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蕊言语娇娇,十分凄然。
可她目光流转,瞧着周围之人,那些人的眼睛里已经是有了一些狐疑之色。
许氏微微有些不忍,可陈老太君却也是冷冷说道:“若非你如此忤逆,陈家一再为你遮羞,实在也是不想将这桩事情张扬出去。别人污蔑你那也是罢了,陈家为什么要污蔑于你,莫非是嫌弃陈家名声太好听呢?”
陈蕊顿时语塞。
陈老太君的目光落在了萧景的身上,却也是不知道这样子,能不能让萧景出了这口恶气。
其实当初陈家探查,得出萧景是有那断袖的癖好,原本也是不想将陈蕊给嫁过去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萧景居然来到了陈家,甩出了那样子的东西。
国公爷一瞧见了,顿时也是不觉晕了过去,如今还靠人参汤吊命。
这些陈蕊均不知晓,可是难道陈蕊不知晓,就可以如此忤逆陈家?
但凡陈家女儿,她们的身躯都是血食,都是用来祭祀的。
如今陈蕊名声尽毁,旁人也是不觉对萧景颇为同情。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萧景面颊之上,却也是并无什么愠怒之色,反而对陈蕊充满了包容与同情:“老太君,蕊儿是个极好的女子,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那也并不是当真错了,只是一时糊涂而已。等她嫁给我了,我好好待她,她自然是会为我诚心所动,十分乖顺。”
就算不够乖顺,殴打几次,那自然就乖顺了。
好似陈蕊这样子的高贵女子,瞧着是十分高傲,却也是并没有当真吃什么苦头。
调教几下,那也不是会好生听话。
便是陈老太君已经厌弃了陈蕊,可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是涌起了一股子的凉意!
萧景言下之意,却是不肯饶了陈蕊。
此刻陈蕊名声尽毁,家族厌弃,这样子的一个美貌女子,落到了萧景的手中,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以陈老太君的聪慧,此时此刻,自然也是能猜测到几分!
许氏也还是忍耐不住:“萧公子,你自然是宽宏大量,不和蕊儿计较。可你这样子温良君子,原本不必要一个不真心跟你的女子。我只恐怕女儿顽劣,非但没能被你一番真心感动,反而是忤逆于你,不顺你心意。到时候成为怨侣,反而是不美。”
萧景微微一笑:“陈大小姐不乐意嫁给我,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古姻缘之事,那不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这女儿家本身是没什么关系的。既然是如此,陈大小姐不乐意嫁给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呀,可是一点儿都是不计较这件事情的。除非,除非老太君不肯将蕊儿嫁给我。”
萧景从前极少现身在人前,话儿也是不多,到底是什么人,别人也是不知道。
可是如今,陈蕊如此给他难堪,连陈家都是遮掩不住这桩羞耻的事情。却也是想不到,就算是这样子,萧景仍然是肯要这个女子。
如此宽容大度,那可当真是很少见了。
纵然在场一些男儿暗暗讽刺,笑话萧景没什么男子气概,可在场的贵女,却有些不觉为之怦然心动。
若能碰到这么一个宽容的夫君,却也是极好。陈蕊虽然是行为不端,到底还是有些福气的。
可是陈老太君听到萧景这样子的话儿,非但没觉得萧景宽容,反而听出了萧景言语之中那要挟之意。
而这一刻,纵然是陈蕊不孝,陈太老君心中忽而也有一丝迟疑。
落在了地上的陈蕊面颊苍白,脸蛋儿上泪水盈盈,实在也是说不出的可怜,当真是那我见犹怜。
可这丝微薄亲情,些许怜爱,很快都是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却也是陈老太君一脸的漠然之色。
她忽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萧公子,你能如此宽容,也是蕊儿的福气。”
陈蕊顿时两眼一黑,瘫软在地上。
蕊儿的福气?她实在也是不知道,自己的祖母居然也是有这样子会讽刺人的时候。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却也是捉住了陈蕊的手臂,将陈蕊生生的拉了起来。
想来也是不想陈蕊再闹下去,有损陈家的颜面。
可陈蕊忽而就挣脱了束缚,凄然说道:“我陈蕊不会嫁人的,我没有偷人,不想嫁给萧景,是因为,因为他是个断袖!”
陈老太君顿时面容作色,呵斥道:“给我住口,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胡言乱语。”
陈老太君实在也是失望得很,想不到自己这个最为爱惜的孙女儿,居然是这般的不知自爱!
