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啊,”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吗?配偶是遗产的第一顺位法定继承人。”
桑军被血模糊的双眼骤然睁大。
“你……!”
“嘘――”刘西娅微凉的手指抵上了桑军的唇,“安静。”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她的笑有些阴郁,“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二十年了。”她说,“我其实很好奇,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说,你根本只爱你自己呢?”
“你怪我和别人生了桑驰,可是你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找了一捆绳子,将桑军的手和脚绑了起来。
“因为我想要个健康的孩子啊。”
“不是捡来的,是我自己亲生的。这很难理解吗?”
桑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我说了我不会追究,你不必……”
刘西娅却抬手捂住了桑军的嘴:“有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只是你以为罢了。”
她凑近了桑军的耳朵,一字一句,“我知道,当初你在孕检报告上动的手脚。”
桑军凝住了。
那一刻,他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直接瘫倒在地。
刘西娅不再多言,她用布堵住了桑军的嘴巴,使出全力将他抬起,扔进了水泥搅拌机里。
然后,按下了开关键。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盖住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却抹不去她脸上的泪痕。
那是她的二十年,也是她最后的良知。
之后没多久,桑军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刘西娅主动站了出来打理起了他留下的事务。
当警察找上门调查的时候,她故意留了一手。
她主动告诉警察,桑军之前和王浩有过争执,将矛头指向了王浩。
果不其然,几天后,王浩就带人找上了门。
刘西娅开门见山:“我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没了,我一定会和你们死磕到底。”
王浩却递给了她一张名片:“所谓顶梁柱,不过就是经济来源罢了,若是夫人您自己也可以赚钱……”
他没有把话说完。
刘西娅拿过名片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肖氏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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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桑迩和陈野呆坐在电脑屏幕前,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陈野掏出手机,道:“我、我来报警!”
可手机就像是和他们作对一样,居然收不到信号。
桑迩等不及,直接跑去走廊给周明礼打电话。
外面的信号也很弱,但总比机房里好。
“嘟――嘟――”
两声等待音之后,电话那端忽然空了一下。
“迩迩?”周明礼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老公,我在清江创业园,我们找到证据……唔!”
忽然有人从背后死死地勒住了桑迩的脖子。
“呃!”
桑迩猝不及防,手机应声落地,屏幕呈蛛网状裂开。
“迩迩?迩迩?”
听筒里不断传出周明礼的问询。
可回答他的却是陈野的惊呼――
“你什么人!给我放开她!”
周明礼意识到桑迩出了事,也顾不上是不是在会议中了,直接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了刘西娅的声音:“哟,周总,真不好意思啊,这次,又是我比你先找到你老婆呢。”
“不过,”她哂笑着,“你放心,在你赶到之前,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因为――”
“我要你看着她死。”
第62章
啪。
刘西娅干脆地按掉了电话,将手机狠狠踩碎。
桑迩拼尽全力去扯勒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想给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空间。
“小迩!”陈野想要上前阻止,跨步就要冲过去。
可刘西娅却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了桑迩的腰间。
“别动。”她警告道,“刀子不长眼。”
陈野一顿,不敢再贸然挪动半步。
刘西娅看他那副干着急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还挺识相,”她轻蔑地评价道,“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乖乖看戏。”
“你!”陈野火冒三丈,但又担心激怒了刘西娅,还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刘西娅发号施令,“向后转。乘电梯下楼。”
陈野虽不愿意,可想到她还挟持着桑迩,只能照做。
随着电梯铃“叮”的响起,刘西娅再度下达了指示:“叫周明礼来天台找我。若是有任何别的人出现,我就捅死她。”
陈野侧眸望向
了桑迩。
桑迩面色惨白,嘴唇已经微微淤紫,抠着绳索的指缝也渗出了红色。
陈野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试着商量:“我会走,你能不能松点力气?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刘西娅不耐烦了,吼道:“关你屁事!滚!”
