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亭子,她和王珠一块儿,轻轻的走道了亭子里面去。
凉风习习,亭中摆着水果。
王珠轻品茶水,润润喉咙。
她目光瞧了过去,桃花树开得鲜润,鲜艳得有些闹人的眼了。
王珠忽而幽幽说道:“端木王妃虽然姿态柔顺,可是无论如何,总归是觉得王爷少了些情意吧。毕竟,他被皇宫舍弃,到底是在端木家长大的。”
端木云盈已然是被王珠吓住了,话儿也是不敢多说。
可端木王妃却垂下头,沉沉说道:“王妃说笑了。”
王珠叹了口气:“别人的眼里,王爷是那样子的风光,可谁又知晓,王爷是个命苦的人呢。他十四岁上了战场,那时候边疆有南疆的红狄作乱。他赢了,别人觉得他是天纵之姿。每个人,都说这是因为摄政王天生不俗。”
端木王妃忽而有些不自在了,她不想去看王珠的眸光,这是属于端木王妃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她的女儿都是不知晓。
她故作镇定,不觉说道:“是呀,有些人,天生就是比别的人厉害。咱们端木家,其实也是生不出这般真龙一般的人物。”
王珠言语幽幽,目光深邃:“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当年红狄十分凶狠,上了战场,就算是中辰军队也是颇多伤损。正因为这样子,当时与红狄作战的一多半都是寒门的军官。妾身翻阅当年的记录,除了年轻时候的摄政王,一个世家子弟都没有。别人都说摄政王少年天才,可我只瞧见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没有家族的庇护,就那样子的匆匆的上了战场。好似小兽一样,面对一群饿狼。而在这个孩子离开端木家没有多久,这个孩子的养母,就将应该属于这个过继孩子的商铺和田产,归于女婿的名下——”
端木云盈有些愕然了,甚至有些恐惧。
自己的母亲,不是永远那般大度,那般高贵?
虽然,自己理直气壮占据端木家一切,母亲确确实实,是从来没有半点反对的。
端木王妃呆住了,浑身僵硬,未发一语。
她好似被梦魇住了,而就是这个摄政王妃,让她又被拉入了这个噩梦。
王珠轻盈的站起来,走到了端木王妃的身后,她纤弱的手掌轻轻的按住了端木王妃的肩头,不轻,不重。
“那时候,云盈郡主成婚了,夫君也出挑。有一个女人瞧着亲生的女儿,又瞧着越来越不像自己的漂亮过继儿子,内心一个念头真是一天比一天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和夫君的东西,要留给别人,却不能完完全全的留给自己亲生女儿呢?当然她不能自己动什么恶毒的念头,只因为她不敢,更不能弄脏自己的手。好在一个少年郎,再聪明,也是可以对付的吧。这个少年郎做着梦,想要娶李家最美丽的女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利用的呢?那一天,花儿开得如此的灿烂,风中透着淡淡的花香,桃花更是娇艳极了,你用美好的未来,送走了那个漂亮的孩子。那孩子离开你时候,也是这样子的春天。也许那一天,桃花也是这样子的漂亮——”
王珠靠近了端木王妃,贴近了端木王妃的耳边,轻柔无比的说道:“你就瞧着那些桃花,心中默默念叨,干脆给我死在外边吧!再也不回来了!”
端木王妃再按捺不住,就这样子跳起来来。
她打翻了茶水,打湿了自己的襦裙,她不觉胸口起伏,颤抖说道:“不是这样子的,不是。”
王珠微笑着,笃定无比的看着她:“所以,你的女儿在你耳边叫了许久,你却如此安分,从来不来打搅摄政王。”
端木王妃再也按捺不住,眼前一黑,咚的晕倒在地了。
第445章 过继孩子
端木王妃晕倒之后,便没醒过来。
端木云盈带着自己亲娘,走得比谁都是要快些。
王珠也未留难,心中充满了讽刺。
一个人做过什么,别的人也许不知晓,可她自个儿应当也是心知肚明的。
可有些人,只要别人不知晓,便能当做自己没做过一样子。甚至连那份委屈,居然也是货真价实的。端木王妃方才哭的时候,是真觉得端木紫麟对不住他的。
王珠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用小剪子轻轻的修剪了花枝儿,挑了挑,再一根根的插在了天青色的宝瓶之中了。
最近王珠也是添了个毛病,每当思索事情事情,却也是总喜欢插花。
她想了想,觉得挑得不好,又用剪刀绞了两朵花儿。
王珠慢悠悠的想着,亏得端木王妃对不住的并不是如今的端木紫麟。
否则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她不会让这两个女人活着离开这儿。
王珠轻轻的嗅嗅花儿,觉得香喷喷的。
可饶是如此,既然胆敢打自家卿卿的主意,她又如何能容?
