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顿时抢口:“公主这样子尊贵的人儿,何必跟这些贱人在一起。一个青楼女子而已,传出去也怕公主名声受损。”
“贱人?”王珠眸子流转,轻轻含笑:“这倒是有趣,我倒是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点石成金。今日韩家口中的贱人,明日就是兖州最大的珠宝铺子掌柜。而韩家,却落得不如脚底泥土。”
王珠口气淡淡的,有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
韩轩虽然有些怕她,却也是不觉得动了怒。
牡丹想要嘲讽一二,可是隔着面纱触及王珠目光,却顿时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的寒意。
她不屑说道:“有些人原本就是烂泥,根本也扶不上墙。九公主银子虽然不少,可也是不必这样子的浪费。”
王珠红唇冉冉,轻柔无比的说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整日待在木兰行宫,实在闷得慌,不如,随意玩一玩儿。”
说到了此处,王珠目光顿时凝在了寒三郎身上:“寒三郎,你一辈子循规蹈矩,本本分分的,自以为这样子你一生之中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你又得到了什么?无非是被扫地出门,连妻子也保护不了。这人呐,若要得到什么,可是不能规矩。若你当真跟韩家说的那般,烂泥扶不上墙,也是可以不必理会。只是机会只有一次,我绝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寒三郎冷汗津津,若是往日,他必定不会应允。他是个老实人,只觉得掺和这些权贵斗争,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此时此刻,寒三郎眸色微凝,却不觉若有所思。方才发生的一切,却是对他刺激太大了。
想到这里,寒三郎顿时说道:“无论九公主有什么吩咐,我都是愿意。”
耳边却听到那韩轩冷冰冰的说道:“不过是个废物!”
听到韩轩这么样子说,寒三郎内心冷了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周围看客不觉十分兴奋,想不到今日之事居然是这样子一波三折,并且也是出乎意料。
等王珠都走了,韩轩却也是仍是心有余悸。
对于王珠,他素来是有些畏惧之意。
牡丹却轻轻偎依过来,在他耳边娇滴滴说道:“阿轩,咱们可没得罪九公主,不过是处置一些韩家的废物,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九公主早有偏见,非得要跟咱们计较。况且咱们韩家,也是数十年的基业,才成为如今兖州乃至附近州郡最大的珠宝商。那九公主,一个皇族女子,哪里知道俗务?就算要扶持一个寒三郎,也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可皇后娘娘不是正生病来着?要不了几年,皇后娘娘不是好了,就是得病死了。九公主总要嫁人,那杨公子总要升迁。说来说去,她是不会留在兖州多久的。那个寒三郎,如今是气糊涂了。等到那九公主走了,寒三郎总是个笑柄。”
牡丹所言,句句都是道理,韩轩也深以为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之中却仍然禁不住流转一丝寒意。
这一刻,韩轩内心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会得罪九公主,自己对那贱奴也不必如此刻薄,赏些银两也就是了。韩家卖出一枚钗,都是不止上千两的银子!
可是牡丹说了,不能对这些下人太客气,否则一个个见主家仁善,必定会欺辱上来。
其实牡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韩轩内心越发烦躁,怎么就招惹了九公主了?
牡丹却美眸潋滟,若有所思。
自己方才说的不假,韩家生意做得不错,若要打压韩家并且另起炉灶,恐怕这日子就花得有些久了。
所以,自家小姐方才要想另外的法子。
这韩轩也是个蠢物,以为叶家提供上等玉矿是好心思?还不是要润物细无声,慢慢的从内部蚕食了韩家。
所以这些韩家原本的工匠,是一个都留不得。以后叶家的工匠会替韩家做东西,而这,却只是第一步!
王珠在马车上,轻轻去了头上面纱。
她眸子之中光彩流转,唇角流转那一时冷冷笑容。
别人瞧不破叶灵犀是什么心思,自己如何不明白。
那个牡丹,妖妖娆娆的,又狡诈多智,必定能为叶灵犀做许多事情。这样子一个婢女,却被轻轻送去给韩家当妾,也就韩家愚蠢,不明白其中用意。
那牡丹方才来,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可这样子一块肥肉,叶灵犀要吃,还得要看跟谁去争。
她要叶灵犀什么都吃不到,反而惹得一身骚。
墨柔则低声说道:“我方才给那寒三郎检查过,手臂伤得确实也是极重,不过我还是能医治好的,只是要费些时间。”
墨柔素来也是低调,这样子伤势别人未必能医治好,可自己却是能有那么几分把握。
不过她说得轻描淡写,并不让这桩事情显得有多大的功劳。
就在此时,外头却也是一阵子的喧闹。
王珠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身影顿时也是闯入了王珠的马车之中。
那男子气喘吁吁,慢慢的歇气,却忽而有些惊讶说道:“九公主,原来是你的马车。”
他笑了笑,似乎是认识王珠的。
王珠不动声色,可紫枝却是实打实的怒了,不觉尖声说道:“你,你大胆,外面的侍卫死哪里去了。”
那男子一身紫色衣衫,伸手捂住了胸口不觉咳嗽了两声:“姑娘莫要怕,我自幼体弱,可是不会伤害你们这样子好看的女子的。”
紫枝面上怒意更浓:“你好生轻薄,无耻之徒!”