陈野深知刘西娅现在已经没了理智,生怕再晚一秒她会做出更可怕的事,只能抬腿跨进了电梯。
刘西娅看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变成了数字一,才稍稍放宽了套在桑迩脖子上的绳子。
桑迩把握住这珍贵的缝隙,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新鲜的氧气猛然灌入她的喉咙,身体反应不及,呛住了气管,她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支撑不住,就要向下滑去。
但刘西娅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她将刀又朝前顶了半寸,道:“装什么柔弱,站起来!”
桑迩能清晰地感到刀刃划破了她的衣服,贴上了她的皮肉。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但又被绳索桎梏,只好顺着刘西娅的命令往前走。
二人一路来到了天台。
刘西娅推开门,狂猎的风迎面袭来,呼啸着擦过她们的耳际,像是乐曲终章的前奏。
“过去。”刘西娅踢了踢桑迩的小腿肚,“站到露台上去。”
桑迩气息还未恢复平稳,说话时都能尝到嗓子里的血沫味儿。
“就算我现在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不是吗?”
刘西娅啐了一口:“少他妈跟我废话。”
桑迩别无选择,不得已站了上去。
在这一刻之前,她是不知道自己恐高的。
但现在,她站在51层高楼的顶上向下望去,所有的景色都变得渺小,仿佛是在告诉她,你摔落之时,连血雾都无法被捕捉。
她尽力稳住身形,可双腿却开始不住地颤抖,头脑也逐渐眩晕。
即使如此,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见此情景,刘西娅不禁嗤笑出声。
“呵,还挺有母爱。”
桑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获得刘西娅的共情:“你也是妈妈,你应该懂。”
刘西娅却不屑一顾:“怎么?骂了我这么多年,临终改口了?”
桑迩道:“就算你不是我妈,你也是桑愈和桑驰的母亲。”
刘西娅却说:“可是我本来没想做母亲的。”
桑迩微微怔然。
刘西娅深吸一口气,道:“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她轻扬唇角,“反正我也从来没给你念过睡前故事,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
“曾经有一个京市大院里出生的姑娘,家庭说不上多富裕,但也绝对不差。长相嘛,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大学报道的那天,她见到了一个小伙子,只那么一眼,她就认定了那个人。毕业后,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这个穷小伙。当时小伙承诺她,以后事事都以她为中心,他要给她全世界。姑娘沉浸在爱情里,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女人,殊不知那是悲剧的开始。”
“她婚后也有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不光爱情,事业也有了成绩。当时公司里的领导很器重她,甚至想外派她去别的国家。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女人和丈夫都没有备孕的计划,她经常喝酒,他也没有戒烟,这个孩子纯属意外。”
“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女人同丈夫商量,这个孩子就先别要,等之后稳定了,好好备孕,再生孩子。”
“可丈夫却说,他不在乎女人赚多少钱,只想和她有个完整的家。”
“女人很爱他,于是退了一步,答应他只要孕检后确定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就生下来。”
“没过几天,丈夫就拿着孕检报告回来了,欣喜地告诉她,‘一切正常’。女人觉得这是天意,就安心地将孩子带来了这个世界。”
“但人算不如天算,孩子5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来患有先天遗传病,这辈子都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女人觉得上天在捉弄她,天天以泪洗面,但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直到有一天,女人在丈夫的抽屉里发现了曾经的孕检报告单。”
“和她当初看到的不一样的是――”
说到这儿,刘西娅的眼圈红了。
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不一样的是,在风险那一栏里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患遗传疾病的概率极高。”
听到这儿,桑迩彻底僵住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嗓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哪怕张开了口,也无法发出半个音节。
刘西娅缓缓转过头,她的眼珠里不再有往日的锋芒,只留下一片死寂。
“从那天起,我的天就塌了。”
“我最信任的男人,欺骗了我。”
“他不光欺骗了我,也葬送了一条生命。”
桑迩攥紧了衣角,嗓音已然变了调:“但愈愈……还活得好好的……”
“对啊。”刘西娅笑了,“因为死掉的是我的人生啊。”
她的声线逐渐高昂,“我的事业,我的爱情,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我牺牲了所有,换来了一个残疾的女儿!”
