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谁出声打破寂静,霍斯舟转身,抱着汤圆走开了。
姜伊跟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这么大人了还跟我抢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了?”霍斯舟道。
“不然汤圆干嘛跑向你,肯定是你在我背后拿小鱼干引诱它。”
霍斯舟从柜子里拿出猫条,慢条斯理地喂着猫,眉眼间是少见的温和。
霍斯舟没看她,“我的猫,不亲近我难道来亲近你?”
姜伊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感慨:“想到我之前说要养猫你都不让,结果转眼自己就养。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一点儿。”
“比你可信一些。”霍斯舟淡淡地说。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过于平静,听在姜伊耳朵里却比任何阴阳怪气都更汹涌。
她噎了一下。
确实,当年因酒壮胆想谈恋爱撩拨霍斯舟的人是她,翻脸无情提出分手的也是她。
但霍斯舟何其精明。
他少年时期就与霍父母一同出席勾心斗角的商流宴会,刚掌权一年就把原本混乱的金鄄集团整顿得井井有条,冷面无情,令其上下无人不服,名震滨城。
说到底,他是利益为先者,来巴黎是恰好在那里需要出差几个月,要谈真心什么的,他们都半斤八两。
露水情缘般的恋爱,享受过程就好,不是吗?
*
意识到话题再扯下去可能就要变味了,姜伊适可而止地住了嘴,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再抬起头的时候,那旁穿着睡衣的男人已经喂完了猫条。霍斯舟用湿巾给汤圆擦了擦嘴巴,一系列动作自然又熟练。
姜伊提前和常敬说过在外面吃,叫他们不要准备自己的晚餐,想来霍斯舟回来以后也就没等她,吃完饭澡都洗了。
猫不在怀里,客厅呆着也无聊,姜伊划了两下手机,百无聊赖地往楼上走。
迎面碰见常敬,她瞥了眼远处霍斯舟的身影,心下一动,鬼鬼祟祟地向常敬招手。
常敬心领神会地抬步走来,“太太。”
她压低声音,“常叔,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常敬说:“太太,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糕点,要让他们拿上来吗?”
“哦……”姜伊愣了愣,怎么备得这么恰到好处?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吃?”
常敬是霍斯舟身边的老管家了,了解霍斯舟的习惯是理所应当,但她才住过来个把月,而且此前因为日常采风拍摄也鲜少回家,因此还没让人备过夜宵。
常敬如实解释:“是先生交代的。”
姜伊:“他还说什么了?”
常敬回答:“先生还说太太这个点容易饿,让我们备着。”
姜伊狐疑:“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太太说笑了,先生一直对您很上心,”常敬说,“您回来,先生洗了澡都要出门接你呢。”
姜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常叔,你绝对误会了,他不是想接我,他是怕我撸他的猫。”
常叔笑得无奈。
“那我叫人把糕点送上来。”
“行,谢谢常叔。”
姜伊进了主卧,坐在地毯上,打开手机拨通了个视频电话。
过了会儿,大屏切出一个小屏,露出对面女人的笑脸。
姜伊立刻甜甜地叫:“姐姐。”
“想我了?”
郑娴扎着利落的丸子头,绑着发带。
不同于姜伊这边夜幕沉沉,异国时差原因,郑娴手里握着杯冰美式,窗外露出朦胧天光,她看起来是刚起床,准备去健身。
“对啊。爸妈过结婚二十五周年,两周前去澳洲喂袋鼠去了,我好无聊,能不能来找你啊?”姜伊躺在地毯上举起手机,软软的绒毛很舒服。
“你不也应该和斯舟在过蜜月期吗?”郑娴冲她狡黠地眨眨眼,“怎么样?结婚的感觉如何?”
“还行吧,”姜伊撇嘴,“想你了。霍言初呢?你不回来他也不准备回来了吗?”
“他最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啊,不理我了。”郑娴耸耸肩,她下楼,画面里蓦地闯进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介绍一下,男朋友。”
四目相对,姜伊一面礼貌微笑,一面头脑风暴。
她还在思考这是两周前说正在热恋的James、还是分手一年又复合的William,就听郑娴补充:“David。”
……难怪眼生。
她姐换男人真是比换衣服还快。
姜伊和David打了招呼,郑娴这才又想起些什么,说:“再过一阵子海外的业务稳定下来,到时候就不用两头飞了,回来记得请我吃大餐。”
挂了视频通话,佣人把糕点也送了上来。
姜伊一个挺身坐起来,打开面前的电视机,配着聒噪的肥皂剧吃完夜宵,她抬头看着墙上跑着的指针,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浴室门被敲响时,姜伊还在冲头上的泡沫。
她一顿,关了花洒。
霍斯舟的声音清晰:“电话。”
姜伊腹诽这是接电话的时候吗?
