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阳光正好,耀眼的升在当空,似乎驱散了冬日里的一丝寒冷。
程钰和邢宴衡两口子,踏上了回娘家的路程。
从坪山村到梨花村离得不算远,步行也得两个小时才能到。
这一路回来,善于吃苦的两口子都没觉得累,还走了一身大汗,红光满面的进了屋。
“爸妈,你们看我把谁领回来了?”
邢宴衡是郭凤燕和程大山相中的女婿,不为别的,就图他这大高个,这张好看的脸,都顶了金山银山。
更别提邢宴衡那张巧嘴了,一开口,就把老两口哄得抿嘴直乐。
“爸妈,是女婿不懂事,出去上班儿,把回门的事儿给忘了,在这里给你们二老先赔个不是。”
郭凤燕:“这孩子,忘了就忘了,没事儿的,快歇一会儿,走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程大山也说道:“男人在外头养家糊口哪那么容易的?往后啥时候有工夫啥时候就来,不用管什么日子。”
“谢谢妈爸,这是女婿孝顺你们的,一点儿心意,你们俩收着。”
邢宴衡将提来的白酒放在地上,紧跟着向丈母娘递上两张十块钱。
“这…”郭凤燕受宠若惊,忙摆手。“不用不用,宴衡,你跟小钰刚结婚,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爸妈不用你们给。”
“妈,您就拿着吧,您跟爸把小钰养活这么大了,对她的付出哪是这区区二十块钱能比的?以后,我跟小钰一块儿孝敬你们,这都是应该的。”
邢宴衡硬把钱塞到郭凤燕手里,接着就去陪程大山下象棋去了。
郭凤燕收了女婿的东西跟钱,自然要多做些好的招待。
程钰跟她一块儿到厨房帮忙,隔一会儿,就听见母亲的叹息声。
“妈,你最近有啥烦心事儿?”
“还能有啥烦心事儿?你姐姐,本来日子都揭不开锅,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大人不吃可以,那小的营养跟不上怎么行?”
郭凤燕跟程钰诉起了苦。
贺州是程艳自己要嫁的,还提前就怀了孕,上赶着跟贺州去了家里,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举行。
郭凤燕本来就为了这事儿憋屈得慌,再加上回门那天,程艳就开口管家里借钱,她当时看着贺州的窝囊样儿就恶心透了。
眨眼又没过几天,程艳一个人回来了。
她哭咧咧的跪在地上,用拳头捶打肚子,逼着他们拿钱,要不就把孩子打掉,她也不活了。
郭凤燕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拿了几块钱走,当天晚上,程大山就喝多了酒,跑到贺州家里打算教育那个没用的女婿。
“结果你猜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了?”
郭凤燕恨得牙根直痒,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程艳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怀孕,她骗了我跟你爸!”
“然后呢?”程钰觉得,就她爸那个臭脾气,程艳跟贺州被抓了现行,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臭骂。
“然后还能怎么样?你爸进屋,用鸡毛掸子把他们俩抽了一顿,让他们以后都别回家来,干脆不认他们了!”
郭凤燕又气又心疼,说着开始抹起了眼泪。
“你看看宴衡对你多好?再看看那个没用的贺州,他哪里有个男人样?事到如今,你姐姐已经没救了,你跟宴衡把日子过好,我跟你爸就没白忙活这一场。至于程艳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也懒得管了,以后爱哪哪儿去!”
尽管郭凤燕说得咬牙切齿,程钰心里却清楚。
父母的心里就算再生程艳的气,不到彻底对她失望,他们是不会真正狠下心肠的。
依照程艳这么个要钱法儿,恐怕邢宴衡给父母的钱,最后都会落到她的口袋里!
第13章 贺州落选了
妈,快年底了,咱们家年货是不是还没置办呢?”程钰问道。
郭凤燕点了点头:“可不是么,之前你姐姐回来,可把我跟你爸剥得干净,要不是上个月剩下的还有余粮,我跟你爸两个就得扎脖儿!”
