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章又是他看着长成的,原本还有些跳脱任性,家变之后却变的稳重下来,平日里对待弟妹极好,刘良想着自己只有一女,和祁章亲上加亲不说,将来女儿就在自己眼睛底下,也不用担心将来过得不好,也就应了下来。
原本订婚之后该避讳的,不过一是当时两人都还年幼。另外婚事一定,祁霞的母亲芳娘就撒手人寰,家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虚礼,因此这一对小未婚夫妻到还能见见面说说话。
祁霞觉得自己的弟弟和表妹感情很好,自己也就可以无牵无挂的放心了,以后也不用再去担忧什么家中血脉不存的事情。这样就很好,她不去祸害旁人,而弟弟可以安稳的度过一生。
她的丫鬟河灯给她准备了午饭,用过之后祁霞就去上房见外祖母。祁霞的外祖母王氏年将六旬,因为两个儿子都孝顺得力,丈夫在世时又与当地旧族程氏联了姻。二儿子刘常还因为师父古垣和岳父程家的关系而得了个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外面的人也就都尊她一声王老安人。
王老安人午睡方醒,她老人家知道今天外孙女朝云要陪着纪家大娘去送世子纪承回京。于是等丫鬟给她净过面,她就问道:“大娘回来了吗?”
刘家有个习惯,若是老人家提到大娘,那指的就是祁霞。丫鬟答道:“老安人,大娘上午就回来了。特意过来请安,瞧见您已经睡下了才回去的。”
王老安人点点头:“平安回来就好。朝云这孩子能和纪家大娘交上朋友,是件好事。这些年我看着她要是没有这些个朋友,性子非得越来越孤拐不可。瞧瞧阿章也是这样,能与纪五郎相交,这也多亏了……”她想说“多亏了曹将军”,又觉得当着小丫鬟说这些未免不妥当。
她是过来人,早在祁霞自己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老安人就有所感了。否则一个出身名门、前途正好的少年将军,就算是有一层所谓“同受过古垣师父教导”的虚名,也不至于让他三天两头往刘家跑。
又给祁霞姐弟送东西,又是教导阿章和刘家这么些孩子练武读书。当初女儿芳娘过世之后,曹铭也是第一时间就来吊孝,待守孝期一过又主动介绍周国公家大娘给祁霞认识。这么一份心地,老安人看不出来,也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可是要问老安人乐不乐意这桩婚事?那恐怕是有些不乐意的,老安人让小儿子去打听过小曹将军的事情,曹铭是曹家独子,要兼祧两房,而且已经成过一次亲了。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老安人却还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
就是曹铭的亡妻乃是他婶婶、也就是御史曹鲲妻子的娘家侄女,原本是因为曹铭要兼祧,这样也算是安慰婶婶和她的娘家。可惜偏偏小夫妻两个关系一直不好,那位小娘子嫌弃北疆既不如京中热闹、更不及江南繁华。曹铭嫌弃小娘子目光短浅。所以成婚几年,曹铭一直一个人在燕州,夫妻也就一直分居。
直到有一年曹铭回京述职,也不知怎么回事,等他回到燕州的时候,京中就来信说他妻子怀孕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又来信说人没了,一尸两命。就这样,到如今已经快有六、七年了。曹家虽然着急,可是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敢再硬逼着他再娶。
先是为了家庭和睦就让承嗣的嗣子娶婶婶的娘家侄女,这肯定是娘家对曹家有影响。后来女方居然在自己家里还是京中,一尸两命?!怎么就这么寸这么巧呢?这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旁的事情,她怎么能让她心爱的外孙女去趟这个浑水。
可是老安人也不知道外孙女是怎么想的,万一孩子自己乐意呢?毕竟小曹将军也是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刚过弱冠就是五品将军。
如果孩子不喜欢曹将军这样的,那平日也没见她或者是外孙祁章身边还有什么人常来常往。而且祁家如今的情势经历,怎么也不能随便长辈做主就给她选个女婿,把孩子嫁出去。
老安人想着朝云已经十六岁了,接连守孝才耽搁下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问问她自己有什么想法。
正想吩咐人去叫她过来,就听外面报道:“大娘来了。”老安人抬头一看,就见门帘打开,自己的朝云穿着橙色翻领袍,头发只是简单的挽起,快步走了进来。
“哎哟,快过来,快。”老安人赶紧招手让祁霞坐到她身边来。祁霞走过去,坐在了外祖母身边,笑着问老人午觉歇的可好。
老安人笑道:“好好好,我好着呢。你今天去送世子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您放心罢。世子再三托付我多照看阿真一些,旁的只有纪五郎要过来看阿章,我怕过了病气,叫他明天再过来。”
老安人点头:“你做得对。朝云,阿婆想问你件事情。”祁霞点点头,老安人就摆手让丫鬟们先下去。
“阿婆就是想问问你,”王老安人有点迟疑,她不知道这么问是不是真的好,可是看着她那张已经越发像大人的脸庞,老安人还是问道:“就是想问问你,阿章和阿佩是你阿公在世时订下的婚事。那你呢?阿章毕竟是你弟弟,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要怎么办呢?”
