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昭微微一笑,茶色眼眸静谧飘飘若仙。
夏部司使闻人悼从外而入,瞧着蔡小昭这般模样,面上神情嫉妒扭曲,上前一步,“恭喜蔡督司再建议功。”声音阴阳怪气,“只是蔡督司,寻人消息乃是夏部职司,您这般亲自前往扬州寻人,乃是侵夺我夏部职权,难道不该和我有个交待么?”
“笑话。”韩用九冷笑道,“我等都是圣人统辖,为圣人效力。你们夏部奉命寻访神医多年,一直未有消息。蔡督司此前也曾建言于你,你等却充耳不闻,根本不理会。如今督司亲往扬州寻到了人踪迹,又摆出这般嘴脸,道理可真是让你们一人占全了啊?”
闻人悼闻言面色一红,随即深重的愤怒倾袭心田,“一派胡言!……”
“好了。”渤海郡公姬焰从内度步而出,见了这般情景,面上露出一丝不豫之色,斥责道。
闻人悼见了姬焰,声焰压制,拱手道,“郡公。属下实在看不惯……”
姬焰转头瞧了闻人悼一眼,“咱们技不如人,既然输了,便好歹拿出点风度。”
闻人悼闻言忍气吞声,“是。”
姬焰举目望向蔡小昭。
廊上清风吹过姬焰的衣摆,凤眸望着蔡小昭,目光深沉,胸前青鸟花纹熠熠生辉。“没有想到,”缓缓开口,“你倒当真有些本事,往日里我倒是小瞧了你。”
蔡小昭淡淡微笑,“姬督司说笑了,小昭不过侥幸罢了!”
“侥幸!”姬焰微微一笑,“我从不信什么侥幸。天大的运气,也不至于一次、二次,次次如此。到头来终究是实力罢了。”
二人相对而立,北风吹过二人发鬓,“这次又让你占了一次先手。不过时间还长。咱们慢慢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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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过来好友高孝予的钟情之意,崔真熙忽然对好友可怜起来。
昭国郡主高贵聪慧,美丽和善,这般美好的女子,好友倾心也是正常的事情。
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开口向自己倾慕的女人求助,这代表着自己的无能,无法在女子面前挺直腰杆,为她遮风挡雨。
可纵然没有新罗皇太子的事情,高孝予和昭国郡主本也不可能成的。
一个是大周高贵的国字封号郡主,一个是弹丸小国的使臣,地位天差地别,且本来就是偶尔相逢,注定不能长相厮守,早晚要分离,各归各处。
他吞了吞口水,勉强劝道,“昭国郡主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自然容易得人倾慕。可高君在新罗也风流自赏,很多贵女倾慕。若能有缘相处,结一段缘分,自然是好的。若是无缘,彼此交个朋友,也算是一件好事。咱们入长安以来,满头碰壁,想尽办法求人,但大周贵人哪个又把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中。好容易机缘巧合,结识了昭国郡主这般的贵人,定要好生结纳。”
高孝予想起那位少女,心情平和,“我想对她好,是因着我想要对她好。并非因着政治考虑。”
高孝予沉默片刻,“这里毕竟是上国,咱们这等升尔之国的小民,又算如何呢?”
“是,是,是,没成想,你还是个情种儿。”调笑道,“只是这也是两全其美不是。纵然交好的同时,能托这位郡主为我们新罗之事美言几句,岂不是皆大欢喜?”
高孝予这方不言语了。良久之后方道,“若能这般,便是再好不过了!”
崔真熙闻言心中精神振奋,含笑道,“再对不过了。昭国郡主虽然尊贵,年纪却轻,高君若是想讨她欢喜,不若寻访个长安时兴礼物,赠送于郡主。说不得郡主瞧着你一片心意的份上,能够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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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长安冬日旭暖,一轮红日高高悬挂, 光辉万丈。
高孝予心中满怀喜悦之意, 打马走过长街, 瞧着东市集市琳琅,
崔真熙劝说自己的话语闪过心田,“讨好女孩子自然要送礼物。昭国郡主乃是贵人, 定是什么都不缺的, 但送一份珍贵的礼物却可表达您的心意。高君今儿可以在长安城中逛逛,瞧瞧东市中有些什么风尚的东西, 买下赠给郡主,说不得得了郡主欢喜,便什么都事半功倍了呢!”心中倒觉得有一两分道理, 便四目打量, 想要择选礼物。
东市街头右侧一名衣肆的中, 传来叫卖道, “正宗血画裙布料,大家快来看看哟。”
高孝予从马背上下来, 走到大娘店铺面前, 问道, “大娘, 您的这裙子是怎么个说法?”