程钰趁机说:“那你女婿刚才给你的,应该够置办年货,这两天你跟我爸就去街上吧,把该买的都买一买。”
郭凤燕又不傻,程钰一说,她就明白啥意思。
他们老两口的钱让大闺女要走就算了,小闺女的钱,不能再给出去。
“行,那明天我跟你爸就去,提前把年货都买回来。”
娘俩聊着天,就把饭做好了。
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肉吃,一年到头来,可能就是有喜事的时候,要么就是逢年过节,吃顿饺子已经不错。
平时的伙食吃一顿白面馒头,已经顶朝天好。
郭凤燕今天中午擀了面条,用芹菜打卤,浇上去,也吃得香喷喷。
邢宴衡第一回 陪程钰回娘家,总是要陪岳父多喝两杯的。
爷俩把酒话家常,酒足饭饱,时间就来到了一两点钟。
论起程大山对女婿的喜欢,只要看着他,两只眼睛里都是光,他这一辈子都想要个儿子,可惜,未能如愿。
现今女婿在身旁,陪他喝酒下棋,还给他钱花,心愿似乎满足了一半儿。
临走的时候,程大山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出门。
并且不停的交代,让他们没事儿多回来看看。
邢宴衡满口答应,等出了门,程钰便拽住他袖子说:“以后你给我爸妈钱,先跟我知会一声。”
邢宴衡不解:“媳妇儿,我可是在替你孝敬爹娘,你咋还不高兴?”
程钰:“我高兴,但是你知道我姐的情况,我妈说前些天回家用孩子威胁要钱,结果发现是假怀孕。”
“还有这种事儿?啧,幸亏当初跟我相亲的是你。”邢宴衡庆幸。
却不知道,他跟程艳上辈子就是夫妻。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也是拜堂行过礼的。
程钰想到这儿,又开始担心起来。
难得好声好气的商量:“你真的不能在家多陪陪我么?咱们从结婚到现在,你都没在家几天,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俩感情不和,你故意躲着我。”
正常的工人每次下矿,最多也就三五天。
而邢宴衡每次走,都是一周往上,而且他辞工的消息,工友们都知道,保不齐哪天,传到婆婆耳朵里,就瞒不住了。
“行。”邢宴衡痞痞一笑,搂住她的腰身说:“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个长远活儿,再干完一次,我就收手,免得你跟妈担心。”
“你还是要去?”程钰眉头皱了起来。
邢宴衡叹了口气,也是难得,在她面前,正经起来。
“这次的机会真的难得,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下一次,我知道咱们日子还长,可是媳妇儿,你知道做生意这种东西,想要本钱,我不想等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因为没钱,硬生生错过。”
邢宴衡并不是一个只会蛮干,不用脑子的人。
相反,他的头脑特别聪明,总是考虑得长远,比别人想的多。
俗称,走一步,想百步。
程钰在他决定辞工的时候,就对他有了刮目的看法,也曾惋惜,他上辈子早早离开人世。
所以这辈子,越是了解他,越发有一种不舍。
“邢宴衡。”
“嗯,在呢媳妇儿。”
“你答应我,赚多少钱无所谓,平平安安回来。”程钰与他面对面,抬起手,帮他把衣领理正。
邢宴衡握住她的手,发现冻得冰凉,捂在唇下哈气。
“放心,家里有这么好的媳妇儿,我肯定得回来。”
…
邢宴衡在家里待了四天,就又收拾包裹走了。
程钰这些天没干别的,疯狂的纳鞋底,眼看就要过年了,马上就是做买卖的契机,到时只要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就能变成钱。
即便她赚的这些,与邢宴衡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多一分,就是一分!
农历腊月十九,从生产队敲锣打鼓的传来消息,平山村通过投票决定,由刘大刚担任大队长,带领大家为新的一年努力奋斗,再创辉煌成绩。
刘大刚胸前佩戴着一个奖章,红光满面的向广大群众表达感谢,并发表了振奋人心的宣言。
程钰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就回家烧炉子了。
三九是整个冬天最冷的时候,就算邢宴衡准备的柴火够用,可一会儿不填,火熄灭屋子里就会冷,重新烧又要好久才能暖和起来。
程钰可不想大过年的冻感冒,不吉利不说,看病买药又是一笔开销。
…
彼时,梨花村。
程艳和贺州一起站在人群中,她满心期待的等着村支书宣布大队长当选人。
上一世,贺州就是在今天当选了大队长,然后没过多久,便响应号召第一批回城。
程艳回忆这大半个月的日子过得,简直把这半辈子没受过的罪都受了,现在也该死她苦尽甘来的时候!
“下面,我宣布…”村支书终于拿起了话筒。
程艳翘起脚跟,欣喜,激动溢于言表。
她百分百确信村支书宣布的结果,连面对别人恭维的话,该怎么回答都想好了。
“由本村村民投票决定,担任本村大队长的人选是,王旭丽同志!”
