身侧,转头对在一旁正通电话的季思福说。
季思福比了个“OK”的手势,却并没有挂断电话。
还未完全适应强光,钟子晴眯着眼睛问:“Winnie姐,我怎么了?”
“知道发问就是没事咯?我差点call999啊,”廖温妮松了口气,指着一旁小凳上叠好的牛仔外套说,“你穿太多,中暑晕过去了,以后出现场,记得脱外套。”
香江就是这样,无论室外烈日炎炎,亦或是疾风暴雨,室内冷气雷打不动最高十六度,冻死人。钟子晴怕热,还没习惯这巨大温差,故而今日返工,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厚实的牛仔外套。
钟子晴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告诉她,她意识分明很清醒并没有中暑,不过廖温妮这样误解,她索性认下,否则如何解释头先发生的一切。
汽车、后备箱、活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钟子晴想立刻弄清楚,靠着原主的肌肉记忆,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身体紧要,不用这么拼。”廖温妮无奈地摇头,重案A组平时爱偷懒,但遇到案子个个搏命,头先她还疑惑为何会来个看着身体弱不禁风的新人,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这位madam钟,分明是个拼命十三妹。
“不紧要!我没事啦。”钟子晴此刻只想去证实一件事,她三两步跑回焦车尾部,只见后备箱大敞开着,车衣被大火烧得看不出颜色,一眼扫过去,里面并没有任何凸起物。
难道真的是发梦?
钟子晴气馁地叹了口气,余光却瞥到法证部的化验师李卓仁正将一个瓷娃娃收进物证袋。
“这是什么?”钟子晴抓住李卓仁的手腕询问道。
李卓仁早就习惯重案组一惊一乍地破案作风,见怪不怪地回答:“头先在后备箱找到的物证,统一收回去留档。” !!
这不就正好符合梦境里她被人拖下车时,后脑勺撞到的东西吗?
莫非真的不是梦?那刚才“自己”被埋在哪里了呢?
钟子晴闭上眼,开始回忆梦境中的蛛丝马迹。
“咔嚓!”不知道谁的脚踩到了泥沙地上散落的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树叶!电光火石间,钟子晴想到了梦里那片覆盖在她鼻腔处的树叶,四处张望,只有刚才廖温妮将她放置的地方有颗大榕树,离这里差不多三十米。
钟子晴回头对收检物证的李卓仁说:“仁哥,借我把铁锹。”
李卓仁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跑回法证部的车里拿出铁锹递给钟子晴。
重案A组,出了名的怪人多,今日又多一个。好彩他今日接到廖温妮电话前在花园种树,不然哪来的铁锹给Madam钟。
钟子晴接过铁锹,跑到树下挖了起来。
季思福电话同交通部沟通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眉心一阵乱跳,黄竹坑现在的培训课程是不是有问题?
最优秀的学警身体质素差成这样,返工第一天就中暑,醒来又莫名其妙去挖地。自己是答应了学礼退休前再培养个干探出来没错,可这种痴线婆……
被当做‘痴线婆’的钟子晴浑然不觉,挥着铁锹的双手分外有力,顷刻间便挖
出了半截脚掌。
“季sir!”钟子晴兴奋地大叫起来,“这里有具尸体!”
季思福回过神,忙跑到树下,泥沙掩埋间,竟然真有具尸体露了出来,看来这钟子晴不是在胡搞一通,误会了。
再一看钟子晴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季思福暗叹,果然是个神人,重案组哪个警员初次见到尸体能这么高兴?就连许学礼也呕吐了好几次。
季思福点点头,掏出大哥大说:“我去通知许sir和法医科,出了人命,他们必须到现场。”
廖温妮听见这边的动静,也带着法证部一干同僚过来帮忙挖沙,一会儿,一具女尸便横陈在了众人面前。
女尸仰卧在沙坑里,身体未着寸缕,脸部被划花,头部系有黑布挡眼,嘴部贴有胶带,颈部隐约可见暗紫红色勒痕,手脚均用同样材质黑布捆绑。
梦里那具被活埋的尸体,竟然是真实存在的,钟子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同这具女尸灵魂相通,体验了她死前的场景。
“不错哦!”钟子晴的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她回头一看,季思福、周嘉伦同周嘉谦正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性往树下走来,瞄到男子腰间的配枪,钟子晴胸有成竹地叫道:“许sir!”
“你认得我?还没同你自我介绍哦,”许学礼上身穿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衣,袖口挽至手肘,下身着棕色背带西装裤,脚蹬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一巴掌拍在钟子晴背上,“心细如发,有干重案的潜力。”
他这一巴掌下去,钟子晴胃里一阵翻滚,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许学礼来不及躲闪,他新定制的高级衬衣便染上了黄澄澄的呕吐物。
“哈哈!”周嘉伦笑出了声。
廖温妮一个眼风横过去,周嘉伦闭上了嘴。
“Sorry,sir!”钟子晴暗叫不好,死啦,上工第一天,就把顶头上司的高级时装弄脏了。
许学礼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拭掉身上的呕吐物,努力控制不黑脸说:“小事,谁第一次见尸体都受不了,查案要紧。”
咦,许sir不像大嘉说得脾气那么坏哦。
许学礼话锋一转:“明明现场只有焦车,你怎么突然想到去找尸体?”
