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cp嘛,这很常见。
可其中掺杂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大多数时候连演员本人都很难说清楚,更别提只能看到运作完成结果的看客们。
那时他们四年未曾谋面。
通过荧幕看到怀宁时,她已不是他记忆中最后的她。
开学升至大二的暑假末,连下数天连绵小雨的青砖瓦片渗出淅淅沥沥的响声,渐渐盖过他一路从家飞奔到苏城高中的呼吸。
梧桐树摇曳出青春独有的旋律,柯遂站在楼下,远远望向同老师交流讲话的怀宁。
怀宁不是特点鲜明,会将各种颜料颜色都穿在身上的那种美术生。
她露出的笑容浅,白衬衫牛仔裤,穿最简单朴素的衣服,偏有一股玉洁无暇的气质。
那样子更像拍证件照的表演生,像他的同班同学。
但不是的。
他去往上京学表演,她在青城美院将读大三。
他们曾经说好一起去上京。
柯遂看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没同她打招呼。
忍不住跑这么一趟是为了什么?
那天柯遂仍然刻意避开这个问题。
后来终于得以知晓原因。
看到他不熟悉的那个怀宁笑容变多,言语大方,外向开朗到可以在街上随意与陌生人搭话。
甚至可能真的因戏生情,遇到了一个与她合拍的爱人。
她像蜜罐最底处的糖。
而他从来没品尝过那样的甜。
柯遂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会因为她抛下他而丧失靠近她的欲望,一直以来,他都非常,非常,非常在意她。
所以他那天才会想起她未履行承诺,幼稚少年一样转身离开。
他太在意与她有关的一切。
哪怕她不辞而别,这份在意,依旧每天都在加深。
——
小屋线路故障,楼下在紧急对没来得及备份的录制内容进行抢修,三楼露台处多了两具身影。
“怎么想?要发声明吗?”
一句没有前缀的开口,他们靠多年来存留着的默契进行对话。
他的声调起伏不大,却宽心到让人习惯性想靠近,怀宁忽然觉得有风漏进来,她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
“冷处理?”
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口却像棉线里藏着的针,直晃晃地泛冷光。
“我们之间确实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没必要发的。”
不像那样,是指两方面:我们既没有利益捆绑,也没有眷侣爱意。
子虚乌有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暗沉之处,漂浮两颗微小尘土,一触即分,照不到也瞧不清他们的轨迹。
“那要和他们一样吗?”
柯遂看向她,明明已跌至谷底,他的情绪调动仍自如。
他朝外那半边面皮拓出利落线条,只凭五官走向,便辨得出有十分的漂亮。
“不用吧。”
怀宁的身子向左偏,企图避开他的视线。
时间太短,她还没理清,只想着退回一步恢复原状。
柯遂嘴角绷得笔直。
分明没光,她却连面朝他的方位都要挪开,而他发觉自己已经猜不出她往日不会隐藏的那些心里话了。
“怀宁。”他努力使语气听起来不强硬。
“那样的话,你不觉得和综艺的主旨背道而驰了吗?”
静默中,他们之间快要升起的敌对氛围,被怀宁的一句话打破:“柯遂,你生气了吗?”
她像柔软的,不会燃烧的那类皮革,轻而易举地扑灭质问的火星。
从前是,现在也是。
涉及到彼此关系即将敏感转变的时刻,怀宁总发散不出另一层含义,柯遂很早就发现她略显迟钝的特质,却无可奈何。
“没有。”
只得答没有。
“但怀宁,你记得我下午说过的话吗,我们彼此都变了,自然要换一种方式做朋友。”
“这个圈子里做朋友就是这样的,要被许多人注视,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发表看法,但你不能太过在意他们,对不对?”
他循循善诱,身体前倾,想要换个别的切入方式希望以此得到她的认同,好让她不会觉得自己的龟壳被敲击出令人不喜的声响。
怀宁听着,有某个念头在脑海中膨胀扩大。
她问:“那你觉得要怎么做?”
