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公公死了,夫君继承了他的手艺,那手艺更是青出于蓝。诸位也知道韩家首饰的价格,但凡一件,也贵得死人。可你们知晓我夫君每年工钱多少?每月也不过十两银子。可他人老实,不挪窝,就算是钱少,仍然是继续做。前些日子,他手臂断了,做不出首饰了。韩家脸也变了,供给工匠住的屋子也要收了,停了工钱,打发我夫君与我走了,如今只能住在客栈里,连个去处都没有!这天理昭昭,青天白日的,有人披着人皮吸血,当真没天理。我夫君为了你们家做牛做马,连陈家贺寿的那枚发钗都是我夫君打造出来的,最后连个去处都没有,这就是你们韩家的烂黑心肝!”
墨柔在一边听着月娘哭诉,不觉添了几分同情之色。
唯独王珠静静听着,无动于衷。
这人傻,又怪得了谁呢?韩家早就无情无义,却因为老实二字不肯走。
王珠就不信,若当真手艺好,不会有人来挖角。
既然不肯抓住机会,改变命运,那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找而已,又怪得着谁呢?
有时候老实,只是一种懦弱,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害怕改变生活的风险。这样子的人就算让人同情,可那同情又能帮他几分?还不如靠自己钻营,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紧紧的捏在手中。
不过让王珠感兴趣的却是月娘口中两点,一则是这韩家工匠大半是她公公教出来的手艺人,二则是那韩家贺寿的发钗居然是这月娘夫君做出来的。那手艺,还当真不错。
陈家贺寿,兖州权贵可都是已经来了,就算是如此,韩家送的那枚玉钗却也仍然是十分出挑。
却非那莹润玉色,而是这韩家的一番手艺。
若她是韩家,就干不出韩家这样子事儿。这并非王珠有多好心,而是多少知晓千金市骨,收买人心的道理。
如今这老实巴交的寒工匠,却有个十分泼辣的妻子,闹起来也是颇为不好看。
韩轩又气又恼,一时想让家丁将月娘给打一顿。
只不过这众目睽睽之下,月娘又是个女子,传出去却也是有损韩家声誉。
韩轩自小骄纵,从来就是草包,如今面色却不觉难看,一时倒是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只是他虽傻,身边的牡丹却是不迂。叶灵犀身边的人,又能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牡丹走向前:“十两银子,那已经是极优厚的价格,若不挥霍,足以在兖州城中呼风唤雨。为何如今你们家没处居住?这其中缘由,可要我说一说?”
月娘脸色顿时不觉变了变。
“诸位可知晓,这个月娘,原本是青楼里的娘们,还不是顶尖那种。只不过偏生有个傻子,买了家里宅子,还舍了家里积蓄,将这妓院里的粉头迎回家里当老婆。如今无家可归,这贱妇又舍不得过清苦的日子,又跑来这里讹人。不过,是不要脸不要皮的,想要咱们韩家舍了银子,买个好名声。果然是青楼出身,能有什么好的?这手段一桩桩的,可是一套又一套,下作得很。”
韩轩倒是有些奇异的看着牡丹,这些事儿,自己居然是半点不知。
月娘也暗暗捏紧了手掌,她是没想到牡丹居然会知道的。
牡丹却不屑一笑,那寒三郎看着虽然老实然而到底有些根底,自己唆使韩轩辞退也是早有后招。
以后叶家慢慢控制韩家,让韩家更依赖叶家的手艺与材料,不但小姐满意,自己在韩家身份也是会水涨船高!
“还有一桩,各位不知道吧。那打伤寒三郎手臂的人,是这贱人一个老相好。指不定是两人合谋,借着打伤寒三郎,趁机讹诈银子!月娘,你敢说李三那个泼皮,没有跟你好过?”
牡丹伶牙俐齿的,干脆将月娘的底给揭出来了。
月娘面白若纸,方才的伶牙俐齿却也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实则自己和李三不过是露水的姻缘,却怎么都没想到,李三居然会下这样子的狠手!
她一个弱女子,丈夫又受伤了,哪里能拿这个无赖怎么样?就算告到官府,关了几个月放出来,这泼皮还是会变本加厉!所以,月娘才想得些银子,远走高飞。
众人此时此刻,对月娘也是再没什么同情了。
什么货色?不过是青楼里做皮肉生意的,那也是没什么好的。
墨柔却不觉皱眉,就算这月娘出身有问题,韩家待人凉薄总不是假的。只是人心就是如此,知晓月娘出身,又疑月娘讹诈,什么同情心都是没有了。
牡丹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却也是十分满意。
若刚才韩家打了人,那是仗势欺人,也会招惹一些不好听的话儿。
可是现在,欺辱了又如何?
牡丹冷笑:“将这女人衣衫都扒了了吧,让大家也是瞧一瞧。”
月娘怒道:“你们韩家,都是这等下流?”
