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孟子》?”弘历看了两眼,转头问她。
“是,如今皇上登基,臣妾一定要为皇上统领好后宫,好为皇上解忧,”琅嬅向他盈盈一笑,“孟子说,‘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数。’臣妾读了,深有体会。”
弘历一边听着,一边把转着持珠,听罢,他朝琅嬅会心一笑:“琅嬅能有此心,朕甚欣慰。还好,朕没有看错人。”
刚刚,他是喊了她的名字吗?还说,他没有看错她?琅嬅心中微动,扬起的笑容更为动人:“为了皇上的认可,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弘历细细端详着她,随后,向她伸出了手。琅嬅一怔,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上,弘历握住,那力量就这么传入她心里。
“朕陪你用膳。”弘历笑着道。
“皇上…今晚不去看看青樱妹妹吗?”琅嬅忍不住试探,总觉得弘历今日的一反常态,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为何要去看她?”弘历挑一挑眉。
“青樱妹妹…今日受了些委屈。”琅嬅望着他,隐隐有些小心。
“今日之事,本就是她的错,朕不罚她已是开恩。”弘历的笑容淡了些,像是很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
屋内一片寂静冷清,青樱坐在榻上,萎靡不振又委屈不已,阿箬则心疼地抚着她被烫红的手。
“主儿,今日太后未免罚的也太狠了些。”阿箬口中十分不平,“惢心,你怎么不护好主儿?”
“是我自己的错,你不要怪惢心。”青樱叹了口气,开口劝解。
“那也是惢心没有看顾好主儿,惢心,你自己去外面跪着。”阿箬不满地瞪她,青樱仿佛没有看到阿箬气势汹汹的话,低头一声不吭。
惢心只能点头称是,刚一转身,便碰上了要进来的李玉。李玉看向她,惢心却是低下头,绕过他往外走了。
“李玉公公,您来了?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阿箬激动地立即站了起来,青樱也是面上泛起了红晕,若是弘历念着她,她受些委屈又何妨。
“是…”李玉低下了头。
“皇上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来和我一起用膳?”青樱连忙问道。
“皇上说,既然奴才如此效忠于您,就让奴才,来做您宫里的太监。”李玉说话声越来越低,最后直接跪了下来。
青樱愣住,一下站了起来:“皇上这是何意?你何曾效忠于我了?”
阿箬也明白了,李玉这是被弘历弃了,打发到这来伺候了。
李玉的话梗在喉中,从前皇上看中青樱,所以他只要说有关青樱的事,皇上就高兴,可如今,自己只是和以前一样,多提起了青樱,皇上竟怀疑了他的忠心,直接不用他了。他心中痛苦,只能抬头一副求青樱垂怜的样子:“青主儿,奴才是为您说话,可皇上这几日总是不爱听,今日奴才说您受了委屈,皇上还将奴才大骂了一顿,赶来了这里。青主儿,奴才只能依靠您了。”
青樱睁大眼睛,嘴也微张,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皇上…皇上竟这么做,李玉不过是为她说了几句话,他就如此生气,难道他不应该希望李玉为她说话吗?不,他不是本来就应该偏向自己的吗?
“是不是皇上为了让太后不再迁怒于我才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太后以为皇上不在乎我,不再为难我?”青樱逼自己回过神来,赶紧问他。李玉是一直跟着弘历的,弘历都舍得派他过来伺候自己,绝对是因为看重她。
“一定是这样的,主儿,皇上对您最好了。”阿箬也赶忙应和。
“对,青主儿聪慧。”李玉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能连连称是。
夜色,就在这么一片惴惴不安中降临。想来明日,又要有新的变数了。
第5章
权力之争
天亮,太后便得知了昨晚青樱偷偷去景仁宫的消息。
青樱想着姑母,又念及皇上为了护着不让太后为难她而装作对自己不在意,总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什么。她本想去找皇上,可皇上为了不让太后注意她去了富察氏那里,她思索一番,去找了姑母。她想,若是自己能说服姑母去行宫颐养天年,不与太后相争,想来太后也不会再为难她,至于弘历那边,嗯,弘历一定会听她的。只要这件事情解决,皇上也可以没有顾虑地对她好了。
可太后才不管她这些小心思,她只认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才是唯一的太后,她与景仁宫那位争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扶持弘历上位,无论如何,景仁宫那位,必须死。权力,只能掌握在她手上。
“当年,果然就不能留下青樱。”太后眼眸一暗。皇帝看重青樱,她昨夜去景仁宫,必是同那位一起想出了法子,若是青樱再不断向弘历吹耳边风,那她日后,必会被那位给压一头。
“明日丧仪过后,让她来我这里一趟。”太后微微抬头。看来她那一日的敲打是毫无用处,如此冥顽不灵的丫头,她只能使出些非常手段了。
弘历下了朝便直接回了养心殿,接着他便喊来了王钦。
