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面露愧色,支支吾吾的解释:“我看你一直不回来,有些饿,就想煮点粥来吃,哪知道水添少了,把米都烧糊了。”
程艳:“…”
她又跑到厨房查看,想着或许来得及补救。
掀开锅盖,就看见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糊痂,冒着窜鼻的呛味儿。
“贺州!”程艳的情绪一瞬间崩溃,她丢掉了锅盖大喊:“我说过你不会弄就不要弄的,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好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只能喝西北风!”
“我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想帮你…”贺州站在门口,小声嘀咕。
程艳看着贺州愧疚的样子,压下心口的郁气!
她不能认输,忍过了这一时困难,她就能跟贺州回城去做官太太。
“我再回我妈那儿想想办法,你在家也别闲着了,趁早联系你在城里的亲人,回去还得指望他们!”
…
邢宴衡这趟回来,在家里待了两天,住了三宿,清晨天还没亮,他就收拾东西,再次出门了。
程钰并非不关心他的安全,问过好几次他在做什么,会不会伴随危险。
可邢宴衡那个臭小子一百个心眼儿,总在关键时刻岔开话题。
程钰跟他的相处,看似邢宴衡对她俯首称臣,指东不敢往西,实际上,他实在扮猪吃老虎,主意正得很!
邢宴衡拿回来的三千九百块钱,她们俩名下各存了一千八,剩下的三百,她给邢宴衡揣了二百出门,剩下的一百,给了任彩凤二十,还剩下八十留在口袋里。
程钰接下来要做的事,先把邢家的债清了。
她去任彩凤的屋里找她核对,后者听说她要清账,虽内心动容,却不赞成。
“小钰,你刚进咱们家,年还没过呢,就把你的嫁妆都掏出来,外头会说闲话的。”
“妈,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管别人说什么,清债赶早不赶晚,我就是想年前还了,咱们能过个消停年。”
程钰把钱都拿出来,八十块钱加上她嫁妆剩下的,差一点不到四百块钱。
任彩凤说了半天,程钰非要坚持,她只好忍着泪,将欠债捋了一遍。
接下来整整两天时间,程钰都在给邢家还债,同时她也把邢家的那些亲戚、邻居们的为人摸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自己以后的圈子里,都围绕着哪些人。
邢家这一大家子,你说他们冷漠,没有家人该有的温情,他们又在邢宴衡需要用钱的时候,帮了他。
首先就是邢老太太,虽然年近八十,头脑依然精明,能说会道,周围人都说,邢宴衡的父亲在世时,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可她对邢宴衡,却没有那么多眷顾。
如一句老话所说:小儿、大孙,老太太命根。
邢宴衡父亲去世,老太太对这个家里的关照,逐渐偏向了她另外看重的一头。
他堂哥刑满洲结婚,老太太给他出了二十块钱,到了邢宴衡这儿,她只是上下嘴唇一磕,让家里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邢家大伯、大姑、小姑都出了钱,却是以借的名义,写了欠条要还的。
反倒是住在村子里的邻居们,主动给邢宴衡送钱,送物,虽然不多,却从来没计较让他还过。
是以,程钰在还钱给邢家人的时候,人情便一并忘了。
至于那些帮助过邢宴衡的邻居,她还钱不肯要,便都置换成东西,礼尚往来。
…
程钰嫁给邢宴衡,短短几天,就在村里刷了一遍脸。
礼多人不怪,大家对她的口碑,也是基本一致的,都在说她的好。
程钰只要出门,碰见人,大多都会主动跟她打声招呼,然后再顺便夸她几句,说她贤惠懂事,邢宴衡有福气云云。
当然,也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程钰是傻子,倒贴邢宴衡,把彩礼拿出来给邢家还债,等于把自己白搭给了邢家!
邢宴衡家里那么穷,还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她早早把钱拿出来,都用在面子上了,以后一家人喝西北风?
“不会过日子的蠢货!”邢家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气得直坐在炕头直骂。
一旁的小姑邢小翠也跟着叹气:“我原本以为,宴衡娶了媳妇,两个人养家他能轻松些,谁知道是这么个糊涂蛋,宴衡这些年已经被二嫂拖累得直不起腰来,现在又多一个,可怎么整?”
邢老太太一听,忧愁的眉头拧了起来。
邢小翠眼神闪了闪,又继续说:“我一直都不建议履行爷爷定下的婚约,你们都不肯,结果你看看怎么样?就宴衡这张脸,咱们村没出门的姑娘都惦记,他想娶一个城里的都不在话下!就拿我们场长的闺女来说,人家是独生女,父母双职工领导,大把的钱花不完,宴衡要是跟她结婚,哪里还用过现在这样苦巴巴的日子?”