短暂地思考后,她还是打开了门。
“给我吧。”
因为看不见门外霍斯舟的位置,姜伊探着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捞了两下,直到下一秒,手腕被人随手抓住。
“这里。”
霍斯舟将她的手背翻下去,手机落在掌心,振动混着来电铃声。
姜伊“哦”了声,握着手机往回缩,手腕上的那道力松开。
她抽回手,要关上的门却在那时被人抵住。
**
浴室里热气蒸腾,迷蒙了视线。
手机被搁在一边,不知在哪一刻因长时未接听而在自动挂断了。
这个吻很绵长,水汽让空间有点儿潮湿。
霍斯舟熟悉她的换气节奏,也清楚她最喜欢什么样的吻,什么样的撩拨,吻落在唇上时,姜伊难以控制地心脏漏了半拍。
头发源源不断地滴着水,在他的睡衣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霍斯舟也恍若未觉。
瓷砖贴在皮肤上微凉,她腰侧的水珠,如一粒粒趴在花瓣上的晶莹晨露,下一瞬,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拂开。
终于在这个吻里,姜伊得以喘了口气。
明明被亲得很舒服,但她却不想表现出来,仿佛一旦松懈,就会在这场不见硝烟的争斗里落了下风似的。
“霍斯舟,你要不要脸!”
他们距离极近,霍斯舟听到这句话,神情无波,只指了指自己胸前:“谁解的?”
姜伊微怔,预感不妙地看去。
原本扣到顶的睡衣纽扣,只剩中间那一粒还顽强地扣着,画面非常凌乱香艳。
“!”
亲得太入迷,她双手不听使唤,自动走下一步流程了。
也不知道刚有没有顺手摸了他几把啊。
她惊得哑口无言,霍斯舟垂眸看向她。
栗色的长发湿润,敛去了精致的弧度,自然而柔软地搭在她的肩头。
姜伊气色好,常年脸颊是健康的白里透红,在此刻却浮现出非比寻常的红润,连带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切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瞪他,耳根最红。
她本就明眸善睐,机灵得很,像只勾人不自知的小狐狸,瞪起人来两条娇憨的眉毛拧在一块儿,傻得可爱。
“你是在害羞?”
霍斯舟单手解开最后一粒纽扣,将花洒打开。
“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
被霍斯舟直白地戳破,姜伊脑海里仿佛有一段记忆死灰复燃,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转啊转,转得她心跳都点儿快。
这么一回想,她的十九岁很疯狂,尤其是遇到霍斯舟后的十九岁。
现
在真是沉淀了,她竟然能体会到不好意思的滋味。
“那是很久以前!”她正色道。
热恋期,和现在怎么能相提并论。
“没关系。”霍斯舟声音很轻,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像深沉的夜,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蒙了层雾气,姜伊看不真切。
话音落下,霍斯舟抬手,将她的长发勾在手心,垂首吻在她肩头。
“再洗一次就习惯了。”
第5章
姜伊醒来的时候不早了,浑身酸麻,动一下都累。
身边没人。
霍斯舟去集团前叫过她起来吃早餐,她哼了两声钻被子里又睡过去了。
她摸到一旁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有一个未接听的电话。
陌生数字,下面有风险提示:骚扰电话。
姜伊闭了闭眼,又上当了。
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被捉弄,昨天还被他逼着,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好在和费莎约定好拍摄的时间是下午,姜伊也不着急,悠然自得地吃了午餐,给汤圆添了些猫粮,又趁机亲了它两口。
汤圆是只纯白英短,看起来还不到半岁,长着张包子脸,被养得胖乎乎的,像只小雪球似的,霍斯舟给它取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一想到她想和霍斯舟养只属于她们的小猫,却被霍斯舟果断拒绝,结果他自己养得不亦乐乎,姜伊就要在心里骂他两句。
分手后,姜伊本来想自己养一只,可惜没过多久她就选择周游世界,旅途实在不宜带着小猫颠簸,遂放弃这个想法。
“汤圆,妈妈走了,在家乖乖等妈妈。”恋恋不舍地和傲娇小猫道别,姜伊出门,和费莎会合。
盛夏时节的下午五点,阳光收起了锋芒。
老人们大部分都藏在室内,门球场处的运动器材上站着三五个老人,笑眯眯地聊着天。远处树荫下,围着一圈下象棋的老大爷,时不时因为一步棋发出高呼声。
“一群老小孩儿。”费莎笑着嘟囔。
姜伊跟着笑,举起相机,取景框里装下这暖融融的一幕,她迅速按下快门。
上到二楼,费莎被拉去调节老顽童之间的“纷争”,看着费莎早已司空见惯的样子,姜伊转身四处走走。
她路过了几间房间,拍了几张照片。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姜伊回头看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身形瘦小,眉目慈祥,慢慢地递过来一颗苹果。
“囡囡,这苹果可甜了,给你吃。”
姜伊上回来养老院,对这位老奶奶印象最深。
这位老奶奶姓孙,八十多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儿女都在别的城市,工作忙碌鲜少回来,一个月前把孙奶奶送到养老院里了。
“谢谢孙奶奶。”
想到也许是孙奶奶对她也有印象,姜伊小心地接苹果,眉开眼笑地从包里翻出两颗水果糖,放在老太太手心里,“我拿这个和您交换,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
考虑到孙奶奶的年纪,姜伊没有给多。
护工扶着孙奶奶去餐厅吃饭了。费莎说得真不错,这就是一群老小孩,孙奶奶得要哄着才肯吃饭。
阳光落进来,将老人的白发染上一层金光。
姜伊在一旁站了会儿。
费莎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她观察着姜伊的神情,口吻试探:“是不是想你外祖母啦?”