桑迩凝噎。
刘西娅望着她,声嘶力竭地咆哮:“凭什么?你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桑愈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声声质询,似乎并不是要从桑迩那里获得答案,而是向命运发出的无力的叩问。
桑迩无法回答,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涌出。
“可是愈愈她……是无辜的……”
“那我呢!”刘西娅嘶吼。
“她无辜!我又何其有辜啊!”
桑迩闭上了双眼。
她做不到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刘西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撕裂开天幕――
“你道什么歉。”
浑厚稳重,怒火暗燃。
桑迩指尖一凝,抬眸的瞬间,不偏不倚,撞进了周明礼的眼里。
只是刹那,桑迩就看到了他瞳底的疯狂。
那是要吞噬一切的深渊,是屠掠万物的杀意。
她抽噎着喃喃道:“周明礼……”
周明礼的目光淌过她的脸,将仅存的温柔留在了她的身上,而后扫向了刘西娅。
他冷声道:“千错万错,也是错在你那已经碎成千万片的老公身上。跑这儿来指责我老婆,算哪门子的报仇?”
刘西娅重新抬起刀,架在了桑迩的脖子上,道:“报仇?”
她哈哈笑了几声,“我没那么幼稚。”
“我只是想要她来给我陪葬罢了。”
周明礼道:“那不太合适。”
刘西娅神情一僵。
不等她发问,便听周明礼不紧不慢道:“我老婆要是死了,肯定也是上天堂,和你不是一路的。”
“倒不如,”他向前一步,“换我来。”
刘西娅:“什么?”
周明礼偏了下脑袋,坦然又轻松:“我作恶多端,保证和你一起下地狱。”
刘西娅愣了半刻,终于反应过来,接着爆发出狂笑。
“哈哈哈,好一个伉俪情深啊!”
“不过,”她突然收起了笑容,“你这份爱有多真呢?”
“你到底是愿意为了她死,还是愿意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死?”
周明礼停滞半瞬,蹙起了
眉心。
刘西娅见状,表情愈发扭曲起来。
她扭头对桑迩说:“看吧,我早告诉你了,男人对女人没有真心,他们在乎的只是你的子宫!”
“你以为你和他在一起就会幸福了吗!你错了!等孩子呱呱坠地,你就是分文不值的保姆、佣人!他的钱、他的名、他的地位,都只会留给他的子嗣!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冰凉的刀刃嵌入了桑迩细嫩的皮肉,轻微的刺痛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即使如此,她依然用声带震颤发音:“这些我都不要。”
刘西娅的眼球几乎要从眶里爆出来:“那你要什么?是爱吗?还是他这个人?当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桑军最后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可是,”桑迩望向了近在咫尺,却又触摸不到的周明礼――
“他不是爸爸,我也不是你。”
她白皙的颈项起伏,撞在银白的利刃之上,刻下了一道淡红的血印,也染红了周明礼的眼尾。
“桑迩,”他的声线有了动摇,“不要说话。”
见此情景,刘西娅炸出了笑声,时断时续,像是生锈的金属相互摩擦般咿咿呀呀:“好、好!不一样是吧?”
“那么――”她突然松手,将桑迩朝外推去!
“我就来告诉你们,什么叫殊途同归!”
桑迩没有防备,脚下重心不稳,直接被抛了出去。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守护住呢。
她闭上了双眼。
可是就在瞬息之间,突然有股力量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臂膀。
她在空中画了半道弧线,最终悬于边沿之外。
她倏地掀起眼帘,不可思议地仰脸,看到了周明礼探出的半身。
暴起的血管从他的颈部攀沿至他的额头,过度的用力使得额发也被冷汗浸湿。
“周明礼!”桑迩喊出了声。
刘西娅也看懵了。
短暂的呆滞之后,癫狂重新占据了她的面庞。
“松手!”她不停地地踩周明礼的胳膊,“松手!”
但周明礼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将桑迩拉回来了一些。
眼见自己就要失败,刘西娅干脆举起水果刀,道:“那你也去死吧!”
声音和刀尖同时落下,正正地扎进了周明礼后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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