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好友的天马行空，被称作“杰”的黑发男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好脾气地一再包容。可如果是往常，这样多等一会也就算了，只是今天的情况多少有些特殊――
平安夜的街头人头攒动，香水味和食物味道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人群聚集产生的错综复杂的负面情绪……这些令人烦恼的细节相互缠绕，让他多少有些反感。
或许是察觉到好友夏油杰对人多场合的不虞，五条悟终于贴心了一回，乖乖往队伍末尾走去，似乎完全没在意周围人投来的关注。
不，五条悟其实是察觉到了的。
如果不是因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对方，川上加奈或许会错过五条悟短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且在与她擦肩而过时，五条悟微微勾了勾唇角，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这笑声有些甜丝丝的味道，似乎比鼻尖嗅到的奶油甜香更清爽细腻。可听在川上加奈的耳中，就像一记不轻不重的提醒，让她迅速收回视线，将注意力维持在眼前的队伍上。
不管这个叫“悟”的男性再怎么帅气潇洒，那个叫“杰”的男性声音再怎么磁性撩人，川上加奈都应该将其抛在脑后了。毕竟对她来说，要想让别人不注意到自己，她也必需减少对无关人员的关注――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全度过一个属于普通人的晚上。
可在与五条悟和夏油杰偶遇之后，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平静度过。
如果说在甜品店的相遇是彻头彻尾的巧合，在餐厅里隔着走道用餐、在电影院里坐在后排欣赏同场次电影，这些小概率事件凑在一起绝对是有意为之。
天知道在影片散场后，一回头看到两个面孔熟悉的男人时，川上加奈的心下有多么慌张。
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姿容出众，雀田薰一开始还怀着毫无恶意的赞叹。可这两位男青年在今晚出现的频率过高，诡异的状态让起初的赞美一扫而空，逐渐转为对人身安全的担忧。
借着影院内错杂人声的掩护，雀田薰悄悄捏了捏川上加奈的手指尖，语气既紧张又无措：“加奈，那两个人也太奇怪了吧？”
在走出放映厅之前，川上加奈已经将帽子重新扣回头顶，额外准备的口罩也分享给雀田薰应急。她努力放松肌肉，举起手机，假装查看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实际上是在观察身后情况。
确认对方依旧隔着几米缀在身后，她也免不了有些紧张，却还维持着平缓的语气，尽量避免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好友：“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就算没有明显的恶意，我们还是要小心。”
两个少女把脑袋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小声商量着等会的归家路线，自以为声音和动作都很隐蔽，却不想早就被五条悟和夏油杰捕捉得一清二楚。
只是从影院正门走向车站的短短几分钟，她们的谈话内容已经从“注意安全”转变为“向车站工作人员寻求帮助”，再这么发展下去……恐怕就是报警了。
“悟，你确定要继续？”忍了一晚上的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额角都蹦出十字，“再像这样跟下去，我们肯定会被当成痴。汉吧？你如果真的要确认什么的话，放一个低级咒灵不就够了？”
不――不管是亲自跟随还是放出咒灵尾随，这种行为都是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
可五条悟在意吗？他根本不在意。
如果在意的话，他完全可以按照好友夏油杰的说法，放出一个隐蔽行踪的低级咒灵悄悄尾随，或者直截了当地走上去表明来意。可他没有。
他大概率是因为熊孩子般的恶劣心思，看着小姑娘的反应有些可爱，起了逗弄的念头罢了。
反观夏油杰，作为看似理智的劝诫者，他也真的在意吗？答案或许同样是否定的。
作为最了解五条悟的人之一，同时也是五条悟多年的挚友，两人在某种程度上可谓相互包庇。他之所以在此时劝诫收手，完全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质问，在人群中获得过多关注，接收到更多的负面情绪，与更多的普通人打交道……
总而言之，这两位男青年看起来挺拔又出色，实际上都是让人头疼的调皮鬼。也多亏了这几年作为咒术师的历练，做起坏事时，他们到底没有少年时期那么张扬了。
“为什么不继续？”五条悟笑眯眯地坚持己见，“咒灵可没办法清楚反馈我要的结果，顶多是不把人跟丢。”
五条悟这么一说，夏油杰倒是愣了愣，随即试探着追问道：“要靠六眼？那个女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作为咒术师，他们的工作内容游离在普罗大众的认知之外：他们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名为“咒力”的力量，通过先天拥有的术式祓除诅咒或者咒灵，而后者多孳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间牵涉复杂的因果关系。
夏油杰的术式是可以驱使收服过的咒灵。五条悟则依靠于百年难遇的天赋“六眼”，能够清晰察觉到细微的咒力变化与特殊回路。这样的精细程度是大部分咒灵所不具备的，也是五条悟坚持亲自探寻的原因之一。
“嗯哼。”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权当赞同之意。
确认对方再无下文，夏油杰渐渐对五条悟卖关子的行为感到不满，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摆手：“随你吧，反正我不会去警局把你捞出来。”
