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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青素在身后笑道:“婢子挑几枝带回去,插在那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里绝对美的不行。”
  一步一景,她们走的极慢。
  玉兰花大,谢的就比旁的花快。
  偌大的花朵耷拉着脑袋挂在树枝上,带出点暮春气息。
  明黄的迎春花爬满了细软的花枝,浩浩荡荡地爬满了一大片篱笆。
  羽年摘了好几朵簪在头上,常夏说她这是真把春天戴在头上了。
  郭圣通看着迎春花就想起漆里舍来:“也不知庭中花架还在不在?”
  却非殿便是一个偏殿都比漆里舍大出不知道多少,但她仍是怀念漆里舍。
  她始终觉得在漆里舍中最自在,最舒服。
  她望着迎春花,叹了口气,牵着刘疆继续往里走。
  梨花雪白,清丽无比,但还是被一树殷红桃花比了下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郭圣通忍不住呢喃道。
  这树桃花实在是太出众了,主干笔直,分支疏落,单是形态上就已占了优势。
  何况,桃花一向是春意盎然的代名词。
  她们驻足片刻后,继续往里走。
  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到了安福殿后院里,众人眼前一亮。
  合抱粗的青瓷花盆里海棠花开的密密麻麻,朝霞般的花朵映的地上都是红光。
  阳光费劲了力气,才从细小的缝隙里钻过去,浅浅的光斑里灰尘在摇曳。
  郭圣通又走不动道了,常夏忍不住叹道:“若是绵蛮侯在这,就能用画笔留下这满树繁花似锦了。”
  二月大封功臣中,郭况得封绵蛮侯。
  说起弟弟,郭圣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母亲给他相看了好几家贵女,他一个都不满意。回头等他进来了,我得好好骂他一顿。”
  常夏但笑不语,殿下如今是这么说,可等见着了必定舍不得说。
  何况绵蛮侯今年也不过十五,男子婚事晚些也是无妨的。
  天子内弟还愁找不着中意人吗?
  看过海棠花后,郭圣通抱着刘疆登上了望楼。
  春风拂面,花香沁人。
  小孩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西北角有个荷塘,他扯了扯郭圣通的衣袖指给她看:“后后,看看……”
  小孩子喜欢说复词,刘黄和伯姬近来都爱学他说话。
  弄得刘疆疑惑为什么可以叫姑姑,却不能叫母母或者后后?
  他有主见的很,疑惑什么就立即实行。
  郭圣通起初还以为他是话又说不利落了,等到弄明白后哭笑不得。
  刘秀却很是夸张,他狠狠地把刘疆表扬了一顿,弄得刘疆一天脑袋都高高扬起。
  他很有道理地告诉郭圣通:“孩子大了就得往下压了,如今小能抬多高就抬多高,得尽量让他自信。”
  他一脸骄傲地说:“疆儿很聪明,这点像我。”
  郭圣通:“……”
  你果然和梦里一样不要脸。
  “后后……”郭圣通没有马上理他,刘疆不高兴了。
  “荷塘,那是荷塘。”郭圣通抱起他,让他看的更清楚。
  几点新荷已经浮上了荷塘,用不上几日整片荷塘就会绿意盎然了。
  荷塘旁有株大柳树,柳枝倒垂进水面。
  风吹柳枝,卷起一池涟漪。
  涟漪散去后,柳树和蓝天一起清晰地倒映进去。
  说来奇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荷塘柳树成为固定搭配的呢?
  “再过两个月,这荷塘里就会开出洁白美丽的荷花了。到那时,还能吃莲子和莲藕。”她如是告诉刘疆。
  小小的孩子靠在母亲怀里望着远处的荷塘,充满了期待。
  回到却非殿后,青素果寻出了青釉红花卉纹玉壶春瓶插上了栀子花,摆在南窗软榻前的红木雕云龙纹条案上。
  哄睡了刘疆后,郭圣通歪在软榻上伴着阳光读书。
  栀子花的香味盖过熏香,她很快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栀子花染透了。
  羽年再来为她续茶时,她忍不住问有没有茉莉花茶?有得话她要喝那个。
  羽年看了一眼栀子花,立马明白过来。
  她手脚麻利地取来茉莉花茶用沸水沏好,却没有跟着退下去。
  这是有事说?