衣肆女掌柜瞧见高孝予,笑眯眯道,“客官是新罗人?您没有听说血画裙吧?这是最近长安最风行的裙子,小肆中贩卖制作血画裙的红罗布, 客官买一匹回去送给心仪的小娘子,她肯定喜欢。”
高孝予听闻大娘话语心中欢喜,念道“血画裙。”声调拗口,眸中露出期待之色,“这种裙子漂亮么?”
“自然漂亮。”大娘卖力兜售,“我家卖的料子是最正宗的血画罗,”回头指着肆门高高扬挂的红罗,道,
“客官你瞧,多漂亮呀!”
高孝予的目光投在布肆张挂的红罗布上,见布罗灿烂的耀眼,于是道,“将那血画罗拿下来,给我瞧瞧。”
“哎,”大娘见着这门生意有意头,十分高兴,连忙叉下红罗布,递交到高孝予手中。
高孝予伸手轻轻在罗布上抚摸。
细腻的肌肤犹如少女温润的肌肤,脑海中怀想着昭国郡主穿着这“血画罗”制成的裙子的美丽模样,眼睛中不由露出憧憬之色,询问道,“一匹多少银钱?”
大娘道,“一百,不,”伸出右手五指,“二百贯。”
高孝予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丢到大娘手中,“给我包一匹起来。”
大娘面上露出惊喜神情,“哎,”连连点头,“客官真是好眼光。我这就替客官包起来。”
永兴坊街道宽敞,昭国郡主府门前的两只石狮昂首挺胸,矗立在高大座台之上守卫着门楣安全。
高孝予抱着红罗登上郡主府门。府中门子听闻上头命令,知晓这位新罗使臣乃是郡主看重的座上宾,不敢怠慢,恭谨的引了其一路入府。
漱玉斋前一丛芭蕉,青翠耀眼。顾令月坐在檐台之下,一身碧色衣裙,和着满湖风色,犹如荷花仙子,瞧着高孝予走进,一双眸子登时生动如同湖水荡漾,
“阿顾闻听高君前来,不甚欣喜。”
高孝予闻言受宠若惊,“郡主厚爱,小臣不敢担之。”低头举起一只礼盒,“臣今日备下了礼物,还请郡主笑纳。”
“哦?”顾令月不意如此,目光闪烁欢喜之意,“呈上来。我倒要看看,高君送的礼物是什么。”
碧桐笑着道,“高使君心思纯美,送的礼物定然是好的。”接过礼盒,在顾令月面前揭开,见姜黄色的内袱上摆着的一匹红色布料。
顾令月目光一怔,“这是……?”
“这是微臣特意为买的血画罗,”高孝予道,“臣听闻如今长安流行这血罗裙,很多长安贵胄娘子都会置一条血罗裙。”目光投到这条血罗布料上,闪过赞美欣叹之色,“郡主瞧着,这匹血罗布料光泽细腻,色泽鲜美,若是能制成一条血罗裙,定是华美至极,郡主穿在身上,一定好看极了。”
顾令月闻言唇角僵硬片刻,最后翘了翘, “高使君的礼物,我很是喜欢。”
回头示意碧桐。碧桐上前一步,抱起高孝予递过来的红罗布,轻轻退下。
高孝予欢喜无限,“当日与郡主相约一同游赏乐游原,本听闻乐游原春日水草丰茂最是美丽,该当等到春日才行践约的。只是小臣冒昧,倾慕郡主风采着实不愿等待良久,不知郡主可有意愿与小臣冬日一道游赏乐游原?”
顾令月荔枝眸中露出一点笑意,“乐游原春日固然风景华茂,但冬日亦别有风情。我这些日子静极思动,倒也想要走走。”
高孝予闻言大喜。
二人便约定初十日一道前往乐游原。
高孝予虽则恋恋不舍,倒也没有逗留理由,只得起身告退。
待到送别了高孝予,碧桐望着高孝予背影出声道,“高使君怕是被人骗了。论来长安这血罗裙的风尚还是郡主您带起来,”当初顾令月初回长安,在府中举办春宴,宴会上穿着精心绘制的血画裙。宴会之后,血画裙的风尚,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这最正宗的血画罗料子,自然是百岁春的红娇布料。”布料清透庄重,色泽如血,墨色施于其上,浸透正随时分。
“高使君买的这块料子,不过是普通的湖罗料子罢了。”虽然瞧着也是红色,色泽细腻,比诸百岁春红娇料子却是差的远了。
顾令月顾令月闻言横了她一眼,“我收高使君的礼物,感的是他送礼的情意,至于料子真假,又不算事情了。”又道,“这湖罗虽然不是正宗红娇匹,也算是不错了。你拿下去,寻了绣娘将它制成一条血画裙吧!”