言下之意，固执己见的五条悟大概率会被请去警局喝茶――这么回想起来，刚才因为一时兴起答应五条悟一起跟着吃饭看电影，这样的自己也是太容易被摆布了。
谈话间，雀田薰已经搭乘公共交通离开。目送着好友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之中，川上加奈追了一则确认安全的短消息，然后回头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所在的方位。
她目光坦然、身体紧绷，用再明显不过的眼神确认了车站工作人员的位置，既是自我安慰也是对两人的威吓，摆明了是想在车站解决掉尾随者。
顶着川上加奈毫不掩饰的注目，夏油杰率先妥协。他狭长的狐狸眼微眯，清俊且古典的面容显露出毫无侵略感的笑意，双手缓缓举起表示求饶。
“悟，赶紧的。”这句话是他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也只有是和五条悟一起的时候，夏油杰才会拥有如此被动且狼狈的社交状态。而且往往在意识到结果之前，他就已经被对方带进坑里――这一切都可以说是无法重来的孽缘。
“知道啦知道啦！”
五条悟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迈着大长腿，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川上加奈的面前。
他故意扫了眼川上加奈头顶的摄像头，又看向少女手里紧紧捏着的手机，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出言不逊或者表现出坏心，对方必定会第一时间报警呼救。
“你好呀，小姐。我叫五条悟，背后那个眯眯眼叫夏油杰。”
五条悟说话的语气略带轻浮之意，偏偏眼神和表情是干净又洒脱的。可这种矛盾的感觉不仅没有打消川上加奈的怀疑，反而让她觉得对方是个难以理解的家伙。
川上加奈斟酌着选了一套比较礼貌的说辞：“你好，五条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微微低下头，将墨镜往下挪了一些，露出那双似有秋波潺潺的苍蓝色眼睛：“那我就直说了――”
“你最近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这里，”五条悟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突然间出了什么问题？”
汹涌人潮里，一切的嘈杂背景似乎渐渐远去，唯一清晰留在川上加奈脑海中的，只有五条悟的问句。
等等，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初次见面，怎么会一开始就问她脑子有没有毛病？
第15章
在五条悟开口之后，夏油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悟这家伙是认真的吗？他真的不是想要被人揍一顿才这么说的吗？
川上加奈的双眼逐渐失去高光，一同消失的是对“五条悟是一个正常人”的天真期待。
如果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之下的形象，她肯定会反过来嘲讽几句。但是看着五条悟眼里的真诚，似乎真的在耐心期待着自己的回应，在最后关头，她又咽下了那些语气尖锐的质问。
“抱歉，我自认为很正常。”川上加奈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G――等等！”注意到川上加奈意欲离开，五条悟连忙伸手挽留。
川上加奈一直在戒备着五条悟的各种动作，在他向自己伸手的时候连忙避开，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周围的路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纷纷下意识望了过来，发现是他们一对年轻男女，又避嫌地挪开了视线。他们显然误会了五条悟和川上加奈之间的关系。
在众人眼里，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女四目相对，在人潮汹涌的车站内沉默僵持。似乎是闹了感情上的小别扭，男方正在慌张挽留，女方则试图逃避。
既然是感情纠纷，那就还是不要插手了。这是所有旁观者的想法。
可他们并不知道川上加奈此刻心中的惊惧。作为一个体能上大概率不占优势的女性，父母总会教导她注意防范各种危险，而在踏入演艺圈后，更是要随时保持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在五条悟抬手的一瞬间，川上加奈就如被吓到的猫崽，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帽檐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染上怒色，整个人处于紧绷状态。
五条悟显然不愿让自己轻易离开，这是川上加奈从对方的态度中揣摩出来的事实。而不远处那个名叫夏油杰的男人一直作壁上观，既没有帮着他的同伴阻拦，也没有出手帮助自己解围的意思。
――她只能靠自己。
或许是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又因为川上加奈的避让态度心生不满，五条悟耷拉着俊脸，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喂，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我有这么可怕吗？”
听听这都是什么危险发言。如果地点换成偏僻的小巷，五条悟的手里夹着一支烟或者一瓶啤酒，完全可以与骚。扰独行女性的小混混相提并论。
他或许还会是全东京最俊秀的小混混。