祁霞非常惊讶,她的外祖母虽然不是读书人家那种满口仁义道德规矩、食古不化的老人,可是她老人家也绝对不会让小孩子去决定自己的婚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到今天曹明旌向她求亲,祁霞的心更乱了。
王老安人看外孙女愣在原地,也觉得自己问的太露骨了些,就道:“外祖母不是吓唬你,实在是你年纪也不小了。阿章是你的弟弟,他自己还要等你出嫁之后在成亲,更不好张口决定你的终身大事。而你一直是个懂事有主见的孩子,咱们家里也不能问都不问就给你定下。”
这些祁霞都明白,她把头靠在外祖母腿边,小声叫道:“阿婆……”
老安人抚摸着祁霞的头发,乌黑发亮的一头长发,像王家人。老人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眼眼眶一热:“孩子,阿婆是担心你啊。你阿公已经不在了,要是我在世的时候没见到你有个着落,真是死了都不能够闭眼呐。”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声音,刘兴刘佩他们兄妹几个过来了。
☆、家事、反应、□□
老安人赶紧擦了擦眼睛,祁霞也在旁边坐好,这才让表弟表妹们进来。
四个孩子见过了祖母和表姐,祁霞就问大郎刘兴:“阿兴,你过来的时候,阿章怎么样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表哥已经吃过药又睡下了。看着精神好了不少呢!”刘兴笑答:“姐姐放心罢,阿佩刚才也在一边呢。”旁边的刘佩马上闹了个红脸,在底下偷偷踢了大哥一脚。
上头老安人和祁霞都看的清楚,忍着笑怕刘佩面上下不来。祁霞就对外祖母道:“阿婆,我先回去看看阿章。等到晚上再和您一道用饭,可好?”
得了老人家允准,祁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在房间里写了几张字,又打坐半个多时辰。估摸着弟弟应该醒了,这才过去。
果然病中的人睡也睡不踏实,祁章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院子里很静,祁霞的脚步声一下就被他听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听祁章在屋里懒洋洋的喊道:“阿姐!”
祁霞笑起来,快步进门。看着弟弟靠在床上笑看自己,心里一下觉得暖洋洋的。走过去摸了下弟弟的额头,才道:“好在不烫了,你也长点记性。这样的天气就敢弄的自己一身的水。”
“我那不是为了逗阿兴他们玩嘛,”祁章还是笑着:“姐,你今天去送世子。看见五郎了吗?”
祁霞真的笑出来:“五郎还要来找你呢,我怕你今天没精神。你们本来不是要去古师傅那里嘛,我就让他明天再过来探望你。”
“那曹大哥呢?”祁章问得很小心,仿佛担心姐姐会因为这个问题发火。
祁霞可是看着他长大的,马上警觉道:“你怎么这么问?明旌兄和你说什么了?”语气已经有些严厉,听的祁章一抖。当着姐姐他可不敢撒谎,何况看这个架势,怕是他曹大哥也是出师不利。
他老实回答:“没有什么,就是前一段,世子不是带着咱们一道去跑马吗?曹大哥就问了我一些话,什么家里有没有提过你的亲事,你说起他的时候什么样之类的。”
祁章抬起眼皮偷看姐姐的脸色:“之后就没再见面,直到今天。姐你放心,我没说什么的。就是好奇曹大哥对你……”。
祁霞平静的说道:“既然你没什么,低着头干嘛?”看弟弟把头抬起来,她想了想,又看屋中没有其他人,就道:“他也没说别的,就是和我求亲了。”
祁章一听险些从床上直直的飞起来,大声道:“你说他……!”话没说完,看着他姐的脸色,后半句硬是噎了回去,大喘了一口气才小声道:“你说他向你求亲?!”
“是啊,怎么着?阿章有什么看法?”祁霞看着弟弟这个样子,自己倒是老神在在的逗弟弟:“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人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嘛。”
祁章苦着脸:“姐,我哪敢管您这样的大事,你别吓唬我行吗?不过,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大仇未报,何以成家。”祁霞说着脸色严肃起来:“我给拒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让祁章很难过。他知道,家中原本三个孩子:长姐、自己,还有一个幼弟祁赐。等到后来后来幼弟祁赐夭折,姐姐一直觉得没能照顾好幼弟都是她的责任。
而母亲去世之后,姐姐更是因为祁家只有他们姐弟两个,恨不能方方面面都替祁章想好,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可是祁章总觉得他姐总是为难她自己。
他实在忍不住道:“姐姐,如果你没瞧中曹大哥也就算了。报仇的事情,却不能着急,何况还有我呢!”