“不用刻意,就像我们以前一样。”柯遂深吸一口气,勾唇:“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不是么。”
黑暗中,怀宁怔怔地盯住他。
柯遂似乎是真的很想和她修复友情,因着他很少一下子讲这么多话来说服别人,目的暴露得太彻底,连表情都不必细看。
怀宁有一瞬间想喊他的名字。
灯光在这时倏然亮起,冲破暗地里发酵的因子。
她看向他的眼睛,又一次被眼睑边那颗小痣吸走注意力,继而发现他整张脸醒目地让人心动。
她嘴里应着,心中却在打鼓,后知后觉一般明晰那个可怕的念头。
可惜要失败了。
她想,她与柯遂来参加综艺的初衷大概要失败了,他们很难做成朋友,也恢复不成过去的那种关系。
第12章
她不想和柯遂做朋友
“怀宁,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武熙熙吸溜完一口面,腾出嘴来夸奖投喂的人。
怀宁回答:“真的么?你觉得好吃就可以。”
“真的,番茄和鸡蛋都不是单纯的配菜,成功融入到面条当中,这是番茄鸡蛋面的灵魂。”
怀宁笑着看向比她还大上两岁的武影后大加褒赞,武熙熙似乎一直都没有要隐藏什么的想法,无论镜头内外。
“漾姐你吃饭了吗?”
怀宁喊了从二楼下来的吴漾一声。
吴漾看了眼武熙熙手中捧着的面,点头道:“吃过了,你这几天总做饭,休息会儿吧。”
“我早上睡不着,起得比较早,顺手就做了。”
“中午也不用睡觉?”吴漾转头看向三楼,又看着怀宁发问,仿佛意有所指。
怀宁躲开她的眼神,“没有午睡的习惯。”
“你怎么学的教教我呗,我简直天选手残党。”
武熙熙睨一眼吴漾,在怀宁眼前招手,换了个话题。
“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步骤,但摸索多了就会了,我之前也不做饭的。”
“半小时武熙熙就能让厨房炸锅。”吴漾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套学学就会的理论在她身上不适配。”
“笑什么,咱俩快饿死的时候还不是靠我偷来那几包泡面下了满满一锅,吴漾你少吃了?”武熙熙要拿筷子去戳吴漾的额头。
“偷……泡面?”
怀宁被她俩的坦然吓到。
吴漾被怀宁的反应逗笑,捏了捏她的脸,“你真信啊,她去家里拿的。”
“我当时差点从他们的户口本上迁出去好吧,差不多就是陌生人了。”武熙熙总是语出惊人。
吴漾想到什么,笑容变得苦涩,“也就你觉得差点能迁出去了。”
“什么意思啊,我家里人当时来找过我?”武熙熙看着吴漾,喃喃道:“反正我妈现在还是特唠叨,还问你来不来家里吃饭……”
“不过她连你的姓都记错了,还以为是我这个武。”
吴漾没在意,专门夸奖了句:“姓的音还记得,阿姨记性不错,咱俩可都断交八百年了。”
武熙熙呲了声,继续探讨家庭问题:“怀宁,你妈妈呢?是不是和你一样也特温柔?”
怀宁摇头。
至少对于她来说,大多数时候的李莉优绝对算不上温柔。
吴漾也问了嘴:“那就是你爸妈感情不错?”
“我妈妈前些年再婚了,至于我爸爸,他们离婚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话音刚落,剩下两个人自动静音。
怀宁先打破安静,不在意道:“没事,他们离婚都十年了。”
李莉优和怀湛江中间是否见过面,怀宁不了解。
但她、李莉优、坏湛江,曾经的三口之家的确有十年没聚在一起。
李莉优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然也不会在怀宁放弃绘画去做演员后渐渐和她少了联系。
“我来洗吧。”
柯遂的声音自头顶出现,她手中的瓷碗被接过。
怀宁仅仅愣在原地两秒,然后转身坐下。
“我吃完了。”
武熙熙大手一挥,抱紧自己的面碗,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两遍,同吴漾很有眼色地快速离开。
只留下他们两个,但立刻上楼实在不礼貌,怀宁决定坐两分钟。
“睡得好吗?”
大概是因为背对,柯遂声调低沉。
怀宁嗯了声。
清洗那只碗最多用掉三十秒。
拿过毛巾擦净手,柯遂抽开她身旁的凳子坐下。
柯遂发现怀宁在避免和他进行正面交流。
她提早了时间起床,且在大部分不用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和武熙熙吴漾待在一起。
坦白讲,柯遂一时无解。
怀宁完全缩进自己的空间里,不肯露出他所熟悉的柔软处,他同样不能冒然翻过她的壳面,只好时不时戳一下,以此获得滴水石穿的效果。
柯遂指尖轻敲桌面,“刚刚通知说投票选出我们俩过两天要进行单独的双人直播。”
“只有我们两个吗?”