陈蕊一旦开了口,却也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目光之中,流转了决绝之色,不觉恨然说道:“此事蕊儿并未说谎,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他不但是霸占良家,良家男子,还折辱女人,打死了人了。”
听到了陈蕊说什么霸占良家男子,周围的世家小姐,面颊顿时也是不觉染了一缕绯红。
这等精彩的事情,她们虽然是不好意思听,却实则有些想听。
陈老太君却一阵子头疼,怒气满胸口:“还不让她给我住口?堵住这忤逆小畜生的嘴。如此年纪,居然是说出这样子的可笑荒唐之事,莫非还嫌弃陈家笑话不够多。”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萧景反而叹息说道:“老太君,你可是不必如此生气,蕊儿如此言语,连我也是不觉大吃一惊,这才知晓,为何蕊儿居然是不肯嫁给我。其实这些事情既然不是真的,若是不让蕊儿说一说,岂不是让她郁闷在胸,十分不顺意?若能解开心结,说不定还能做那么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
萧景说得是这样子的坦然,纵然有些人内心之中对萧景有过疑虑,可见萧景这种样子,这疑虑却也是不觉淡了几分了。
萧景脸上一派失落之色:“我从小孤苦,没有母亲疼爱,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传出这么些不好的话,想不到陈大小姐居然是当真了。我没有侍妾,可是就等着寻觅一个可心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自从我见到了陈大小姐,心心念念,就是想要娶了你,好生的待你。”
他这样子温和的说话,男人也还罢了,在场的女子却也是不觉听得心醉神迷。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也是多少女子内心之中所渴望的夫妻情分。
由着萧景这样子温温柔柔的说出口,倒也是颇为令人为之动心。
陈蕊却也是气得胸口生生发疼,她明明说的是实话,明明拼得个鱼死网破。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些周围的人,一个个的,都是认定了自己说的是假话,并没有半点相信。
反而是萧景,如今披上了一层人皮,人人均是觉得,萧景是委曲求全,如此顺了以自己了。
“假的,都是假的,他这都是在说谎。祖母、母亲,你们也都知道的,为什么也要说谎,你们不要蕊儿的命了吗?我纵然是名声尽毁,可是也是不想要嫁给这个人。他行事狠虐,我都是亲眼所见。求你们信我,可是,可是不必信他。”
陈蕊言语十分凄厉,听着居然有那么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人原本不信陈蕊的,可此时此刻,居然也是不觉微微有些迟疑了。
眼前的少女,言之凿凿,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看她是如此的情态激动,实在没有半点心虚。
“我不要嫁给他,他是个恶魔、疯子,是会折磨死我的。母亲,母亲,求求你了,你能忍心让女儿死吗?”
陈蕊顿时跪下去,抱住了许氏的腿,轻轻的扯住了许氏的衣服角。
许氏见她泪流满面,全无平素的高贵,虽然微微有些厌弃之意,却也当真有些迟疑。
陈蕊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又是养在身边,感情不同寻常的。
如今女儿这样子的哀求自己,声声酸楚,许氏心中也是发酸。
瞧这阵仗,女儿若是嫁过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看到许氏面上迟疑之色,陈蕊内心之中,也是顿时不由得升起了那么一缕的希望,容色更是不觉为之一振!
陈老太君瞧出许氏动摇,却拉过了许氏,让陈蕊摔倒在地。
“这忤逆之女如此行事,莫非你还要让她一错再错?许氏,这个女儿,你可不能十分纵容,要好生教导。如今她不肯嫁人,神智失常,隐隐有些疯癫之疾,言语也颠三倒四的。既然是如此,你这亲娘莫非还要陪她一起发疯?无妨想一想,你膝下还有别的孩子需要你照顾,可是不能只照顾陈蕊一个。”
陈老太君是知道许氏软肋的,就算许氏会对陈蕊心存怜悯,不欲瞧见陈蕊如此。可是那又如何?许氏还有儿子,但凡女人方才知道,儿子方才是能傍身的。
陈蕊一阵子的绝望,一抬头,王珠那道清润的身影就透出了陈蕊的眼中,让陈蕊内心之中,忽而有了一缕说不出的希望。
她爬到了王珠面前,泪珠子也不擦,急切无比的说道:“九公主,九公主,你是知道的,知道这个萧景,那不是什么好人,知道他如此行事,凌虐女子。求你给大家说一说,我没有说谎。”
陈蕊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王珠的衣裙,仿若,抓住了那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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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奔者为妾
萧景眼角轻轻的扫过了王珠,忽而明白陈蕊这贱婢为何如此的发疯。
原来竟然是那日瞧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故而忽而就这样子疯疯癫癫的。
萧景心中却也是不觉冷哼,果真是个贱婢!