“什么?”程艳怀疑自己耳背了。
要不她就是在做梦!
大队长明明就该是贺州,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别人?
“队长,我不服,我有异议!”程艳突然举手,并走出了人群。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支书,明明我们家贺州也在候选人之列,而且支持他的人更多,为什么他落选,王旭丽却成了队长?我怀疑有人在这里头作弊,投票根本就不真实!”
程艳站出来这么一说,顿时,整个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她是怎么有脸说的?贺州才烧了咱们村柴火垛,害得好几家没柴火过冬,这么大的错误还想当选大队长,做啥美梦呢这是?”
“可不咋地!反正我是不支持贺州,我支持王旭丽,她是咱们女同胞代表,会替咱们女同志多考虑!”
第14章 还有啥能指望你?
贺州一个城里来的书生,活儿活不会干,什么都不懂,让他当大队长,岂不是瞎指挥?”
“做梦也不带做这么美的,贺州要是能当大队长,那我也能当!”
“王旭丽比贺州强多少?程艳是怎么好意思问这些话的,真是,想出头想疯了吧?”
程艳站在前面,那些议论的人都故意背着她,是以,她根本就听不见。
但处在人群中的贺州,却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村民们看似在嘲笑王艳,实际上却在贬低他,把他说得分文不值。
顿时,他面红耳赤,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不管程艳,扭头就从人群中离开了。
人群的最前面,程艳闹着要让村支书公布投票,否则她就不承认王旭丽是大队长。
村支书被她的胡搅蛮缠逼得没法儿,只好将所有投票都拿出来,让她一张一张数算。
程艳将所有的投票都看了一遍,一边摇着头,念叨着:“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我不信。”
“这投票肯定作假了,我要求重新再投一遍!”程艳哗啦一下,将所有的投票都给打到地上。
村支书脸黑得像包拯,厉声喝道:“程艳,你当我们这是在过家家?这么多人眼见着,一张一张投出来的大队长,怎么可能是作假!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就是啊,程艳,你也真是够了,你们家贺州什么水平,难道你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他连家都养不起,还想带领我们奋斗,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程艳,你消停点儿吧,有时间在这儿闹,不如回家把日子过好,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村民们联合讨伐起来,让程艳脸涨得通红。
她拨开人群发现原地没了贺州的影子,抬脚往家跑去。
“这人,脑子怕不是进水了?”
“别管她,她爸妈的话都听不进去呢,咱们更犯不上操这个闲心!”
程艳闹得这一出猴戏,就这样成了群众议论的焦点,众人散去回家的路上,还一直在讨论。
程家的邻居今天恰好就在现场,回去以后,就把程艳跟村支书闹起来的事,和郭凤燕说了。
郭凤燕跟程大山本分了一辈子,在村里维持下来的名声,一下子被程艳糟蹋得干干净净。
…
程艳并不知道,因为她这么一闹,程大山一口火憋在心里,病了一整个春节。
而她本人在回到跟贺州的家里,劈头盖脸迎来的,就是一通指责。
“你是存心的吗程艳?看见我在人前丢人,你心里特别痛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贺州没选上大队长,她就已经很窝火了,外面的人不理解她的心情,回来贺州竟然也指责她?
“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程艳从来都不是好脾气,跟她最亲的父母、妹妹都时常大呼小叫的,这段时间对贺州的诸多不满,都是尽力忍耐,就为了等他当上大队长,好跟他一块儿回城。
现在好了。
大队长他没选上!
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也让她憋了大半月的火气,一下子爆发。
“你整天吃饱喝足了就睡觉,一分钱拿不回来,还得我厚着脸皮管家里借,你的脸是脸,我的脸就不是脸吗?你个不识好人心的东西,我真是看错了你!”
程艳一番口不择言,让贺州的脸色极度难堪。
他看程艳的眼神也充满了陌生,似乎,一下子不认识她了。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我还不是为了…”程艳差点说秃噜嘴。
贺州冷眼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为了什么?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听听,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跟我装得这么辛苦。”
贺州毕竟是个读书人,说话咬文嚼字,即便发火,也不会说粗话,而是以他文绉绉的话术揭露人心。
程艳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她自然不会承认,她是为了跟随贺州回城做官太太!
死鸭子嘴硬道:“我,我当然是器重你,觉得你可以托付,可,可你看看现在,我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你连一个大队长都选不上,我还有啥能指望你?”
总之,程艳就算心虚,也不会在势头上落下风。
把过错都推给别人,是她一贯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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