姜伊没有避讳地点点头,明明在笑,眼里却酸涩:“她老人家没有走的话,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费莎轻轻叹了口气。
郑老太太是五年前突发心脏病离世的,医生竭尽全力也没能抢救回来。
老太太生前和姜伊最亲,走后姜伊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对了,刚刚的事你都解决了?”不再犹豫,姜伊抬手利落地按下相机快门键,“可以了,下去吧。”
“鸡毛蒜皮的事儿,哪天没我给他们台阶下我看他们吵散会不会哭,”费莎凑过来一块看相机上的照片,忍不住捏捏姜伊的脸,“真棒,晚些把图发给我,上回你相中那颗红宝石今晚就送到你家。”
“真的?”姜伊感动得吸鼻子,“费总,我爱你。”
踩着婆娑的树影,两人一块往外走。
姜伊让费莎伸手,在她手里放了几颗水果糖。
绚烂的玻璃糖纸,数不清的小蝴蝶的纹路整齐有序地印在上面,摸起来有微凸的触感。
费莎熟悉到看到糖纸折射的光彩都能推断出口味了。
“你都多大人了,还爱吃这个糖啊。”话是这样说,但费莎还是拆得挺勤快的,赶紧往嘴里塞。
果不其然,姜伊的话下一句就接了上来:“不要还我。”
“我就要,你给的我都爱吃。”费莎嘿嘿笑,“我只是惊讶啊,你都吃了十多年了,不会腻的吗?”
“不会啊。”姜伊将糖纸丢进一旁的垃圾袋,口腔里甜滋滋的。
“好嘛,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费莎道,“人转眼就能放下,糖却喜欢了这么多年。”
费莎还记得当初,姜伊打电话告诉她有喜欢的人到被拒绝,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
她当时还准备安慰下姜伊,毕竟那是她19岁以来第一次失恋,结果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世上男人千千万,我已经放下了,别担心。”
费莎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电话那头传来嬉笑,紧接着姜伊就被她在巴黎的朋友们起哄拉去喝酒敬爱情了。
后面,也就没再听她提起那个人。
费莎正想着,姜伊抱起双臂,看着她的眼神很危险。
她立刻捂嘴:“好了,知道你现在有老公了。我不提他。”
姜伊:“……”
“其实我现在想想,我喜欢的也不一定是那个人。”姜伊默了片刻,忽然说。
“那是什么?”费莎问。
姜伊思考了很久,她也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混乱的思绪要钻到遥远的几年前去品味那时候的情窦初开,实在艰难。
唯一清晰的是记忆里,也有一颗这样的水果糖,在她某天宿醉醒来后,静静地陪伴她。
她又无言了许久,才语气莫名地说:“是一种感觉。”
费莎:“……”
姜伊:“……?”
“我的好宝,是不是太阳太大了给你脑袋晒傻了?”费莎心疼地给姜伊遮阳,“快快快,上车。”
“我认真的。”姜伊系上安全带。
“你这个回答太抽象了,你们搞艺术的我真不懂,”费莎说,“我只听说过要么喜欢颜值,要么喜欢才华,喜欢感觉是什么鬼?”
确实啊,是什么鬼?
姜伊叹气:“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都过去了。”
“是啊,就体验当下吧,”费莎开动车子,“说起来,下下周我哥生日,他办了个派对,你很久没回国了,也过来一起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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