不知好歹,不知分寸,方才能和陈蕊那样子的人混做一道,实在也是,令人不觉恶心至极。
女人这样子的东西,萧景都是打心眼儿里厌恶无比。
只是王珠若是插手,自己也不会罢休的。
虽然王珠身为九公主,想来也是不能插手别人房里的姻缘之事。
王珠慢慢的弯下身,却也是不觉似笑非笑。
“陈蕊,你要我帮你,不如与我说一说,为什么要帮你?”
陈蕊微微一怔,仔细想想,王珠实在也是没什么必要帮自己的。
两人之间,既没有什么交情,而自己甚至连那等利用价值都是没有。
几次三番,王珠在兖州遇到事情,自己何尝不是袖手旁观。
除非,王珠利用自己,对付萧景。
可这个理由,陈蕊却也是实在说不出来。
这人世之间,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贵人,在你需要的时候,可巧就出现在你的面前。
“陈大小姐,连陈家之人,都如斯待你,我又能如何呢?”
王珠微微含笑,巧笑倩兮。
陈蕊更是如遭雷击,是了,连自己的家人,都是对她颇为嫌弃,又岂能指望王珠呢?
她原本捏着王珠裙摆的手指,如今轻轻松开了,整个人都是软弱无力。
王珠一笑,慢慢的扯开自己裙摆,手指轻轻的拂过,眼睛里却流转了几许的幽深。
萧景倒是微微有些吃惊,不是十分明白,王珠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珠居然没当众揭破此事,自然不会是因为对他萧景颇有些情分吧。
萧景眼波流转,若有所思。
也许,王珠本来也是个凉薄嗜血的人,也想瞧一瞧,没有了所有希望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吧。
揭破了生不如死的结局,再冷眼旁观,瞧着陈蕊就这样子被推进去。
萧景手指轻轻抚摸翠色通透的扳指,却不觉冉冉一笑。
可陈蕊此时此刻,内心之中,却也是仍然是有些不甘。
无论如何,她都是那样子高傲而且不服输的人。
陈蕊目光流转,扫过了眼前的这些人,这其中不乏许多男子,年轻的老的都有,并且在兖州都是有权有势。
是了,没有利益的事情,没谁肯平白帮忙。
自己没了陈家,是没了许多东西,可是还是有一样东西,是属于陈蕊自己的。
陈蕊慢慢的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忽而嫣然一笑,宛如百花吐蕊,实在是十分娇艳。
“在场诸位,若是谁能救救蕊儿,让我不必嫁给萧景,我就愿意侍奉于他,这样子可好!”
陈老太君原本以为陈蕊已经是彻底消停了,此时此刻,却也是顿时不觉瞪大了眼睛!
活了这么多年了,陈老太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事情。
她面色铁青,只觉得这么多年陈家所营造的那份尊贵清高,就是被陈蕊败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怎么会有这么下贱不堪的东西?枉费自己居然还疼爱了这么多年!
在场的男男女女,顿时也是惊呆了。
陈蕊这样子言语,和自荐枕席又有什么区别呢?
以自己姿容青春作为筹码,仿佛青楼女子一样。可这陈蕊到底也是个世家女儿,何至于如此的不要廉耻,这样子的不要脸呢?
那些男子,第一次用那般异样的目光扫过了陈蕊面颊,欣赏陈蕊的美丽。
这一个女子太端庄,总是让人忽略的,从前的陈蕊就是这个样子。
如今却也似乎忽而方才发现,眼前的少女居然是这样子的美人儿。
一些好色之人,眼神更不觉微微有些异样。
而在场女子,一个个都对陈蕊升起了鄙夷之意了。
如此水性杨花,不知检点,枉费陈蕊从前还在她们面前做出端正的样儿,想不到陈蕊居然是这样子的人。萧景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想不到陈蕊居然是一点儿也不珍惜这样子的好人。
萧景第一次微微有些变色,想不到陈蕊居然是如此拂了自己的脸面。
可无论别人怎么看,陈蕊却也是一点儿都不介意了。
这天底下的事情,家族也好,道德也好,廉耻也好,都是没有自己重要。
除了自己,又会有谁来怜惜自己呢?
陈老太君被气得眼前晕黑,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某根弦似要断了,胸口一阵子的郁闷。
一旁的嬷嬷取了些薄荷油,涂抹在陈老太君的太阳穴上,方才让陈老太君慢慢的回过气儿来。
可是就在此刻,陈蕊嗓音却也是在众人耳边响起:“若有谁能爱惜蕊儿,蕊儿必定也是会对他感激有加,必定是不会让他失望。”
陈老太君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之中的火气,不觉大步走到了陈蕊面前。
“你这不知羞的东西,可是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好似你这般下贱的品行,又怎么会有人取了你?莫非不怕自己落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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