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周明礼吃痛,闷哼一声,但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少半分。
刘西娅疯了,她拔出刀,朝他的背不停地捅,狂叫着:“放手!给我放手!”
鲜血汩汩,顺着周明礼的胳膊流下,滴在桑迩的脸上,染红了她的衣裙。
桑迩再也承受不住了,她崩溃了:“我死,我去死,别伤他,别伤他了……”
周明礼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张嘴,竟是吐出一口鲜血。
桑迩几近哀求:“周明礼,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可周明礼却好像没听到似的。
下一秒,他猛然发力――
第63章
尖刃刺入皮肉,动作牵动肌理,伤口被纵向拉扯,撕裂布料,血槽裂开,深可见骨。
与此同时,桑迩被巨大的力量所牵引,猛然升高,隆起的肚子磕至t台的边缘,她惊声尖叫,但重新触摸地面的踏实竟比痛感来得更早。
她再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自己和周明礼正倒在一片惊心动魄的殷红血泊里。
他双腿岔开,跪在地上,紧紧地拥她在怀中。
他弓着上半身,化作她坚实的盔甲,接下雨点般的刺刀。
桑迩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噗嗤”声,不顾上腹部传来的疼痛,剧烈挣扎起来。
她语无伦次地叫着他的名字:“周明礼!周明礼!”
周明礼浅浅地扬起唇角,不知厌倦地回应着:“迩迩,我在,我在。”
他的嗓音低柔,但口中含血,模糊不清,像是遥远的吟唱,飘荡在荒野的上空。
刘西娅愈加癫狂,她双手握住刀柄,高高地举起:“都去死吧――”
“砰!”
枪声响彻苍穹,惊起飞鸟。
沉重的闷响和金属碰撞地面的清脆几乎同步传来。
“明礼!”
伴随着周阅琛的高呼,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救援到了。
但周明礼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他好像轻轻地笑了一声,满是鲜血的大掌没有了往日的温度,颤抖着覆上了桑迩的肚子。
“对不起,很疼吧……手有点凉了……你别嫌弃……我只是想……再抱抱你们……”
绕于桑迩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
桑迩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想去拥抱他,可是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指尖无助地在他湿透的胸膛上蜷起,好像在试图抓住什么。
她能感到身体的一部分在流失,但眼前一片空白,旋即陷入了黑暗。
等她的意识稍微回笼,她已经在救护车上了。
她的眼皮太重,无法撑开,只能听到人们焦急的沟通――
“孕妇失血过多,需立刻安排剖腹产!”
“已联系科室!”
“输血!输血!”
桑迩好想问问周明礼在哪,但咽喉好似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慢慢地,她再次被混沌裹挟,像激流中的一叶扁舟,不知流向何处。
……
嘀――嘀――
桑迩彻底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接着她闻到了医用酒精的味道,不刺鼻,反倒让人有些安心。
“快叫医生!病人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活泼的护士小姐。
桑迩依旧晕着,没有力量站起来,只能轻轻地动了动唇瓣:“他在哪……”
小护士听到动静,又手忙脚乱地跑到病床边,安抚道:“您等等,医生马上就到……”
桑迩费力地扯住她的袖子,艰难地解释:“不是医生,是他……”
小护士反应过来:“哦哦,您是说宝宝是吧,宝宝……”
话未说完,门被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医生激动地上前握住了桑迩的手,道:“夫人,奇迹,简直是奇迹啊!手术非常成功!宝宝已经平安出生!”
桑迩微怔。
旁边的其他人接过话茬:“何止平安!那哭声是我听过最响的!夫人,您儿子太有活力了!”
桑迩却来不及高兴,所有人都只和她说孩子,那另一个同样重要的人呢?
她问:“那他呢?我的丈夫呢?”
医生愣了片刻,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欲言又止:“他――”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雄厚响亮的男声中透着点儿无可奈何:“老大!老大!您慢点啊!”
桑迩短暂地凝滞一瞬,紧接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下大家都吓坏了,医生们围上来就强行要将她压下去,道:“夫人您伤口还没好,不能乱动!”