夏油杰终于往前走了一步，试图帮着五条悟说话：“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悟？小姐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悟其实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五条悟再次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哼，绝不承认是自己刚才的表现引人误会，只是像赌气的小孩子那样双手插兜，闷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夏油杰不慌不忙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暗示好友不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悟，你到底想确认什么？我们干脆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聊一聊？”
川上加奈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牢牢盯着眼前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大声呼救的架势。
“你应该可以察觉到一些变化吧？”僵持之下，五条悟不得不选择将一部分关键信息透露出来，也做好了让夏油杰知道的准备，“比如突然多出了一段属于将来的记忆。”
五条悟语气放缓，一反刚才的玩笑与肆意，显出一丝截然不同的深沉：“这是因为你被很多人诅咒了。而且诅咒的来源不属于这个世界。”
注意到川上加奈瞳孔微缩、呼吸短暂停滞，五条悟知道自己说中了。
五分钟后，车站附近的咖啡店里，借着格栅和背对走道的姿势遮掩相貌，川上加奈终于摘下口罩，低头吸了一口抹茶冰沙，靠着贯通胸腔的凉意勉强冷静下来。
在看清少女口罩下的面容后，夏油杰愣了愣，然后试探着开口：“川上……小姐？”
夏油杰之所以知道川上加奈，其实是因为妹妹美美子和菜菜子都是川上加奈的粉丝。这对姐妹是他和五条悟在任务中救下的孩子，之后成了夏油家的新成员，也是夏油杰全力保护的家人。
“你好，夏油先生。”川上加奈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态度渐渐和缓，简单解释自己刚才如此戒备的缘由，“抱歉，我不得不对周围的陌生人保持警惕，而且……”
川上加奈看向斜对面的五条悟――对方正埋着头吃面前的冰淇淋球，没在意川上加奈和夏油杰之间的寒暄，态度过于随心所欲，让人捉摸不透。
想到家中的妹妹们，夏油杰表示理解：“没有关系。为了安全提高警惕，任何时候都不嫌多余。”
一阵风卷残云后，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推开面前的空碗，将夏油杰和川上加奈的交谈强行打断：“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
他支起手撑着下颔，歪着头看向川上加奈：“知道你不会随便透露自己的信息，所以我先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随着五条悟的解释，一个全新的、复杂的世界在川上加奈面前徐徐展开。咒力、诅咒、咒灵、咒术师……这些名词代表了不为人知的危险与迷雾重重的因果。就像五条悟所描述的那样，咒术世界远比人类现了解的更加深远，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团静待发掘。
川上加奈所面临的正是其中一个。
关于五条悟所说的“被另一个世界的人诅咒”的事情，夏油杰微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川上加奈，语气略带疑惑：“可我没感觉到诅咒的气息，川上小姐身上的咒力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还是斟酌后的形容，事实上，夏油杰根本没有从川上加奈的身上察觉到任何咒力的存在。
在咒术界，身上完全没有咒力的人确有实例，这种情况还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天与咒缚。
这些人往往是将咒力作为交换。有的天生拥有强悍的身体素质与可怕的爆发力，比如咒术高专的体术教师禅院甚尔，有的得到了别的能力，但大多数情况都体现为先天的缺陷。
在川上加奈的身上，夏油杰并没有感受到她的身体有多么强韧，也没有看出别的天赋或不足，只不过是比同龄人灵活敏捷些罢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小加奈并不是天与咒缚。”五条悟掏出震动不停的手机，直接调整为静音模式，完全不顾另一头欲哭无泪的辅助监督，“你一直在无意识地吸收周围的咒力，速度非常慢，但是确实存在，这实际上是一种诅咒的反噬。我遇到过先例，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请不要……”叫我小加奈。川上加奈愣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挣扎。
“先例？”夏油杰微微眯眼，一边追问一边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悟，你什么时候遇到的？我怎么没印象？”
这些年来，五条悟渐渐不像高专时期那样性格直来直往，偶尔也有了一些不会告诉别人的小秘密。夏油杰隐隐能察觉到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但是基于好友间的信任与人际交往时的合适距离，他体贴地没有将一切挑明。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夏油杰不开口，五条悟就绝口不提。
“是高专时期一次任务遇到的人，对方现在已经离开咒术界了。”五条悟非常坦然地编织出一个谎言。
夏油杰绝对不会想到，五条悟说的那个先例其实就是他自己。
高专二年级的时候，五条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见证了人性的丑恶，经历了好友夏油杰的叛变。在改革咒术界的这条路上，身边的同伴们也接连身死。
9/79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