牡丹含笑:“咱们韩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似有的人,做的是那等皮肉生意。你这身子出来卖,不就是给人看的?我给了钱,给大家瞧一瞧,也是逗个趣儿。”
说罢,牡丹顿时扔出了一枚银锭子。
她还一伸手,将月娘衣衫往下一拉,露出那雪白的肌肤,惹得月娘一声尖叫!
围观的人虽有不妥,可也没人会出头。
不过是个粉头,能算什么?被人羞辱了也羞辱了。
若是个良家妇女,纵然是韩家,出出头也能得一声赞。可若救一个青楼女子,非但是没人称赞,反而是会惹来一身骚。别人传出去,可是不会说见义勇为,而是会说有人脑子不清楚,居然为青楼女子出头。
更何况有些没心没肺的好色之徒,已经是眼珠子溜溜,向着月娘给扫过去!
韩轩顿时也是心中大快!他非但没觉得牡丹做得狠毒,反而觉得牡丹做得极好,让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气。
就该这般待这贱女人,让她如此伤了自己,还当众辱骂。
不过是个韩家下人,却还这般计较,当真是可笑得紧。
韩家的家丁本来也是有些迟疑,他们是下人,倒不是流氓。
这当众扒衣服的时候,确确实实也是没做过的。
可万万没想到,轩少爷的小妾居然比他们要狠,居然亲自动手。
既然牡丹动手了,他们也是不得不动手,否则饭碗还要不要?
月娘更好似要疯了,纵然是青楼,有些体面的姑娘也不会当众脱衣服。而且她跟了寒三郎,倒是想洗去脂粉,好生过日子。偏偏没想到,居然遇到这档子事儿,居然受这般屈辱!
牡丹撕了一下,就干脆在一边看好戏。
她淡淡一笑,这些贱民,还想跟自己闹。自己就要立威,谁要是招惹自己,那一定不好受。这样子的手段,也是她从叶灵犀手上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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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良家妇男,好人家的公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不觉伸出来,握住了那韩家家丁的手腕。
林墨初温和的说道:“无论有什么恩怨,如此行为,却也是过了。”
牡丹微微一怔,她并不知道林墨初的身份。既然如此,在牡丹瞧来,这个大夏的才子也不算什么。叶灵犀来到了兖州之后,连瞧也没多瞧他一眼。可见在小姐心中,早就忘记这个人了。
既然是如此,牡丹觉得也是不必跟林墨初客气。
她眼波流转,忽而浅浅含笑:“林公子,你可是读书的翰林,怎么能跟这么下贱的女子扯上干系?还是你瞧她有几分姿色,不觉升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林墨初却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清者自清,一个人卑贱与否不在于这个人的曾经,而在于她如今做的事情。月娘虽是青楼女子,可如今既然从良,不做那皮肉生意,说来也是一桩好事情。相反牡丹姑娘你如今当众辱及别人,瞧着却有些不是。”
牡丹还以为林墨初是读书人,能被自己这样子轻轻几句话挤兑住了。
想不到林墨初这个读书人还是伶牙俐齿的那种。
月娘眼中含泪,却不觉浮起了几许感激。
韩轩却冷冷的搂住了牡丹肩膀,他素来瞧不上读书人,如今也是这般:“牡丹,你和这等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斯文人说什么,能救那等下贱女子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墨初却面色不变:“听闻韩家公子功名不就,资质庸碌,其实多读几本书,未必能考取功名,却能多懂些做人的道理。其实若韩家行事没有失德的地方,又怎么会惹人议论呢?寒三郎既然是两家都在韩家做事,那么总有些主仆情分。等他手臂伤了,明知人家家中窘迫,却赶着逐走别人,这始终是刻薄之事。无论月娘从前如何,这些指责也何尝没有道理。更何况韩家就算不想救人水火,那也原本不必落井下石,更不必当众羞辱人家。如此行为,桩桩件件,可是有失厚道。”
墨柔瞧在眼里,听到耳里,眉头渐渐舒展:“公主,这林公子话儿说得真好,不卑不亢,有道理得很。”
王珠淡淡笑了笑,却是不置可否。
而牡丹面色变幻,不觉媚笑:“罢了,既然林公子为了这个贱婢出头,咱们就算是有十张嘴,那也是说不过人家这位大夏才子。”
说到了这里,牡丹那纤足轻轻踩到了地上的银锭子:“这枚银锭子,也算打赏你的,就当你刚刚的买肉钱。你不是哭着喊着说穷?这些钱就当打发叫花子。可别为了顾全面子,不要里子。”
月娘却流露不屑之色,原本想要推拒,可忽而却想到自家相公的手臂。
那手虽然伤了,可未必没有机会救回来,只是自己家里没有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公子虽然仗义,到底是个读书人,月娘见他素服衣衫,估计也没什么银钱。
想到这里,月娘却不觉迟疑起来。
牡丹瞧到了月娘面上的神色,不觉笑起来!