邢老太太摇了摇头:“你说胖二百斤那个…宴衡不是嫌她丑,相不中么!”
“那他可以继续相,直到有满意的为止,都好过现在这个。”邢小翠从中挑拨,自然有她的私心。
当初她场长家里的女儿见过邢宴衡,一眼就喜欢上了,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场长没办法,找她在中间牵线,说只要成功了,就让她当小组长,工资比现在起码多一倍!
结果邢宴衡才跟人家见了一面,连个机会都没给,转头相中程钰办了婚礼,场长的女儿听到消息后,在家寻死觅活。
昨晚下班时,场长无奈找到她,让她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
第11章 那死丫头记仇的很
你还在做鞋呢小钰?”
屋门口响起一道声音,程钰抬头,就见邢宴衡的堂嫂朱苗走了进来。
“堂嫂来了。”程钰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给她倒了杯温水。
虽然之前她跟刘丽梅吵了一架,闹得很难看,可朱苗毕竟没惹到她头上,既然上门,总该在面子上有所表示。
外面天寒地冻的,但程钰的屋里还算暖和,炉子里面烧着干树枝,都是邢宴衡在家的时候上山捡的,足够用到他回来的,所以程钰用得并不省。
“你们俩这小屋收拾得还挺利索的。”朱苗没话找话的夸奖了一句。
程钰笑了笑,含蓄的说:“还行吧,我这个人爱干净,不喜欢家里太乱。”
“嗯,我就说,一看你这么利索,就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不像外面…”朱苗的话戛然而止。
脸上的笑容讪讪的,怎么看,都是故意停下的,好引发她的联想。
“外面怎么了?”程钰问道,重新拿起鞋底纳了起来。
朱苗支吾了一下,才道:“外面的人都说,你太傻了,手里攥着钱,不知道过日子使,都拿出去装大方了。”
朱苗说完,怕程钰不高兴,又另外补了一句。
“弟妹我可没这么想你,都是外头的人说的,我刚才听不过去,还在路上跟他们吵了一架!”
朱苗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程钰不想考证。
但是她来传话的目的,肯定不纯。
程钰也能理解,她跟朱苗都作为是邢家的儿媳妇,她一嫁过来,先帮邢宴衡清债的做法,首先就让她陷入不利的境地。
邢家人也好,外人也好,都会下意识拿她们两个妯娌做比较。
再有,朱苗到底是刘丽梅的儿媳妇,免不了会一个鼻孔出气,说这些来找她膈应。
“嫂子没这么想就行,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到他们说什么,我只能管好自己,不拖欠谁的人情,他们就算说教,也说教不到我面前。”
程钰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朱苗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她哪里听不懂,程钰就是在暗指,她不该过来传话。
看着性格软绵绵的,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
“哎呀,那可是嫂子今天多嘴了,真该打!”朱苗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拍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起来。
“不过嫂子是自家人,还是想提点你个两句,你家我二叔去世的早,留下宴衡他们娘俩,我们这群亲人始终跟着操心,想着结婚后,你们家的条件能改善一些,可你这一下子把钱都还了,以后日子不又紧巴巴的了?家里要是断了粮食可怎么办?”
程钰看着朱苗假惺惺关心的样子,挑了挑眉。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断不了粮的,就算真的断了,也会自己想办法,不会拖累大伙的。”
“嫂子可不是怕你们拖累,小钰,你别多想啊。”
朱苗嘴上这么说,其实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心道你个败家子儿就装吧!
要那点儿面子能值几个钱?
同时,为了不被程钰小看,她还晒起了家庭优越感。
“总之你们家的情况,不像我们这头,你大伯大娘身体硬朗,能下地干活,多挣点工分换粮票,你们可就不一样了,别看邢宴衡在矿上,可这两年矿里的工作不好做,外加上你婆婆不能干活,还得每个月给她买药,宴衡的工资一点儿都攒不下,钱不紧着花怎么行呢?”
“我知道嫂子,谢谢你的关心。”程钰说到这里,就不想聊了。
她起身借口去帮任彩凤烧炉子,朱苗只得提出回家,跟她一起出去。
“我走了啊婶子。”
“好,路上光,你慢点儿。”任彩凤站在门口,在朱苗走后,脸上的笑容就消了下去。
“小钰,你堂嫂来,没跟你说啥吧?”任彩凤在邢家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程钰还债本来是好意,可是到了他们嘴里,不会说出好听话的。
她这些年听习惯了,被说几句无所谓,可小钰才刚嫁过来就被说教,未免有些过分了。
程钰知道任彩凤担心自己受委屈,轻松的道了句:“没什么。”
中午他们娘来就着早上的剩饭对付了一口,下午,她拿着粮票和肉票去了供销社,买了一些米跟肉回来。
任彩凤的身体一直不好,其实就是营养跟不上,程钰想让她多吃点好的,慢慢就能养回来。
总比一年到头吃药强,而且那些药还不便宜。
任彩凤看着她往米缸里填满了米,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想的是,媳妇在娘家都没受过委屈,没道理来了邢家,却要跟他们娘俩吃糠咽菜。
大不了她每个月的药不买了,省下的钱给媳妇儿打打牙祭。
她都已经活了这把岁数,多一天少一天,又如何呢?