  郭圣通合上书卷看向她。
  羽年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刘嘉把礼送到了王太子妃那。”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郭圣通却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刘嘉。
  刘嘉降汉后,未得刘秀起用,更别说像刘赐那样封侯。
  他不甘余生就做个普通富家翁,便开始四处走门路。
  作为刘秀后宫第一人的郭圣通自然是他结交的主要对象,他为此送来了百斤黄金。
  是的,黄金,还是百斤。
  郭圣通自觉也算不上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仍是被百斤黄金给震了震。
  真是想发家还得做官啊。
  她感慨过后,干脆利落地叫人抬走送回去。
  真是好笑,当她是卖官的啊?
  再说了,这天下都是她的,她要那么多不能吃不能喝的黄金干什么?
  堆着好看?
  她不止没要,还在刘秀面前告了刘嘉一状:“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用他了,这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刘秀真没想到他这个族兄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手上人足够用了,而这个刘嘉又是个投机者,单从立场上来说便叫人信不过。
  听了郭圣通的话后,他更不准备用刘嘉了。
  但没成想,刘嘉不死心,又往郭圣通的母族使劲。
  而且,这回还真叫他送出去了。
  郭圣通的无名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谁给她的胆子叫她收的?还敢做我的主了。”
  她虽没见过表嫂,但听母亲说表嫂性子温柔贤淑,却不想真是有主意不在大面上啊。
  表嫂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觉得她会应她?
  就因为她们是亲戚?
  她也顾不上喝茶了,“给我磨墨。”
  她立即给母亲写了封信,叫母亲去找大舅母说。
  大舅母虽和母亲在退婚的事情上闹的有些不愉快,但几年时光下来彼此也早忘的差不多了。
  大舅母顾念亲情还是其次,她很看的明白。
  只有刘疆顺利登上帝位,才是后族煊赫的时候。
  她绝不能允许在此之前,郭圣通便先失了帝心。
  所以郭圣通相信大舅母会处理好的。
  她一面写信一面在心中计较,等写完信后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气过后,她在心中暗自想绝不能叫人败坏了她的名声。
  她郭圣通虽说没做多少怜贫惜弱的善事,但也可以坦荡荡地说一句生平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
  表嫂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若是以后郭刘两族借着她和刘疆的威风去横行霸道,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她能因为自己不知情就觉得自己无辜吗?
  不能!
  这么一想,气又往上涌。
  最好不要惹什么事出来,否则她可真不留情面。
  也真是奇怪了。
  那么多人连活下去都是奢望,他们不止活的好好的,还是锦衣玉食的活着,怎么就还不知足呢?
  她气的又写了封信给郭况,让他多注意着郭氏族人有没有什么不法之举。
  气过这么一场后,书是看不进去了。
  正好刘疆也醒了,她便抱了他来教他识字。
  郭圣通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样,但刘疆真的聪明的很。
  他清澈见底的双眸中真好像盛着夏夜星光,让人一眼就能看透自己。
  她搂过他,摸了摸他的头。
  疆儿这么小,什么都还做不了,他身上就更不能有污点了。
  小孩子消化快,到了申时刘疆就喊饿,“蛋羹……”
  他已经渐渐明白话里的意思了,不会再对着谁都叫母后了。
  常夏笑着点了点头:“婢子这就吩咐人去做。”
  刘疆还喊:“虾虾……”
  齐越宝惯会讨巧,往鸡蛋羹里放了一回虾末后,立马就把刘疆吃的双眼发亮。
  少府中伺候的厨子多,有回没轮到齐越宝当值,做的鸡蛋羹自然也就没有虾末。
  弄得刘疆大失所望,在此之后每次他都得特意提醒人放虾末。
  刘秀知道后,还特意赏了齐越宝。
  放了虾末的鸡蛋羹很快就送上来了,郭圣通拿起调羹吹了喂刘疆。
  刘疆嫌她喂的慢,闹着要自己吃。
  郭圣通不肯,“听话。”
  孩子长的实在是太快了,生出来那么点只会哭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呢,这一眨眼就能说能走了。
  再大一点,就得搬出去自己住了,就开始要面子了,只怕抱都不肯让她抱了。
  喂刘疆吃完鸡蛋羹后,郭圣通叫常夏带他出去玩会。
  小孩子嘛,还是得多跑多跳才能长的壮实。
  郭圣通真怕他生病,这么小的孩子药都不好用。
  刘疆出去没一会,刘秀回来了。
  他一面更衣一面问郭圣通:“疆儿又出去玩了?”