王珠慢慢的想着,端木云盈自幼被娇宠坏了,性子也不好。她夫君张落虽然俊逸除尘,可家世低了些,端木云盈难免有些娇惯之气了。
张落纳了一个妾,端木云盈不肯进门,现在都还是外宅。
王珠就不相信,这些事情,端木云盈的丈夫没个疙瘩。
更何况,端木家坐拥大半资产,端木云盈也是有这个底气。
张落如今没有这个异心,他也是不敢有这个异心。
其中缘由只有一个,便是因为摄政王。
以摄政王和端木家的渊源,足以让张落不敢造次了。
可是有些事儿无疑便是双刃剑。
倘若张落知晓摄政王不喜欢端木家,明着不好说,暗里却想有人为他出气呢。
想到了这儿,王珠眼底流转了几许冷锐之意。
她唤来了红娇,叮嘱了几句。张落如今虽然是不懂,王珠命人提点几句,人家必定是会懂了。
在中辰,端木王妃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很多女眷却并不乐意抛头露面,沾染那些个俗务。
家里的财帛,倒是大半由着女婿打理。
端木云盈又生了儿子,自认有功劳,更不觉有什么了。
王珠也相信,只要张落乐意,是一定能悄无声息的,让整个端木家一无所有。
她手指头动动剪刀,狠狠的修剪了一根粗粗的花枝,眼中却也是不觉光彩潋滟。
碧菡将女儿抱了过来,卿卿虽然是在睡梦之中,却也是准确无误的寻到了王珠的膝盖,腻味在母亲的怀抱之中。
王珠手指儿轻轻触及孩子细瓷般的肌肤,她瞧着女儿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好似两把漆黑的扇子,浓郁而紧密。
这样子的纯洁无暇,可是却偏生有人想要害她。
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这样子小,就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了。
王珠那一双眸子,温柔又狠戾。
那些人,胆敢打自己的女儿,她就会拿起了剪子,狠狠的修剪,为自己的女儿清除全部的荆棘。
绝对绝对,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女儿的。
当然,端木王妃只是棋子。
王珠眼神是那样子的深邃,原本朱家只是王珠其中一个对手,可是朱家可是太会折腾了。
她不觉想起了那位蒙夫人,朱家的二小姐,名声最好的朱若白。
有些人太会折腾了,自己一离开明都,就送来一个景轻衣。甚至毁自己名声,也是帮衬了李如拂不少。
有些人不知晓好歹,是应当处置了。
王珠原本没有想到过这样子快,可是谁让有些人居然伸手到卿卿的头上呢。
朱家,白氏得了消息,却不觉指责起了女儿来。
“若姐儿,原本你不是说了,让那个长乐公主做你儿媳妇儿,有的是法子折磨这个小丫头,为你弟弟报仇出气。谁料想王珠,哼王珠这个贱妇,居然是拿起架子不肯应允了。”
白氏自然觉得惋惜,倘若这条计策成功了,长乐公主一辈子都是休想逃出朱家手掌心。
王珠不是将这个女儿疼爱得如珠如宝,她就要将那卿卿弄得不人不鬼。这儿女受辱的锥心之痛,白氏也是想要王珠尝一尝。
朱若白也是觉得可惜的:“是呀,蒙家是什么身份,我也没曾想,她居然是爽爽快快得不肯应了。别的不说,端木王妃也算是她正经长辈,可是有的人竟也是并不肯守这尊卑。”
白氏恼恨:“是呀,端木王妃难道是面团一般的性子,为何不去闹一闹,让别的人瞧瞧,摄政王妃是何等的不守礼数。这尊卑之分,孝顺之道,难道摄政王妃竟是不懂。”
白氏恨不得自己占了端木王妃身份,好生呵斥王珠。
想不到端木王妃竟然是这样子的性儿,柔柔弱弱的,烂泥扶不上台面。
朱若白拢眉:“女儿反而觉得此事必定是有所蹊跷,被王珠所拒,想来端木王妃定然是会有些不满的。然而女儿前去询问时候,不但端木王妃不肯言语,便是端木云盈也是忌讳莫深。女儿熟悉端木云盈,知晓她的性子,是绝不会轻轻服软。可如今瞧来,她们竟好似,好似被什么给吓住了。”
越说到后面,朱若白嗓音越小了。
她内心充满了疑惑,更是觉得王珠手腕厉害。
瞧着软绵绵的,可是却也是杀人不见血。
然而白氏却并不耐烦听女儿如此分析,她不觉恼恨无比的说道:“还道你聪慧多计,可如今王珠不允,又如何为你弟弟报仇。”
她内心沮丧、难受,只因为朱家族人商议了一番,却个个无甚胆魄,不敢与摄政王做对。这一切,竟然均如女儿所想的一样。
白氏口腔之中充满了苦涩:“如此瞧来,明儿的仇竟然是报不了。这也许是各自命不同吧。那摄政王妃竟然是个尊贵的命格,别人都说她命硬,所以才有那个福气嫁给摄政王。”
