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来就是先入为主,又见江云海说得有条有理,也不觉不信那方家的证词了。
方家二老顿时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可一时之间,却也是无可奈何。
江云海就是个看着粗鲁的流氓,当初他们方家也是吃了不少暗亏。
王珠却不见愠怒之色:“这方家二老,官府的诉讼卷宗,那都是假的,必定是我王珠假造的东西。可既是如此,就让文秀才上来。”
也不多时,一名青年顿时前来,他容貌倒是俊秀,只是眉宇间却有淡淡的抑郁之色。
如今文秀才虽然来了,可神色变幻,时而有些悲愤,时而却又有迟疑。
王珠却没去问文秀才,反而转头问方家二老:“方老爷,对于文秀才,你必定是有些印象了。”
方老爷此时此刻,已经是没了什么顾忌了,王珠问什么,他也是一定会回答的。
只因为他内心之中有那么一个疑惑不断加深,方瑶黄当真是姚蛟害死的?
这件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也许并不是真的。
也许这真想之后,还有另外一个十分可怕,让人不愿意相信的真想。
“当年,当年我们文方两家是险些结为亲家的。文家家境虽然平平,可我女儿喜欢,她自己性子跳脱,却爱那斯文的读书人。她还劝我们说,说文公子虽然如今只是读书人,家境也是一般,可是为人聪慧,以后必定会考取功名,做做官儿。等那时候,咱们家里再想结亲,那可就不成了。唉,她素来是有主意的,我们到底还是同意。若是,若是能成了,那倒是,倒是登对儿的好姻缘。”
说到了这里,方老爷已然是不觉酸楚无限!
只差些许,当初,当初女儿就能欢欢喜喜的了。
文秀才当初只是童生,如今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可见方瑶黄说得到底眼光也还是不错的。
“文秀才,我知晓要你说的话儿,必定是有损你名声,更有损你读书人的前程。你若对方瑶黄只是玩一玩儿,那也是什么话都不必说了。人家慧眼识珠,非君不嫁,那也统统不过是做做梦而已。不过我听说你早过了婚配的年纪,却迟迟未娶,到底是心里有事放不下吧。若方瑶黄活着,有些事儿也是不必提及,可她不但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
王珠巧舌如簧,说的话儿句句煽情,却不觉更煽动了众人的好奇心。虽明明知晓这一切有可能都是王珠安排的,可就跟看折子戏一样,便算是假的,却也是总盼望继续看下去,看看这曲折离奇的过程。
文秀才脸上渐渐浮起了坚决之色,终于也是不觉说道:“是了,当初之时,我与瑶黄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我前去方家求娶,她说服父母同意。我们两个人,虽然是有小小的波折,到底还是,还是成其好事。我永远记得,瑶黄在牡丹花前冉冉对我笑着的样子,又干净又羞涩。她是个能干、聪慧的女孩子,我早就被她迷住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又冒出了个江云海。他手段卑劣,巧取豪夺,得到了瑶黄。我与他理论,被打了一顿,甚至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等我身子好了些后,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然而,我们到底是不甘愿的,私底下,我们也是私通款曲,暗暗偷情——”
一阵阵惊呼声顿时从周围传来。
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听到这样子香艳刺激的八卦。
尤其是那些兖州的贵女,个个都听得脸儿都红了。
江云海却也是一阵恼怒,喷火也似的目光顿时扫向了文秀才!
他原本以为,文秀才有些话儿,是必定不会说出口。一旦说出口,文秀才什么脸面都没有了,以后恐怕更是要名声扫地,功名不保。
可是,他却也没想到,文秀才居然为了这个贱妇,如此愚蠢!