  郭圣通点头:“天气暖和。”
  刘秀:“晚膳吃什么?”
  郭圣通:“……”
  她又不是庖厨,再说了这吃什么都是有定制的。
  她哪那么多闲功夫操心吃什么?
  她解下他腰间束带:“你想吃什么呀?”
  他按住她的手,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道:“明天朕带你去摘香椿吧。”
  近来一切顺利,能腾出一天时间陪陪他们母子俩。
  香椿?
  啊!
  她都把这个忘在脑后了。
  现在才四月,应该还正是吃香椿的时候吧。
  “现在还有香椿吗?”
  他点了下她额头,好笑:“是不是傻?没有我和你提什么香椿?”
  她回戳过去:“知道了。”
  两人都笑。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他们都很爱笑。
  说着话就想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还好傻子是成对的,也就不显得丢人了。
  晚膳估计是齐越宝当值,因为有韭菜。
  刚下来的韭菜实在是鲜嫩可口的叫人心软,两人旁的没动什么,把韭菜吃了个干净。
  吃过韭菜后,郭圣通更盼着明天了。
  夜里躺下后,她问刘秀:“你明天是不是真有空啊?”
  自他们成婚后,刘秀便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冷不丁地抽出一天时间专门陪她和疆儿,竟让她很有些罪恶感。
  刘秀亲了亲她的额头:“有。”
  翌日清晨郭圣通醒来后,刘秀果然还在榻上。
  他醒了,但没有起身,执了卷书就着晨光慢慢地读。
  见她醒了,便撂了书卷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用过早膳后,刘秀带着郭圣通母子往中德殿去。
  “朕看好了,那儿既有香椿树叶有竹林。”
  刘疆对于能在白天看到父皇感动无比新奇,拽着他的衣袖都不放开。
  那样子就像刘秀是下一秒就要飞走的蝴蝶,弄得刘秀心下都发酸。
 
  ☆、第两百六十三章 竹笋
 
  洛阳的四月是一年中顶舒服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连日来又都是晴天,阳光明媚的叫人心醉。
  温煦的风卷来燕子轻柔的呢喃,花香徘徊在廊下窗上。
  随意望去,都是一副绝佳的春日画卷。
  郭圣通觉得闷在辇内实在是辜负了这好春光,便抱着刘疆乘了肩舆。
  刘秀本就换了轻便的常服,见状索性骑了马,
  柔嫩鲜绿的柳条枝被风吹的东飘西荡,蔷薇花肆无忌惮地爬满看整面宫墙,火一般地开着。
  深绿的松柏沉稳地伫立在角落里,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刘秀昨日就说了要去中德殿,是以这一路上一个闲散宫人也没碰见。
  但若倾耳细听,年轻女孩们的欢声笑语仍依稀可辨。
  刘疆四处张望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到中德殿后,肩舆还没停稳,刘疆就要往下跑。
  郭圣通忙按住他:“别动——”
  刘疆张口就寻找外援:“父皇……父皇……”
  他软糯的声音一下就把外援的心给叫化了。
  刘秀翻身下了马,伸过手来一把将刘疆抱下来。
  还刻意在空中举了几次高,逗得刘疆啊啊啊地喊个不停。
  郭圣通对这父子俩真是有些无奈,“别这么闹,他细胳膊细腿的经得住折腾吗?”
  刘秀放开他,叫他自己慢慢地往前走,“疆儿是男孩,还是太子,就得经得起摔打。”
  他话还没落音,刘疆扑通一下摔倒了,哇地一声就哭了。
  郭圣通:“……”
  你想让他经得起摔打恐怕还得要几年吧。
  她忙上前抱起刘疆,一面给他拍灰一面借机教育他:“以后知道走路要看地了吧?”
  刘疆挣脱出来,鼓起嘴倔强地继续要自己走。
  这脾气到底像谁啊?
  郭圣通真是满心不解了。
  刘秀说的香椿树在中德殿偏殿中。
  香椿树很有些年头了,足有两层楼高。
  宫人取了专门的钩杆来,郭圣通仰着脖子摘了半个时辰便受不住了。
  阳光好晃眼啊……
  她搁下钩杆,望着装满的竹筐:“差不多了吧,能吃多少啊?”
  刘秀看都没看她:“这是头茬的香椿,滋味特别好。拿盐拌了,我一个人就能吃一盆。”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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