这小贱妇,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银子。
可月娘颤抖伸出手时候,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手腕。那手并不是林墨初的手,而是一只十分熟悉的手掌。
月娘耳边听着寒三郎沉沉的嗓音:“月娘,你也不必担心我那手臂,这银子咱们不能要。”
她也是不知道丈夫几时来的,心中阵阵发酸。
牡丹妩媚脸颊流转了几许娇媚之色,眼波流转:“寒三郎,你来得正好,方才你家这个夫人,可是被林公子一番怜香惜玉,好生爱护。你夫人果真是青楼里出来的,随时随地,都是会勾搭男人。”
那寒三郎样貌平平,而林墨初却是丰神俊朗。牡丹琢磨着,寒三郎听了必定会心里不痛快,回去疑心生暗鬼,收拾这个贱人。
林墨初却微微含笑,不见半点愠怒之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然也是淫者见淫。否则牡丹姑娘怎么就能成为韩家小妾?”
牡丹和韩轩在陈家胡天胡地的胡搞之事,其实兖州之人也是有所耳闻,连叶灵犀的名声也是受损。林墨初也是个毒辣的,干脆揭破这桩时候,惹得牡丹脸色也是变了变。
而牡丹听了林墨初的话,顿时也是怒了,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撕破了脸皮就骂道:“你若不瞧上这贱货的姿色,救什么救?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东西,脏得很。别人都嫌弃污秽,沾都不愿意沾。怎么林公子这个原本应该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却偏偏要去沾一沾了?苍蝇不叮那无缝的蛋,谁又知道怎么样?”
她明明毫无证据,可偏生要这样子说,就是要让林墨初名声变得污秽。
就算大半的人不信,这样子的传闻传开,那也是对林墨初没什么好处。
牡丹看似粗俗,跟随叶灵犀久了,心思也比较深。林墨初以后必定是要做官的,如今不过是镀金而已。可他这样子清流,以后却给政敌落了一个把柄。
更何况牡丹的内心之中,那有一丝说不出的心思。
林墨初生得丰神俊朗,是一等一的俊俏,可这样子清俊的人儿,眼底从来没瞧过自己这个丫鬟。如今,更为了个贱婢讽刺自己。
韩轩跟林墨初一比,那可是云泥之别。
可还未等林墨初说话,一旁的寒三郎已经是狠狠一巴掌抽过去!
牡丹娇颜粉嫩,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儿,身子也不觉退后了几步,哇的吐出了一口血,血中居然有那一颗牙!
“哼,整个兖州谁不知晓你怎么爬的床,月娘早就从良,她温柔贤惠,不知道比你这种货色好多少!”
月娘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之中寒三郎也是个老实人。再如何被韩家欺辱,他也总是说不要跟韩家计较。
可如今寒三郎却为了自己红了脸,动了粗,这可真是出乎月娘的意料之外。
月娘的心里不觉甜甜的,可是又有些担心起来。
韩轩却是气疯了,自己一个小妾居然被这个泥腿子动了手。
“可当真踩到咱们头上来了,方才不是没将这贱人衣服给剥下来,现在给剥了让大家瞧一瞧!”
韩轩眼睛里流露出丝丝的寒芒。
再者他瞧着月娘肌肤雪白,若是剥开,必定十分娇嫩,还当真想要瞧一瞧。
韩家下人纵然不敢十分得罪林墨初,却也是将林墨初围住了,不肯让林墨初帮衬一二。
林墨初从袖中取出一柄漆黑的折扇,缓缓的展开。这扇页如墨,上头点了朵朵桃花,平添了几许绮丽之色。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不觉想起。
一名韩家家丁却不觉滚到了一边,生生挨了一鞭子。
韩轩顿时大怒,此时此刻,也不知晓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如此待他韩家下人。他们韩家,在兖州也是有头有脸,如今却猫儿狗儿都欺辱上来!
韩轩内心之中,怒意也是不觉更浓了些。
可等他瞧见了动手之人,顿时不觉吃了已经,什么怒火都是没有了。
王珠轻戴面纱,手挽鞭子,比之和陈家那时候弹出鞭子里的倒钩,这一鞭子已经是手下留情得多了。
韩轩只瞧了一眼,顿时觉得那么一股子寒意涌上了心头。
若这兖州有个最不要脸的纨绔,许就是这九公主。她颇有手腕,与她做对的人也没一个好过的。
别说王珠这一鞭子打在的是韩家下人的身上,纵然是打在韩轩身上,韩轩也是只能忍耐,什么都不敢做。
林墨初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子温和淡定的。
“真许久没见了,九公主。”
这一次林墨初原本是与王珠一并到的兖州,可却没机会见一面。听到了这里,王珠也是不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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