那一道道饱含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江云海的身上,仿佛是再好奇,好奇江云海是否绿了脑袋,被人偷了婆娘。
从他娶了那风骚的方瑶黄,这样子挫败的感觉就这般一直都伴随着他了。
方瑶黄千娇百媚,真是个美人儿。
可这样子的美人儿,却给自己带来了那无穷无尽的羞辱与恶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江云海恨之入骨,并且不觉心生冷冷的杀意。
那些目光,好像扒开了江云海的衣服,让江云海人前受辱。
正是因为这个样子,江云海也是终于不觉有些烦躁了:“住口!住口!我夫人生前对你不假辞色,冷若冰霜,视若无睹。正是因为这样子,故而你就怀恨在心,痴迷成狂,居然给死人泼脏水。”
只是这一次,信了江云海话儿的人却也是少了许多了。
若说方家还是可以利用死去的女儿谋活人的利益,那么如今文秀才此举,那也是惊世骇俗,断了自己仕途了。这读书之人,最最讲究的自然就是那等做人的名声。却也是绝没有那等有了私通之事,还能风光做官的道理。
文秀才却没理会江云海,无论江云海说什么,他都已经是不在意了。
此时此刻,他却也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段与她偷情的日子,是最欢愉最凄凉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之中最难忘的日子。我明明知道不该,却无法自拔,只要她一封书信,我就一定会前去寻觅她,跟她在一起。可这好日子究竟也没有多长,几个月后,江云海发现了这件事情。”
“哎,那个时候他简直气疯了,若非瑶黄抱住了他,我也跑不掉,一定是会被他给杀了。可就算这样子,我的手也被他砍伤。”
说罢,文秀才不觉拉开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疤。
“这是旧伤,也不是如今才弄上去的。”
江云海顿时讽刺:“好好一个读书人,品行也是不端。这伤疤也不知晓是私通了谁,然后方才留下来的。”
文秀才却没理会,并且那身躯不觉轻轻的发抖。
“我只是个读书人,胆子小,被吓坏了。况且那时候我也有了秀才功名,我的心里只觉得不该继续这般。故而以后瑶黄再送了帖子,前来寻我,我却也是统统都没去了。可我心里始终觉得空落落的,也没办法娶别的女人。”
“前些日子,我又见到瑶黄了。可她身边的男人既不是我,也不是江云海,而是别的男人。我终于又忍不住过去寻她,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子,这般糟蹋自己。可她却冷冰冰瞧着我,说这些日子她随意找别的人私通,而不必一定要找我这样子的穷酸书生。我若不敢,她自然该去找别的人。我也是无言以对,后来,后来却听闻她却是死了。说来真是可笑,我蹉跎了一年又一年,想了她一年又一年,那个牡丹花前对我笑的女孩子,却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了这儿,文秀才捂住了脸蛋,呜呜的哭了出来。
文秀才说得十分煽情,王珠却眉毛都懒得挑起来一下下,只是干脆问重点:“既然是如此,方瑶黄和别的男人私通之事,想来江云海是早就知晓的?可他却一副对妻子情深义重的样儿。连你这对方瑶黄避而不见的情人都知晓方瑶黄有别的男人,你觉得江云海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而若有人杀了方瑶黄,这个人你认为又会是谁?”
文秀才抹去了面颊上的泪水,森然无比的说道:“江云海自然什么都知道,我原本和瑶黄好的时候,他就不知道瞧得有多严。后来瑶黄私通别人,都是专门给他瞧的,他又如何会不知晓?说来说去,必定就是他,是他杀了瑶黄。”
江云海闭上眼睛:“人都死了,自然是虽你们如何说,莫非方氏还能跳出来,说你们泼了她的污水?”
王珠却也立刻说道:“瞧来你一口咬定,你的妻子必定是冰清玉洁?这是与方瑶黄有私情的男子口供,并不单单是文秀才这一位。而这些别的男子,如今虽然没有来,你若愿意,也能出场作证。甚至连兖州卫所的军士,你们都是有所耳闻,说江云海将妻子瞧得很紧,说你续娶的妻子虽然美貌,却风骚得很,私下底说不定有男人。”
江云海想要镇定自若,可只是深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却也是说不出的难看。
王珠字字句句的,都是戳中了他心口之事,让江云海内心之中,顿时也不觉十分酸楚不平!
那个贱妇!那个贱妇!
陈蕊等兖州贵女俱站在一边,却也是不觉容色微微尴尬。
这身份尊贵的女子,那是一等一的娇贵人儿。
连听了句不尴尬的话儿,也都是需得红一红脸儿,如何能跟王珠也似,一口一个什么奸情,什么风骚。
这个大夏的公主,未免也是太过于奔放。
王珠再次询问文秀才:“既然你与方氏情深义重,并且早就有那鸳鸯之盟。你们感情深厚,却不知有无什么信物,能瞧一瞧的。”
文秀才叹了口气:“这是瑶黄她给我做的荷包,里面内绣了了我与她的名字,她还剪了一缕头发,放在了里面。还有便是,她说江云海私底下手脚不干净,将江云海私通的贼赃也藏在了这荷包里面给我。”
文秀才这样子说着,随即拿出了那枚荷包。
江云海犹自嘴硬:“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了的东西,什么人证物证,样样都是计划好了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让我入罪。可任你们有天罗地网,我也是自有人家公道和正义。”
王珠眸子深了深——
人间公道和正义?
这腌臜东西也配?
王珠叹了口气,轻轻一拢发丝,也不与江云海斗口。
“将春香楼的红娇给带上来。”
陈蕊等女子听闻,面颊更是红晕更盛!