小护士则忙着要去关门,皱着眉不满道:“什么人呀,不知道这里是VIP病房嘛?吵吵嚷嚷的!多影响病人休息呀……”
哐当!
即将合上的门又被撞开,打断了小护士的抱怨。
“!”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西装壮汉。
小护士给唬了一跳,后脑勺的小辫儿都快翘起来了。
医生们也被这个动静吸引,纷纷回头。
为首的男人个子最高,即使穿着病号服,也难掩压迫骇人的气场。
他手捧鲜花,目光越过众人,锁在桑迩的身上。
那一刻,桑迩好像忘记了疼痛,顾不上阻拦,跳下床去,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周明礼!”
周明礼冲过去迎她,展开双臂,揽她入怀。
桑迩抱住他的刹那已然脱力。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贴近胸膛时,那鲜活有力的心跳却是如此
真实。
“周明礼……”她泣不成声,“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周明礼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不断地侧过脸去吻她的耳际、脖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在,我一直都在。”
医生们想让桑迩回床上,却又不忍打扰眷侣重逢的时刻,一个个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还是利奥和秦叔冒着被骂的风险上前提醒:“老大,嫂子肚子上才拉了一刀……”
周明礼这才稍稍松力。
可桑迩却不愿意了,死死地环着周明礼的脖子不肯松手。
周明礼只能柔声哄她:“迩迩,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
桑迩喉咙里呜呜咽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脸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那小护士也忍不住磕起了CP,小声问秦叔:“大哥,你们老板和老板娘是每天都这么甜吗?”
秦叔抬手抹掉了眼角的一颗晶莹,欣慰道:“是的。”
小护士感叹:“你们这班上得也太幸福了。”
之后,医生给桑迩做了一些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桑迩和周明礼。
桑迩擦干眼泪,但还是止不住地抽抽,皱着眉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明礼轻描淡写:“小事。”
桑迩根本不信:“那刀子又急又密!怎么会是小事!”
周明礼却说:“她的刀法太差,每一刀都精准地避开了要害,所以只算得上皮肉伤。”
桑迩将信将疑,非要脱下他的衣服看。
周明礼则按住她的手,故意吓唬她:“脱了衣服可就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桑迩:“……”
周明礼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乖,我真的很好。”
当然,他绝不会告诉她,所谓的精准,其实是再偏差半分毫厘,就要去找阎王报道了。
他想快点儿岔开话题,便去找了个玻璃瓶来盛装花束,将其摆在桑迩的床头。
那是一束极其普通的花,可以说有点土,像是医院门口小摊上专门卖给探望病患的亲友的。
可桑迩却觉得可爱极了。
她指尖拨弄花瓣,笑他:“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
周明礼却无心打趣,他握住她的手,满眼都是亏欠:“对不起,让你这么遭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桑迩顿了顿,另一只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周明礼听话地低下头,靠了过去。
桑迩忽然凑至他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好啦,”她弯起的眼睛里藏着星星,“补偿收到。”
周明礼没有防备地被砸了个满头花,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只听桑迩又说:“不过这只是首款哦。”
周明礼恨不得把心都剖给她:“迩迩,我名下的财产、股份,所有的都是你的,协议我已经拟好,只差你的签字。”
桑迩抬了抬眉毛,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打发叫花子呢?”
周明礼很懵,又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竟是愣愣地问:“那公司也给你行不行?但是最好给我留个管理的位置,我怕那帮臭猴子你镇不住……”
桑迩给逗笑了:“我不要你的手下。”
她将脑袋靠上他的肩膀,眸中是他清俊的面庞,“我只要你。”
周明礼眉目低垂,侧过脸亲她的额头:“迩迩,我一切都属于你。”
明明没分开多久,可他俩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温存多时,才突然想起,好像少了点什么。
桑迩小手一拍:“宝宝!”
周明礼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与桑迩十指相扣,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虎口,道:“护士正把他抱过来。”
桑迩问道:“你见过宝宝啦?”