紫衣男子自顾自说道:“外边的是我缙云侯府的侍卫黑云,他武功不错,却不是什么刺客。”
果然外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是有人短兵交接了。
紫枝此刻也是认出来,眼前的男子正是缙云侯府的小侯爷晏修。
王珠淡然的说道:“紫枝,你出去喝止他们吧。”
紫枝虽不乐意离开,不过公主如此吩咐,也不得不如此。
马车也已经停下来,紫枝也是下了马车去。
而王珠,目光则落在这位大夏军神之子身上。
他一身紫衣,体态不尽风流,乌黑发丝轻挽住了,用一根素色的带子轻轻的系住。
王珠忽而想起晏修在京城花灯会上,轻轻提着灯儿,映衬衣衫辉煌的模样。
这位晏小侯爷脸颊上覆上了白绢,容貌也是瞧得并不如何清楚。
而这样子的装束,也不觉勾动了王珠几许心思。
她秀眉轻拢,静静的看着晏修,连面纱也是没有戴。
晏修侧坐着,轻轻撩开了车帘子向外面王过去。
他面纱轻轻划开,露出了宛如白玉般雕琢的耳垂。
这一切,都是让王珠狐疑万分。
却并没有留意到,她身边宫女也是流转丝丝担切之色。
如今外客闯入,王珠却不见半点羞涩,还不曾戴上面纱。倘若杨炼知晓,也许会怪王珠不知礼数。
而王珠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伸手就将晏修面颊上的白绢给揭下来。
晏修啊了一声,似有些惶然之态。
而王珠身边的宫女也是吓得不觉惊叫。
晏修那脸颊之上,有那么一道道猩红色的伤痕,横七竖八的,布满了晏修脸颊。
早听闻这晏小侯爷身子有病,每年有几个月必定会脸部裂开,渗透出血水。原本只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可如今瞧来,这个传闻居然是真的。
王珠却并不觉得如何。
她回忆起那琼花梦中的场景,虽然只看到小半张的脸颊,可那人皮肉光滑,容貌颇美,并没有什么伤痕。
虽未窥到全貌,王珠也是能依稀分辨得出,那人应当是个俊美男子,甚至不输给夏侯夕。
可那样子的情形更像是梦,而并不像是真的。
她也瞧着晏修已经扯起了袖子,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珠子。
耳边,却听着晏修说道:“我本来就生病了,害怕吓着人,方才用白绢将脸颊遮住了。”
这样子望过去,只见晏修面颊遮住了,瞧不见脸上的伤痕,一双眼却生得极好。
那一双眸子,宛如明玉生辉,竟是说不尽的动人,道不尽的明润。
恍惚间,王珠不觉想起那日皇宫之中,自己与谢玄朗纠缠,那个蒙面而来冒充君无恙的神秘男子。
仔细瞧瞧,这双眸子恍惚之间,居然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月下飞仙,琼花堆中那一双绝世之眼可是眼前这一双,王珠却不能确定了。
她不觉拢起了秀丽的眉头,一伸手就将对方手臂给生生扯下来。
对方仍然是满脸伤疤,可配上这一双眼睛,却似乎也不觉得丑了。
其实忽略那些脸颊上伤痕,依稀也能分辨出对方极清俊的轮廓。
王珠顿时心生狐疑,只觉得事情也不会如此巧合。
她蓦然伸出手,抚摸上晏修的脸颊,细细的摩挲。
紫枝安抚完了外边,撩开帘子进来时候却不觉吓了一大跳。
入目就瞧见王珠伸手抚摸一个陌生男子的脸颊,只觉得自己似乎瞧错了,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紫枝目光从王珠身边移开,落在了一旁的含黛、墨柔等身上。
果然这几个宫女儿,一个个都是吓呆了的模样。
王珠却细细的眯起了眼珠子,她才管不得那么多。
既然心中疑惑,她自然是要闹个清楚。
触手所及,确确实实是人的死皮伤痕,而不是弄上去的东西。
手指抚摸,一片凹凸不平。
王珠只觉得指间的触感说不出的熟悉,究竟是哪里曾经感受过,她也是说不上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儿蠢蠢欲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种很久很久,没有过的感觉,忽而轻轻掠过了王珠的心头。
那是一种可惜的感觉——
对方没有伤痕的肌肤,却也是出奇的柔顺。
若没这些伤疤,也许晏修会是个极俊朗的人物。
王珠陷入了沉思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了,却也一时想不起来。