祁霞看着弟弟:“知道你也长大了,可是我是长姐。你只要好好的,将来和阿佩成家立业,好生过日子,姐姐就放心了。”
“可我也是祁家的子孙啊,我还是长孙呢姐姐!”祁章病中谈这个非常激动,道:“姐姐对我好我知道,可你要是执意要为阿爹洗刷罪名,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我怎么办?!我就不难过了吗?要是我执意去做一件送死的事情,你怎么想!”
弟弟的突然爆发给祁霞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深入的和弟弟谈过报仇的事情。她一直觉得有自己扛着这些事情就行了,弟弟就负责成家立业给祁家开枝散叶,她也能安心。
“阿章,你还病着。静下来”看着弟弟激动的大喘气,祁霞将他扶起来好让他躺下,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也心疼姐姐,可是明旌兄的求亲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你先别急,听我说,曹家不是一般人家。虽然他前头成过亲,可是咱们家这个样子还是高攀。齐大非偶,你姐姐不糊涂。”
祁章刚才一激动,现在躺着也还头晕脑花,听他姐姐这么说,他又要坐起来,结果被祁霞按下去。他躺在床上道:“他曹家是不一般,可不也是靠着周国公吗?再说曹家父母也都不在了,加上他前头成过亲,他们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未必愿意把小娘子嫁给他呢!”
看着小弟这样,祁霞忍俊不禁,她端过小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给祁章,看着他喝下去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还对明旌兄挺了解的。”
祁章喝过水,情绪也平静多了。听见这话赶紧给自己辩白:“姐,这可不是我自己打听来的,这都是曹大哥主动和我说的!真的,都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祁霞笑着摇头,不在说起这个。姐弟两个谈起了明日纪擎要过来的事情,估计大娘纪挚也会跟着来,祁章又劝姐姐明天和纪家大娘出去走走,省着憋闷。
家里的表弟表妹们,最大的大郎刘兴还比祁章小一岁呢。他们和祁霞这位大姐倒也亲近,但是毕竟玩不到一起去。
闲话一回,看着外头天色已晚。祁霞告诉祁章自己要去上房陪着阿婆用晚饭,她又吩咐丫鬟近来,告诉她一会去厨房叫他们做些软和东西给祁章吃,然后才去了上房陪外祖母一道用饭。
看着姐姐离开,祁章躺在床上暗自琢磨,明显姐姐对父亲冤死的事情耿耿于怀,必然不会轻易放开的。可是祁章绝对不愿意大姐去冒什么风险,他希望从长计议,不要着急,他们已经和纪家姐弟交上朋友了,还要看将来呢。
他心道,曹大哥真是……要是姐姐今天能答应了求亲多好,到时候有了丈夫孩子,姐姐也就能安稳下来,而其他的事情,将来自有他来办。
等到了上房就发现,大舅刘良居然回来了。刘良非常高兴:“大娘快进来,现在外头一到晚上还冷着呢。”
刘良前段时间去了外地行商,祁霞也没想到大舅这么快救回来,高兴地过去行礼问安:“舅舅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您得下个月才能到家呢。”
王老安人笑看着外孙女和长子,插话道:“你舅舅才到家呢,这不满身尘土就到我这来了。”
“儿子不也是惦记您吗?”刘良笑着,又问祁霞:“听说阿章病了,现在怎么样?”
“多谢舅舅垂问。他是带着弟妹们玩不小心弄了一身水,现在天还有些冷才病的,不过今天就好多了。”
听他们说完话,老安人才道:“大郎先回去洗洗这一身的尘土,然后我们娘俩等你一起用饭。孩子们和二郎夫妻就让他们各自用饭好了。用过饭就回去休息,明天再让孩子拜见伯父。”
刘良答应着,自去梳洗。祁霞就留在上房陪着外祖母,一老一少又说起第二天纪家姐弟要过来的事情,这几年祁霞出孝之后,纪家大娘也是常来常往的,老安人也没有多嘱咐什么。
刘良过来看到的就是母亲和外甥女已经开始讨论程家办寿宴会有什么新鲜玩意了。刘良笑道:“程家老丈的寿宴还有几个月呢,您也太着急了。阿娘想要什么,儿子现在就给您办来。”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老安人却只是看着祁霞。祁霞对舅舅说道:“大舅舅,今年应该是阿公的六十冥寿。阿婆是想办这个?”
“看看,还是大娘懂我的心思。”王老安人这才开口,“你们阿爹活着的时候没办上过正经寿辰,要是他还在生,今年也该办正经的六十寿辰了。我今年也不是整寿,倒是可过可不过的。”
刘良看着母亲还是一身的素服,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阿娘想的是。这是出孝头一年,不如这样,您过寿的时候,咱们一家子再请上古师傅和亲家,来家中吃顿便饭也就是了。至于阿爹的冥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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