周明礼摇了摇头:“我去给你买花的路上,听秦叔告诉我的。”
桑迩有些疑惑:“去买花,却不去看你儿子呀?”
周明礼笑了:“我刚睁眼就听到你醒了的消息,时间紧迫,只够去买花了。”
正说着,护士就推着宝宝进来了。
桑迩抱起宝宝的那刻,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实感。
她觉得好奇妙,这个小东西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和她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终于和她见面了。
“周明礼,他的睫毛好长哦。”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你要不要也抱抱他。”
周明礼:“好。”
他神情严肃,接过宝宝的动作十分生疏,像是在捧着一个危险的武器。
桑迩见他有些拘谨,觉得甚是有趣,道:“你是他爸爸哎,第一次见面这么拘谨的嘛?你离他近一点,和他说说话呀?”
周明礼依言照做。
他清了清嗓子,略微俯首,凑近孩子,道:“我是爸爸……”
“啪!”
他话音未落,一只小脚就毫不留情地踹中了他的脸颊。
周明礼:“……”
桑迩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来宝宝真的很有活力呀~”
周明礼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蹙眉道:“你小子……”
“啪!”
又是一脚。
周明礼挑了挑眉,道:“看来你确实健康得很,连老子都敢踢。”
桑迩笑得肩膀都在抖了:“宝宝,你怎么老欺负爸爸呀~”
周明礼道:“可能不喜欢我。”
桑迩道:“才不会呢。”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蹭宝宝的脸蛋,道:“宝宝呀,爸爸一直在保护你和妈妈哦~”
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听懂,但确实看了周明礼几眼。
不得不说,表情还挺像他。
桑迩拉着他的小手,道:“真是个坚强的小宝宝~”
忽然,她灵机一动,问:“我们叫他无恙好不好?安然无恙的无恙。”
周明礼睥睨着宝宝,道:“给这小子这么好听的名字?要是我就叫他坚强,桑坚强。”
桑迩微微一滞,道:“不,周无恙。”
周围安静了一瞬。
半晌,周明礼薄唇轻启:“迩迩,你生的孩子,你有权决定他姓什么。”
桑迩扬唇:“我知道。”
她缓缓抬眼,望着他,道,“我希望他姓周。”
“桑这个字,背负的太多了。”
周明礼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再次开口:“好。”
“周无恙。”
“安然无恙,岁月无忧。”
第64章
桑迩出院的那天,去见了一个人。
病房内,刘西娅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手腕上还拷着一副“银镯子”。
见到桑迩,她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刘姨。”桑迩喊她。
“还好吗?”
刘西娅没有回答她。
桑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
她看着如今已经无法动弹的刘西娅,抬手帮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刘海。
“刘姨,我听说这里的护工很专业,伺候瘫痪的病人很有一套,是这样吗?”
刘西娅像是死了一般,那双发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若不是偶尔脖颈还因着呼吸起伏两下,还真有股死不瞑目那味儿。
“也两个多星期了,也该习惯了吧?”桑迩问。
“医生说你被子弹打穿了脊椎,以后别说站起来,连手指都未必能动弹。”
她说着,展开了刘西娅右手的掌心,“我看你生命线很长,应该是很能活的,或许往后的几十年你都要这样度过,倒不如早些适应起来。”
闻言,刘西娅那干涩的嘴皮子终于上下碰了碰:“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像生锈的破铜烂铁相互摩擦。
“没什么。”桑迩耸了耸肩。
“只是随便聊聊。”
刘西娅冷笑:“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桑迩不可置否:“确实。”
“但是,”她语锋一转,“我想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刘西娅:“什么?”
桑迩道:“桑猛进去了,罪名是协助洗钱。桑驰的手指还是动不了,始终待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奶奶前几天上楼给他送饭的时候踩空了,摔了一跤,伤到了腰,也不知道谁能去照顾。”
“徐志磊和王浩一审都是死刑,两人现在都准备上诉,但改判的概率不大。”
“呵呵……”刘西娅慢慢地笑了,但听起来却像是在哭。
“活该,谁都逃不了。”
桑迩倒是有些不解:“桑猛和桑驰也活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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