蜜香屈膝应“是”,取了这匹红湖罗回去,很快裁剪得了裙子,因着湖罗着墨发散,不能绘画裙面,又命人再取了一匹深色湖罗,剪成一条条粗细不同的布条,镶缝在湖罗裙上。“绘”成遒枝梅花。较诸血画裙又别有一番韵味!
长安春光和煦。这一日,高孝予早早赶到乐游原,立在原上等候。
到了卯正时分,见了一辆七宝香车远远的从长安城方向驶来。
昭国郡主顾令月从车厢中下来,高孝予眼睛陡然一亮。
顾令月今日身上穿的,便是自己当日送的那条血罗裙。
顾令月款款而近,那血画裙色泽虽没有正宗红娇布料鲜艳,色泽暗沉也别有一番美妙之处。嵌织的梅花纹样微微摇曳,
顾令月咯咯一笑,展开裙摆问高孝予道,“高君,我穿这‘血画裙’美么?”
“美!”高孝予目光痴迷,流连在少女身上,诚心诚意赞道,“我曾设想过郡主穿上这件血罗裙的风采,却没有想到,郡主穿起来比我想象的更美。能够如此,也算是我当初的二百贯银钱没有白花了。”
顾令月心中开怀,嫣然一笑,“高使君这么会说话,听的我开怀极了。”
乐游原风光盛美,二人缓缓同游,顾令月问道,“高使君来到大周,也有些时日了,觉得大周风光如何?”
高孝予道,“长安繁华,乃是高某生平仅见。”
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自豪之色,“如今这些算什么?长安尚有更多人文名胜风景呢。芙蓉园四季风景,待到一季科考,新科进士会簪花游园。算是人间轶事。”
高孝予道,“大周风情之盛,我等小域国人,当真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上。如有高某当真想着永远留下来,做个真正的大周人。”
顾令月唇边泛起微笑,“这大周,有没有让你能够为之停留的人?”
”想来您在新罗的妻子定然不会和你吵架。每次一生气的时候,只要你哄几句好话,她就会回心转意了。哪里还吵的起来?”
高孝予闻言心中一愕,怔然片刻,开口道,“郡主怕是不知从干礼听错了,我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妻子。”
顾令月闻言眼睛登时更加明亮,随即笑道,“这是为何?按说高使君这般年纪,早该当娶妻了。”
高孝予道,“听闻中国古代有一个少年英雄,名叫霍去病,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虽不才,想的也如同他一般,‘国事未宁,何以家为?’”
顾令月掩唇而笑,“高使君好志气。只是若是这般,高使君怕是一辈子都娶不到妻子。毕竟匈奴虽强悍,倒也还有灭绝的可能性。国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这件来了,那件又起。这么说起来,可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娶妻了么?”
高孝予微笑着道,“若当真如此,也是我没这个缘分。”
又道,“话又说回来,男女缘分之事最是难以逆料,许是日后缘分到了,爱上一个女子,便将从前的话当做不算数,只管和她成亲,让她成为我的妻子了。”
顾令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倒也是有趣。”
……
这一日,夕阳西上。顾令月尽兴而归,念及白日相聚场景,唇边尚噙着一丝笑意。
昭国郡主本是长安的风尚,一举一动尽为人关注。近日来忽然与新罗国的一位使臣走的颇近,登时间便传扬开来,满城风雨。
太极宫中,姬泽自然也听到了这等流言。凤眸漆黑暗藏风暴。
西海池边紫云台上,宫人们舒展长长水袖,跳着动人的《柘枝》舞蹈。
一舞终了,拂袖向着殿上贵人道了一礼,缓缓从殿门处退出去。顾令月叹为观止,“论来这歌舞伎的技艺,还是梨园之中最是胜场。便这支《柘枝》舞,我也瞧过无数次,再没有别的人家的舞伎跳的有宫中宴饮之时跳的好了。”
姬泽素来注重国事,对歌舞宴饮之事不注重,听闻顾令月这般说,挑了挑眉,含笑道,“阿顾若是喜欢,朕便将这部歌舞伎赐到你府上去。”
“那可就免了。”顾令月含笑推辞,“这世上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据为己有。我府中不过就我一个人,少有看歌舞的时候。九郎若是赐了我,不过是养在府中闲置。倒不如九郎在宫中养着,我偶尔入宫赴宴的时候,亦能一饱眼福。岂不是两全其美。”
姬泽闻言瞧了顾令月一眼,含笑道,“阿顾的道理就是多。”
天光照射入紫云台,微微耀眼。姬泽伸手叩了叩手指,开口问询道,“朕听闻,这些日子,你和那名新罗使臣走的颇近?”
顾令月不疑有他,惊叹笑道, “连九郎你都听说了?”初冬的北风吹过少女的发稍,微微颤动,顾令月悠悠道,
“我觉得,我确实有点儿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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