“昨夜,青主儿去了景仁宫。至于太后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弘历点点头,让他去拿茶过来。
他想,这青樱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明知太后针对,还要跑去景仁宫。她难道不知道,如今结局已定,她再怎么做,也只是徒增太后厌恶。
不过如今,暂时还不需要他出手,那两个人要争,就慢慢去争吧,鹬蚌相争,他只需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他正想着,一个小太监进来送茶。弘历转头看了他一眼,小太监低着头不敢与他直视,恭恭敬敬道:“皇上,这是内务府今日刚送来的龙井。”
“嗯。”弘历应了一声,接过茶喝了一口。这茶是刚刚好的八分烫,此时茶香正浓,他点点头,又看向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奴才,赵允。”赵允恭顺应道。
弘历眯眼端详了一下他,于是便看到了他手腕露出的伤。
“你手上这血迹?”他开口问道。
赵允愣了愣,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只见手腕上的伤在袖子抬起时露了出来。
他慌忙地跪下来:“皇上恕罪,奴才一时失误才污了皇上的眼睛,奴才知错。”
弘历转了转持珠:“朕记得,王钦是你的师傅。”
“是…”赵允声音颤抖。
“往后你不必跟着他了。”
赵允慌忙抬头:“皇上,奴才知错了!皇上开恩啊。”
弘历甩了甩手,低头看他:“往后,你跟着朕。朕去哪你就去哪,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了吗?”
赵允一怔,抬头对上弘历的眼睛,随后才意识到此话的意思。
他不敢显露高兴之意,只赶紧磕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弘历又喝了口茶,接着道:“朕刚遣走了李玉,因为他的忠心不属于朕。你若聪明,明白朕的意思,往后跟着朕的,未必一直是王钦。”
赵允脑子转了转,随后立即坚定道:“奴才的一片忠心只给皇上,只要皇上吩咐,奴才一定为皇上沥胆披肝,肝脑涂地!”
第二日,青樱便被太后传去了永寿宫。如今前朝对景仁宫一事议论纷纷,皇帝又一直未表态,她怎么都想不出来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难不成,是因为他要顾及青樱,所以才迟迟不做决断。
她绝对不能容忍!
“臣妾给太后请安。”青樱的声音响起来。
太后冷笑一声,转过身:“你还真是丝毫不心虚。”
“到现在了,还想着往景仁宫尽孝心。”
“太后恕罪,臣妾实在不能不去看望姑母,她是臣妾的至亲 ,臣妾只是想让姑母安生活下去。”青樱一副倔强的样子,撅着嘴说。
太后冷眼瞧她:“听你这么说,是想到法子了?”
“臣妾想让姑母,去行宫颐养天年。”
太后重重一拍桌子:“痴心妄想!你别以为皇上对你有几分情意,就有资格压哀家!”
“乌拉那拉氏有你这个希望在,就永远不可能愿意没有名分的安生活下去!”
太后眯了眯眼,低头睨了她一眼,眼中尽露锋芒:“哀家告诉你,紫禁城,只允许出现一个乌拉那拉氏。”
夜晚,寂静无声,有些争斗,就在这一夜,悲愤不平地了结了。
第6章
知止不殆
次日一早,弘历刚下朝,赵允便赶来禀报。
“皇上,昨个夜里,景仁宫娘娘,服毒过身了。”
他点点头,没做什么反应。只是心想,这位太后的速度倒不算太慢,也足够心狠。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处理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解决朝政之事,为自己立稳根基。这两个老人家的事,他如何解决,都不可能两全其美。他索性不把多余的功夫放在后宫的事上,只是放任那些对两宫太后之事的舆论发酵,逼的太后自己动手。
“赵允,遵先帝旨意,乌拉那拉氏不得合葬,即葬入妃陵。”弘历淡漠开口。
“以及,慈宁宫已经修缮好了。让太后入住慈宁宫。”
“恭喜太后,心结已解,再也没有人能和您争了。”福珈看着高贵奢华的慈宁宫,笑着对太后道,“皇上也有孝心,处处顾着您,看来皇上是一心要让您独尊太后之位的。”
太后也是微笑端详着这华丽无比的宫殿,点头道:“看来他也清楚,若没有哀家,也就没有他今日的皇位。”
“太后,皇上身边的赵允公公来了。”
“请进来。”
“给太后请安。”赵允向她行礼。
“皇上叫你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回太后,皇上一片孝心,着让内务府为您再添了许多礼物。”
后面的太监将东西一一捧了上来,翡翠手镯、琉璃花樽、青玉瓷瓶,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太后清楚这只是皇帝要走个过场,不过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所以面上依然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太后,这是皇上最精心准备的,特地嘱咐奴才转告您,要您亲自揭开。”赵允接过被红布盖着的檀木托。
太后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于是没有多问,走上前揭开了红布。
嗬,那哪是什么精心准备的礼物!