朱若白原本垂眉顺目,轻轻的给母亲斟茶倒水。
闻言,她手指头轻轻一抖,几点水珠轻轻的洒在了手背上。
她缓缓的放下了手背,不动声色的擦去了自个儿手背上的水渍。
“母亲,女儿从来不信什么命。我虽然是世族女儿,可是如今自己所拥有一切,都是自己双手拢来的。弟弟的仇,我更不会这般罢休。摄政王妃若应了这门婚事,她的女儿算是落在我的手中。可她若是不允,女儿也是早有预料。毕竟,蒙家可是受辱了。”
蒙家掌控中辰兵权,便是摄政王也要顾忌一二。
白氏讽刺:“蒙家自命不凡,家风也苛刻,让我家娇娇儿去了受了许多委屈。可蒙家在摄政王跟前,还不是低声下气。如今整个清云郡都是传开了,说摄政王妃拒了和蒙家的婚事。蒙家颜面受辱,可是他们又敢怎么样呢?却也是根本不敢对摄政王如何。”
蒙家自视清高,原本想着女儿嫁了过去,蒙家总该宽容几许。却没想到,若姐儿不过为明儿谋个小小的好处,居然便让蒙家的人挑到了话头,训斥了一番。
白氏虽然偏心儿子,却也是不觉为了女儿不平。
想不到清贵的蒙家,也不敢在摄政王跟前如何。
白氏言语里面有酸意,这个摄政王妃,怎么就这样子的好命。
能被自家男人宠到天上去。
以后摄政王妃说什么话儿,别人也是绝不敢轻忽。
朱若白低低说道:“我反而不觉有什么福气。蒙家嘴里不说,心里一定是有个疙瘩。如今清云郡世族不允免除赋税,可还有一桩财富,摄政王妃一定惦记上了。当年先帝许诺,清云郡的盐铁巨富,用于安置中辰受伤的士兵。那些战争之中残了废了的中辰士兵,因此也是得到了一份保障。蒙家委曲求全,也是为了这些中辰勇士着想。咱们没什么底气和摄政王斗,可蒙家手握兵权,实则摄政王也顾忌三份。一旦撕破脸,为求中辰安宁,舍弃区区一个女人,摄政王应当也不会不顾忌的。他一代枭雄,这点狠心还是有的。我要,王珠死在他男人手里面。”
朱若白慢慢的说着,她不知道怎么了,很恨王珠。
也许是因为这位摄政王妃不知晓好歹吧。
王珠怎么可以这样子的骄纵,这样子的恣意妄为?
自己没有的东西,这个中辰王妃却什么都有。
小时候,她就是个温驯的孩子。可是有一次,她却在花园里面,含笑将只蝴蝶的翅膀生生撕碎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原因,就是因为心里面想不过。
白氏也似怔了怔,她原本担心这个女儿不肯尽心尽力的为儿子报仇。谁让朱若白人前总是无比温吞的,温温柔柔,软绵绵的性子。
想不到事到临头,朱若白居然这般尽心。
可见若姐儿在别人跟前刁滑,可对弟弟却是有实实在在的情分。
想到自己逼着女儿发誓,白氏不觉有些讪讪然。
她又心疼起了女儿起来了:“哎,这一次说动蒙家联姻,你也是松了口,好大的牺牲。可怜你在蒙家,夫君死得早,孩子也是没存住,连个傍身都没有。蒙家没有将你当做自己人,却逼着让你过继。那个蒙均,又不是你自己生的,真是委屈你了。这不是自己生的,一多半都是养不熟,摄政王可不就是那个样子。”
蒙均是蒙老将军瞧中的好苗子,原本早该过继了,蒙家的人也早将他瞧成大房嫡出血脉。可朱若白不许,她使了些个手段,软绵绵的,总不肯松口。如今那小蒙均已经是三岁了,朱若白终于点了头。
蒙家虽然素来坚毅,如今想来也是松了口气。
可白氏不念及蒙家无后,反而是怪蒙家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这过继的孩子,又如何能跟自家女儿亲?
想着以后的日子,白氏也是为了自家女儿急。
更何况女儿虽然委曲求全,可那也是没什么用处。
朱若白却反而不以为意:“母亲,这可不是女儿的委曲求全,而是女儿的计划之一。那摄政王妃若应了婚事,咱们手段是细水长流的。可若是不肯答应,她的死期却也是来得更快。从小到大,女儿想要什么,一定会要得到。可若不想要什么,就一定不要。过继均儿,正好一石二鸟。”
她温腻的面颊之上,却也是凝动了一缕淡淡的狠色。
就算自己没有权势滔天,也没有一个男人极致宠爱,可她还是能够赢的。
白氏是个狠辣的主,她平素行事张狂,反倒是女儿常常劝她消消火气。
可此时此刻,却是白氏内心之中流转了几许淡淡的惧意了。
蒙家求娶公主卿卿,被摄政王妃所拒,此事清云郡传遍了。
随即蒙家正式过继蒙均的帖子却发了出来了。
别人瞧来,都觉得蒙家故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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