消息过于意想不到,怀宁终于接话。
从园区回来的当晚,舆论便有渐起之势,虽然不靠粉丝,但柯遂算是年轻演员中的流量前几,加上《朋友错过》这节目本来热度就高,简直拖着话题度讨论度都平平的怀宁坐上火箭原地起飞,到第二天,猛烈到挂了半个热搜榜。
#遂遂安宁,#柯遂,#怀宁,#柯遂怀宁,除了这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俩的词条外,各种关联性的稿子同样不在少数。
好在负面新闻不多,因着两个人都是从出道那天开始言行便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猜测最多的也就是说怀宁借青梅竹马的情分捆绑柯遂花式营销,参加友情修复综艺只是正大光明炒cp的手段,最离谱的一条是好些个瓜主浑水摸鱼把怀宁的名字掺杂在柯遂的各种饼里,恶意揣测的网友们仿佛终于找到证据,纷纷声讨起不自量力意欲挤进电影圈的怀宁,转发量和评论量飞速上涨。
录制间隙每个人都有时间上网,谣言传到耳朵里和眼睛前只是早晚的事。
虽说是怀宁和柯遂一起挂在热搜上,但这种事,往往女方受到的伤害要远远大于男方。
武熙熙和吴漾深有其感,许多次询问怀宁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还好吗,陈书黎不用多说,照常散发出他的光芒,就连周川也对她表示关切。
经历过类似事件的怀宁语气真切地回复道没事,旅游综艺专组被开帖骂上几千楼的大风大浪犹在眼前,难过伤心总是不可避免的,遭人凭空辱骂谁都不会开心,但她抱着行得正坐得直的念头,不是也熬过来了?
怀宁因为接收到善意一一道谢,唯独落下首当其冲地挡在她身前的柯遂。
大肆发酵到谣传她要被安排进柯遂接下来的电影组时,柯遂工作室便火速辟谣打假,同时发布了一条博文:其他可以忍,但请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造谣,演员的每个角色都是靠自己拿下的。
言外之意等同于:不止带进组这一件事,其他全都是谣言,怀宁并没有捆绑他也不靠他拿角色。
声明一经发布迅速登上热搜,与此同时,怀宁参演的保密项目《无影无声》正式定档,官宣了怀宁所饰演的哑女燕珍一角,随后放出她参加试镜的片段,博得一番好名声。
那两天当真热闹,怀宁觉得她快把这辈子的热搜都上完了。
之后声势渐弱,针对她的许多帖子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掉。
那必然是柯遂的功劳,怀宁知道。
却不是很想见到他。
他变得和之前她所熟悉的柯遂一样:包容她、关心她、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许多事。
像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家哥哥。
——
怀宁初二下半学期不小心摔到左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不能去上课便要落下进度,她心里很急,每天都想着出院。
陪床的李莉优让她少想学校的事,好好把骨头长回来。
怀宁恳求:“可是妈妈,这样我会掉出前十名的。”
“宁宁,现在把病养好才最重要。”
李莉优会对怀宁的成绩有所要求,却不会太过分,比如维持到班级前十名,不算难如登天,在怀宁可达到的范围之内。
然而此时此刻,比起回学校补进度,她更希望怀宁待在医院里。
“听话宁宁。”李莉优摸了摸怀宁的头,却丝毫看不到怀宁快要哭出来。
要前十名是李莉优的要求,乖乖待在医院也是要求,那她要怎么同时满足这两个?
柯遂赶在掉落之前接住了她的眼泪。
放学后,柯遂会到医院来花两个小时给怀宁整理今天上的所有课的笔记,以及分到她桌子上的卷子和习题册。
怀宁回到班级,腿脚依旧不便,怀宁人缘好,班上来帮她的女生不少,但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比如放学后要等大家都走了她才能下楼。
“要不要我背你?”
坐在后排的柯遂看她实在不方便,忍不住皱眉。
其实怀宁觉得一瘸一拐有点丑,而且走得难受,于是只假意推托一次,便欣然接受。
之后他背了她大半个月。
“柯遂,你累吗?”
怀宁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背上,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柯遂的后脑勺左右移动,“你很轻。”
“不是这个。”怀宁反驳,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学后要坐公交车来医院,然后再回去,现在还要背着我。”
“在哪里都一样,我家没人。”他听起来很无所谓。
怀宁哦了声,“叔叔阿姨很忙,不常回家,你会想他们吗?”
“还好,习惯了。”
“柯遂,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柯遂的脚步一顿,随即回答:“不会。”
咬字很重,但回答得简短,让只能听出后者的怀宁在犹豫是否要开口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好在柯遂察觉到她的犹豫。
怀宁试探着伸出脑袋:“你有希望我做的事情吗?”
“感觉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却没有。”
总是问出问句想了解别人,却很少表达自己的需求。
“你也做了很多事。”柯遂声音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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