…
朱苗从程钰屋里回去,中午被公公喊出去捡柴,到了晚上,吃完饭才有空来老太太这屋。
“奶,我今天上午去程钰那儿,按照你说的,把话传了。”
“她咋说的?”邢老太太皱眉问。
朱苗:“还能咋说,打肿脸充胖子呗,说什么不可能断粮,就算断粮也不管咱们借,我估计,是娘家给她带了不少私货,应该足够坚持一阵子。”
邢老太太听后,一声鼻哼。
“这样最好,我们家宴衡娶了她,本来就吃亏,她们娘家多带也是正常的!就是按照她这么败法儿,多少钱都不够她的,等宴衡回来,你再去,找宴衡说说,让他把媳妇儿管好!”
“嗯,我知道了奶。”
朱苗又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把老太太哄得开心,连同柜子里的一袋麦乳精也给哄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想到程钰屋里那穷酸样,就憋不住乐。
都简陋成那样了,还装相,她再比自己大方又能怎么样?
不招人待见,啥都白扯!
朱苗拿着麦乳精回去,直接就给了刘丽梅。
刘丽梅也是个爱占便宜的主儿,白拿了老太太一袋儿麦乳精,乐得呲着一口大白牙。
不过,她知道朱苗上午去找了程钰,还是拉着她说道:“以后少往那小贱蹄子那儿去,老太太让你传话,你找任彩凤去说,免得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惹着她,那死丫头记仇得很!”
刘丽梅想起程钰昨天来还钱,拉这个脸对自己正眼都不看,就气得慌。
心说等下回再碰面,非得好好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第12章 不争气的程艳
邢宴衡这趟出门去了九天,虽然拿回来的钱没有上次多,却也有两千块钱。
早上他把钱交给了程钰,下午,他们俩就又去了县城,到银行把钱分折子存上了。
回乡下的路上,程钰直接就问他:“你告诉我,到底在外头做啥事儿,危不危险?”
算算日子,这一世距离他上辈子遇难的日期没有多长时间了。
程钰这几天没由来的心慌,就怕他逃不过天命,再出什么意外。
邢宴衡却一脸笑容,轻描淡写的说:“危险有是有一点儿,但不大,你放心吧媳妇儿,这路子有多少人在做呢,可不止我自己,就算有事儿,也不会那么巧落我头上。”
“那可未必。”程钰想劝他歇手,就算要做,也把那个日期避开。
然而,这话在邢宴衡听来,就不那么吉利。
“啥意思?咒我呢?”
程钰:“…”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有事儿是吧?完了你好另嫁是么?”邢宴衡越想,越把自己给气得够呛。
甩下程钰,自己往前头走了。
程钰见他生气了,想追上去解释。
邢宴衡自己又扭头回来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话并没那么难听。
“想都别想,你一辈子都是老子的人!”
说完,他拽着程钰的手,气哄哄的往前走。
程钰的腿没他长,得小跑着才能跟上,看着男人倔强的后脑勺,憋不住笑。
“好啦,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事儿。”
程钰把他拉了回来,邢宴衡还是板着俊脸,从鼻腔里喷出不满的呼气。
“再说你成天不在家,我跟妈两个人无聊,你留下来陪我一段日子不行么?钱慢慢挣,家里现在又不是没花的。”程钰用哄小孩儿的口吻,跟他商量。
邢宴衡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兴许给个面子。”
“现在呢?”
“面子没那么大了,勉强…陪你四天。”
程钰瞧着他傲娇的模样,直忍不住想掐他,也是真的动手了,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还跟我拽上了,你爱待不待,像我求着你一样的!”
掐完了,这次轮到程钰在前面走,邢宴衡嬉皮笑脸的在后头追。
小两口就这么一路打闹着回来,程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咱俩结婚也有半个月了,之前回门你都缺席,正好这几天你有空,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妈。”
邢宴衡一听,确实发觉是自己失礼。
“哎呦,我把这事儿给忘透透的了,媳妇儿你说咱们哪天回去?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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