那春香楼是什么地方,总是听闻些了的。
早就听说,那里面,可是有些不要脸的狐媚子,惯会做妖,勾引男人的心。
这等下贱的地方,王珠提及居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真是,是与众不同啊——
江云海小指被削断之后疼痛无比,可更让江云海难受则是王珠步步紧逼,狠辣手段。
韩飞流一派正义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儿,不觉冷冷说道:“那春香楼是何等污秽地方,公主请自重身份。”
他也是自负的,在场这些男子哪个没去红袖添香?
唯独自己,是从来不会去那等下贱地方,找那些个下贱的女人。
王珠却不见愠怒之意:“十天之前,江云海和姚蛟在此处发生冲突,并且打了一架。这动静闹腾不小,甚至闹到了韩大人面前。别的不论,韩大人你虽然不去这秦楼楚馆,如今的苦主江云海也是去过的吧。”
韩飞流顿时微微窘了窘。
不错,确实也是有这么一桩事情,他也是隐隐约约的,有些印象的。
这一次御林军进驻兖州之后,与当地驻军那是冲突不断,从无半点消停。
正因为这样子,这份嫌隙不断加深,方才有如今之事。
可这件事情细细想得深一层,也未必就是姚蛟的仗势欺人,而是这许久的矛盾忽而就爆发了。
而韩飞流咄咄逼人,更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在韩飞流看在,这些士兵都是些个粗人,就算去逛窑子寻女人,可是却也不过是寻常之事。这样子事儿,韩飞流素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如何在意。
“这些军汉都是粗人,行事难免有不妥当。既然早有冲突,必定有积怨在身。他们二人因为争风吃醋结下了梁子,事后姚蛟心生不忿,去欺辱江云海的妻子,那也是顺理成章。”
韩飞流不屑的说道。
王珠却轻轻叹了口气,眸光流转:“江云海强娶了美妻,还去青楼消遣,却怨恨其妻不守妇道。实则江云海如何,也不必论了,瞧来方瑶黄倒也可怜,自然也要求个公道。韩大人,你既然不去那处,今日可是有些眼福了。”
这样子说着,一道妖媚入骨,十分娇艳的女子盈盈而来,正是那红娇。
这春香楼分两种倌,素的是清官,卖皮肉的是红倌。
而这红娇,则是春香楼中最为出挑的的红倌人。
她一出来,一股子艳香扑鼻,皮光柔滑,莲足纤纤,更是美貌。
那一双眸子流转,更似有那勾魂夺魄之能。
在场为江云海讨公道的士兵无不也是看得呆住了,好一个美艳女子。
暗中,却也是有人不觉轻轻咽下去一口口水。
如此风骚入骨,果然也是上等货色。
只是红娇虽是卖皮肉的,然而却是身价极贵。寻常军汉,连红娇的衣服边儿都是摸不到的。
那些军汉瞧见了红娇,更好使蜜蜂见了花儿一样,再也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不觉痴痴瞧着。
至于屏风另一边那些兖州贵女,却个个心里暗骂,果真是个狐媚子!
红娇不觉娇滴滴的,柔柔说道:“奴家红娇,见过九公主!”
语调娇嫩,宛如出谷的黄莺,说不出的销魂。
红娇千般妩媚,万般可人,举止情态,无不像个狐狸变的。
“红娇,姚蛟你可认识?”
红娇顿时捏着一柄团扇,轻轻遮住了自己脸颊,娇滴滴的说道:“奴家自然是认识姚蛟。姚公子来到兖州不久,就我与好上了,他样儿俊俏,又是出手阔绰,奴家又喜欢他武功好,又喜欢他说俏皮话,与他不知道多好。”
王珠道:“闲言碎语,我也是听过了几分,只听闻姚蛟领着你,骑着马儿到处跑,可有这桩事情?”
红娇点点头,柔柔顺顺的。
“见过姚蛟和红娇一道的人也是不少,这大约不需要证明什么了。诸位,你们觉得红娇和方瑶黄姿容如何?方瑶黄虽是个小美女,可红娇那可是姿容娇艳,十足尤物。若非姿容出挑,她也不能在兖州最大的青楼脱颖而出,成为那最为出挑的红倌人。姚蛟就算好色,既然已经吃饱了,用得着因为一个姿色不如的女子动杀意劫色?”
王珠这话角度清奇,令人哭笑不得。
可细细想来,也许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眼前这个红娇,可是跟狐狸精似的,就算姚蛟仍然不满足,也不必非得要方瑶黄,还要杀人。
红娇轻轻一舔红润的唇瓣:“不错,姚郎,你若为个别的人动手也还罢了,却不能为了个不如奴家的女子犯杀人案子。奴家可是不依!”
那嗓音娇媚入骨,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方老爷虽然是恼恨居然将自家女儿和一个妓子相提并论,然而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比自己女儿美貌得多。
屏风后的那些个兖州贵女,却要属陈蕊最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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