可她周围的宫女,一个个都是吓坏了的模样。
王珠素来有洁癖,一向也不会跟人接触得太久了。
在她们眼里,王珠就是摸男人摸得出神。
更不必提晏修双手反手死死的按住了车壁,结结巴巴,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说道:“九,九公主,我,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
几个宫女听了,无不是有些窘迫。
纵然是一心向着王珠,王珠此举也是确实有些,有些轻佻——
王珠却不以为意,脸色都没变一下,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掌。
她掏出了一块帕儿,狠狠的擦了掌心一下。
“如此说来,小侯爷还是个良家妇男。”
晏修狠点下头,表示他是个规矩人。
王珠再次伸手,忽而扯过对方衣襟,那衣襟之上,有着那么一股子淡淡的清润果子香味,十分好闻。
晏修衣衫被扯开了一点,锁骨也是若隐若现。
几个宫女纷纷扭过头去,内心却是也不觉泛起了嘀咕。
公主这可是怎么了?
“那日戏弄谢玄朗的,可别说不是你。”
王珠抬起头,这样子说道。
她原本没留意到了晏修锁骨,可抬头却瞧见了晏修红润的唇瓣,然后看到了那唇瓣浮起了笑意。
忽而才觉得贴得太紧,王珠不动声色松开了手掌,面颊却不动声色热了热。
伴随晏修唇角渲染上了笑意,他整个人的气质忽而就开始变了。
原本有几分宛如鹌鹑的温顺,忽而就染上了一丝神采飞扬,那如明月的眸子更是染上了丝丝神采,令人不可逼视!而那盼顾之间,更有一丝红尘之中少有的不羁与漫不经心。
一瞬间,他那张满面伤疤的脸也是编的生动起来了。
恍若,那些伤疤都瞧不见了,只觉得一股子清润神采铺面而来,那丝丝缕缕的魅力如春风扑面,难描难叙。
使得让瞧着的人不觉可惜起来,为何他居然面上有伤。
晏修轻轻的笑了一下,不觉说道:“公主说是,那就是了。”
那嗓音不羁,宛如美酒一般。
方才他面上伤疤还吓坏了一边的女子,可如今晏修通身的气派却让人不觉忽略此事。
眼前男子气质一变,不觉浑然让人忘记他面容上的瑕疵,眼前之人浑然是一名翩翩浊世佳公子。
王珠盯住眼前之中,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却不觉冷笑:“小侯爷不准备解释一二。”
“公主被谢玄朗这个禽兽调戏,我路见不平,为公主出头,公主不必谢谢我。”
面对王珠杀人似目光,晏修却笑得十分随性。
紫枝顿时吞了口口水,瞧公主样儿,哪里有半分要谢谢的样子?
王珠心里却盘算许多,这男子见到自己,那当初自己算计裴家的事情,恐怕这厮心中也必定知晓。
她也不是怕得罪裴家,只是这样子的感觉,让王珠不由得觉得很不舒服。
王珠眼波流转间,却忽而轻笑:“那不知小侯爷当时手中君含剑又是如何来的?”
君无恙乃是陈国第一次的高手,君含剑更是君无恙随身佩戴之物。无论如何,这剑能到晏修手中,亦是证明晏修绝非那么简单。
“小黑他武功不错,一时兴起,偷了一把剑给我。得罪了别人,立刻找到背锅之人,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
晏修不但推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将卑鄙之事说得也是理直气壮,并无不好意思。
“君无恙是陈国第一高手,想不到缙云侯府卧虎藏龙,区区一个侍卫也是如此了得,倒是让人不得不开了眼界。”
王珠句句试探,盯住了晏修。
晏修冉冉一笑:“既然九公主对小黑赞誉有加,回去给他晚饭加鸡腿。”
王珠压下了心尖儿的一丝烦躁之意。
重生之后,她也可谓是心静如水,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面对这位晏小侯爷,会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丝丝怒意。
王珠容色若水,半点不露心中所想:“就是不知道,晏小侯爷好端端的,跳上我这马车为了什么,莫非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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