钟子晴大脑飞速运转,用上了毕生的演技,一板一眼地说:“我刚才见法证的仁哥从后备箱取出来个瓷娃娃,好奇凑过去一看,结果见到后备箱里有一小块疑似血迹,便想到可能是有人遇害了,凶手想要毁尸灭迹,才焚烧的车。”
许学礼扭头挑眉闻问:““阿仁,是这样吗?”
李卓仁从物证箱里取出瓷娃娃佐证:“子晴确实问过我之后,才去挖地的。”
“嗯,”许学礼点点头,又对一旁的廖温妮扬扬下巴,“Winnie,你去看看是否真的有血迹。”
看来许sir不好糊弄哦。
廖温妮跑回车后部,从勘察箱里取出一张滤纸,在后备箱里来回擦拭,又取出一管试剂滴落在滤纸上。
钟子晴目不转睛地盯着廖温妮,紧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血迹什么的都是她乱说的,不过的士被烧成这样,后备箱里面又是黑乎乎的,看错也很合理吧。
“许sir,果然有血迹!”廖温妮挥舞着手中的蓝绿色滤纸说,“不过是否为人血,还需要进一步做种属实验。”
钟子晴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命运女神今天很眷顾自己,随口瞎掰也能误打误撞到正确答案。
许学礼闻言点点头,又抛出个致命问题:“不过你怎么想到尸体会在树下呢?”
坏了,许sir怎么没完没了,钟子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挖出女尸了。
第3章
法医助手的助手不能主观臆断,一切讲……
钟子晴眼珠子一转,即刻有了主意,摆出一副优等生摸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了许学礼的问题:“直觉!警校教授犯罪心理学的老师有讲,部分凶手犯案后,受恐惧、紧张情绪影响,可能会返回案发现场观察警方的调查动向。而山脚这一片景物相似,除去这颗大榕树,没有其他特殊标志,如果我是凶手,就会选这里埋尸。”
许学礼抱臂将山脚扫视一周,正如钟子晴所言,除去蜿蜒曲折的上山石阶同孤零零的大榕树,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学堂有教这些?我不记得哦。”“我也不记得。”周嘉伦同周嘉谦两兄弟捂着嘴咬耳朵。
废话,这都是她现编的啊!你们能学过就有鬼了。
“所以人家是银笛,你是银样J枪头咯!”廖温妮卷起手中的记录本,“啪”地打在周嘉伦头上。
“Winnie姐偏心,我认识你三年还抵不过子晴一日啊!”周嘉伦夸张地捂着额头抱怨。
廖温妮打蛇随棍上:“知道就好,以后跟子晴多学学。”
周嘉伦:“……”
“大嘉、细嘉去找目击证人做笔录,”许学礼快速拍巴掌催促,“师父,法医官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一名手提尸体勘查箱的男子气喘吁吁跑过来,朝着众人不停鞠躬道歉:“许sir,早晨!Sorry,我迟到了。”
钟子晴见此人身穿全套运动装,额头绑发带,右手系护腕,装备齐全,显然是刚运动过来。没想到做法医挺轻松,上班前还有时间休闲,就是不知人工多不多。
“都十点了还早晨,算啦,迟到好过不到,”许学礼抬起手腕,将表盘伸到男子眼前,又探头望向他身后,脸色有些难看“阿Jo,为什么就你一个,Dr.李呢?”
法医助手陈仲尼将随身携带的银白色勘察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Dr.李升职了,换新界调来的Dr.罗接手,不过他之前在休假,依家正在回程班机上,估计下午才能到。”
许学礼叉着腰,叹了口气,半信半疑地问:“现场初步检验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陈仲尼一边穿鞋套一边回答:“跟着Dr.李学习三年,这点操作我还是会的,不过尸体解剖只能等Dr.罗来,我没有动刀资格。”
“师父,没有别的法医官吗?一定要等这个Dr.罗才能解剖?”钟子晴凑近季思福压低声音问。
陈仲尼耳朵尖,头也不抬地问答了钟子晴的问题:“Madam,做法医很难的,中五毕业读五年医学院,跟着还要经过六年的法医培训,最后通过卫生署主持的两次考试才有资格①。全行一共十二名法医,而香江平均每天非正常死亡人数超20人,谁有空过来替班?”
没想到成为一名法医要先通过九九八十一难,钟子晴自觉打消转行念头,乖乖闭上嘴。
“行,”许学礼转头继续分配工作,“师父,你继续同交通部沟通,催他们快点交出车主信息。”
季思福从裤袋中掏出大哥大,一边拨号一边朝警戒线边缘走去,钟子晴习惯性跟上,只想快点远离尸体恶臭。
“子晴,你留下给阿Jo帮手,他一人做事不方便。我去找电话亭给马sir汇报情况。”未料许学礼出声叫住她。
钟子晴战战兢兢转过身,许sir一定还在记恨她头先呕吐之仇,不然他自己怎么不帮手,说什么同马sir汇报,摆明是想回车里吹冷气。
“第一次见尸体吧,戴上这个会好受点,”陈仲尼从勘察箱里取出一次性白色口罩,同文件夹叠在一起递给钟子晴,“劳驾你帮我做记录。”
皎阳似火,尸臭溢出更快,钟子晴戴上口罩后,果然隔绝了大部分腐败气味。
“现场没有明显挣扎及打斗痕迹,尸体有女性性征,身高五尺四寸,长发,面部皮肤损毁严重。”陈仲尼绕着尸体走了一圈,讲话好似唐僧念经,语速极快,钟子晴字写得犹如鬼画符,才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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