那放着的,乃是弘历亲笔所书的四个字。
知止不殆。
太后脸色骤变,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吗!
“皇帝送这个给哀家是何意?你去回皇帝,这个礼物,哀家可不敢收!”她厉声道。
“太后,奴才奉的乃是皇上的旨意,皇上有旨,这个一定要太后收下,挂在您时时刻刻都能看见的地方。”赵允只是笑着看向太后,语气仍是毕恭毕敬。
福珈赶紧拉住太后,克制着面上的表情道:“赵允公公,皇上的一片孝心太后收下了,等您回去,我们自然会挂上的。”
“不劳烦太后,小德子小合子,你们去为太后挂上。”赵允立马转过头。
“你——”太后脸色一沉,可又不能发作,硬生生把即将开口的话憋了回去。
她怒目圆睁地看着那幅书画挂在了最中央的地方,手中的绢子已被她用力揉成一团。一旁的福珈面色也是不好看,只能在一旁扶着安抚她。
“对了,太后,皇上还准备了一份东西。”赵允像是没看到两人难看至极的脸色,继续微笑着说。
“皇帝日日忙于政务,还有心思为哀家准备这么多东西?”太后嗤笑,“好,那你说是什么?”
赵允微微福身,恭敬笑道:“皇上说了,即日起,为了让太后更加舒心,换掉从前伺候的所有宫人,只留下您的贴身婢女福珈姑姑,其余的,皇上让内务府重新拨了一批年轻伶俐的宫人伺候。”
说到这里,太后的脸色才是真正变了。那幅书画她还可以当皇帝是因为无法阻止她才用这个方法提醒自己,可现在,皇帝是真真用上手段了!
“皇帝这是何意?竟换掉哀家所有宫人!哀家没有同意!”太后的声音都带了些颤抖。
“回太后,今日齐太医为您把平安脉,说您因为先帝驾崩,忧思过度,积忧成疾,皇上认为伺候您的宫人不得力,这才下的令。”
“另外,皇上说,太后伤心过度,不愿见人,所以依太后之意,在您的病痊愈之前,暂时不用出慈宁宫,好让您安心养病。”
太后的身子陡然一抖。
皇帝,皇帝这是要禁足!这不可能,他怎么敢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福珈赶紧扶稳太后,着急地向赵允道:“公公,皇上不可不顾太后之意,私自做决断的!”
“姑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说到头,我们都得听皇上一人的,不是么?”赵允神色不变,依旧恭顺笑着。可面前的两人,却觉得一阵森然。
“太后,奴才不打扰了,您安心养病吧。”赵允挥了挥手,那群太监便同他一起走出了大殿。
偌大的慈宁宫只剩下寂静,两人对视,均是一阵恐慌。
“太后,”福珈焦急说道,“皇上的手段怎么突然如此强硬?就因为您亲自处置了乌拉那拉氏吗?还是因为青福晋向皇上诉苦,皇上在为她不平呢?”
“不,不,”太后喃喃道,像是还没缓过来,她抚着自己的心口,“皇帝这是在警告哀家,这是在警告哀家啊!”
太后闭了闭眼,她早该发现的,自从弘历登基,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眉目中全然没了从前的少年青涩,对于朝廷政务的处理也果决丝毫不见生疏。
得到了无尽权力后,人竟能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
第7章
不攻自破
许多事情暂告一段落,弘历派人将琅嬅接来了养心殿,和她商议后宫嫔妃的位份和封号。
这事倒也简单,每个人心里对自己的位置都有数,唯独……
“皇上,在潜邸时,有曦月妹妹和青樱妹妹两位侧福晋,臣妾在想,”琅嬅转头看着弘历,细声问他,“贵妃这个位置…”
弘历转着持珠,心里思量,高曦月虽是包衣出身,但现在已抬了旗,且她阿玛在朝廷也算是办事不错的臣子,以及她自己生的也算是靓丽,他想着,高曦月也够得上贵妃之位。
反观那青樱,本是出身名门,可姑母作为皇后却被落下了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而且,那青樱本人更是不讨喜,死气沉沉,又不聪慧,小错接连不断,若不是侧福晋的身份撑着她,他连封号都懒得拟。
想到这,他也抬眼看了看琅嬅,琅嬅向他微微一笑。弘历也清楚,琅嬅不喜欢青樱,而且和高曦月走得近。罢了,由她吧。
“高氏受你赞许,可见是有福之人。便封她为贵妃,取一个慧字,以示朕对她的期许。”
“乌拉那拉氏,封为妃,给个娴字吧。望她日后文静娴雅,端庄持重一些。”
琅嬅有些惊讶,没想到弘历竟然这么顺着她的心意走,最重要的是,弘历这段时间对青樱,好像是越来越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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