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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那样子就像刘秀是下一秒就要飞走的蝴蝶,弄得刘秀心下都发酸。
 
  ☆、第两百七十六章 偷书(两章)
 
  让不让孩子知道,这真的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不说吧,又对不起孩子和孩子的父母。
  可说了,会不会又就此打破了孩子的幸福生活?
  毕竟在此之前,他虽然没有父亲,却有疼爱他的母亲和家人。
  在揭穿真相后,他会失去所有。
  这对他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没人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以我之心,必能换得他人之心。
  她告诉刘黄:“你应该相信孩子,相信他倘若有一天知道了,也会抱着你叫你一声母亲。”
  刘黄望着她。
  她也望着刘黄。
  孩子的哭声响起了。
  刘黄条件反射般地就冲进去抱起孩子,“怎么了?怎么了?饿了还是拉了?”
  孩子一见着她立马就不哭了,咯咯冲她直乐。
  刘黄嘴边的笑便止也止不住。
  郭圣通站在门口舒了口气。
  她交待了刘黄的侍女一声,带着刘疆回宫去了。
  她没有把刘黄的烦恼告诉刘秀。
  她想其实怎么做刘黄心里是有主意的,她只是在那一刻需要人听她倾诉而已。
  生活仍旧在继续。
  观莲节后,赋闲在家的王梁重新被启用。
  刘秀任其为中郎将,兼执金吾事,命他北守箕关。
  王梁一心要将功赎罪,很快便传来他打得赤眉别校投降的捷报。
  刘秀趁机命杜茂配合王梁一起清剿五校军余部。
  两人一鼓作气,把魏郡﹑清河郡﹑东郡等地的五校军全打败了,望风来降的敌军大将便有三十余人。
  自此之后,三郡归心,再无后患。
  紧跟着又传来吴汉击檀乡于漳水大获全胜的消息,刘秀当即派使者去封吴汉为广平侯,食邑四县。
  回来后,他和郭圣通说:“……受降的足有十余万人……”
  又感慨:“幸亏当初没有杀王梁……”
  郭圣通垂眸浅笑,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前世王梁是不是真就死在了宗广手下。
  但刘黄的事告诉了她,有时候你努力争取了,兴许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在走。
  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的局面对她有利。
  是的,王梁听闻她为其斡旋后,使其夫人前来答谢,作出了和彭宠一样的选择。
  她和刘疆身后现在有两员大将了。
  如今局面可比前世好的太多。
  她不信她还会过不好这一生。
  …………
  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
  盛夏天,热的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也就刘疆不怕热,大中午的也要出去玩。
  郭圣通怕他中暑,不肯让他出去,拘着他让他在屋里认字。
  这孩子聪明的很,虽话还有些说不利索,但字却是认识不少了。
  刘秀骄傲的不行,一脸不愧是我的孩子。
  他还要在臣子面前炫耀,装出非常无奈心疼的样子说皇后严苛,太子才一岁半就开始识字了。
  于是,臣子们先是惊愕太子的聪明,而后赞颂皇后的贤惠。
  他回来后和郭圣通得意地道:“看谁还敢说什么得把太子趁早挪出去,朕的皇后不是教的很好吗?”
  郭圣通:“…………”
  她纯粹是觉得待着也无聊,不如教孩子识字好了。
  而且,孩子也不抵触,就当玩了。
  她不说话,他便越加来劲,满是憧憬地道:“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岁为相,东方朔两岁能诵史书。
  不知道朕的疆儿会给朕什么惊喜?”
  郭圣通又好笑又无奈。
  期待这么高,失望时会特别痛苦的。
  好在刘秀到底也只是做做白日梦,没有真要把刘疆弄成神童的想法,还是放任他自由自在地玩耍。
  太阳快要落山时,热气渐渐退去。
  风卷来,终于带了凉意。
  郭圣通牵了刘疆出门乘凉。
  庭中的梧桐树适应的很好,葳蕤茂盛。
  人站在下面,凉快的不行。
  刘疆早已不满足就在却非殿里玩了,他拽着郭圣通往外走。
  母子两个也没有目的地,就这么随心所欲地瞎逛。
  等到日头西斜时,郭圣通拉刘疆回去:“父皇要回来了……”
  幸好有宫人引路,母子俩才没有迷路。
  他们去的时候是从却非殿正殿出来的,回来的时候却是钻的角门。
  刘秀好几次回来找不见他们,就说他们母子俩心里都没把他当回事。
  鉴于刘疆的热情表现,很快变成了郭圣通一个人没有良心。
  郭圣通和刘秀越来越亲近后,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是很多面。
  她如果跟人说,当今天子很孩子气,想必是不会有人信的。
  但真的是真的啊。
  为了不让他闹脾气,她钻了角门。
  而也就是钻角门,她忽地发现了一面花墙。
  圆似流泉碧剪纱,墙头藤蔓自交加。
  全是牵牛花。
  一朵挨着一朵,繁密的叶拥着花,爬满了整面宫墙,壮观的让刘疆都啊了一声。
  牵牛花开的多,颜色自然也全的很。
  正红的有,粉红的也有,淡蓝的也有,深紫色的还有。
  娇嫩的花蕊仰着头,望着湛蓝的晴空。
  牵牛花的叶又大又绿,衬着各样艳丽的花朵,炫开一地光影。
  刘疆问郭圣通这是什么花?
  郭圣通告诉他:“这是牵牛花,也叫夕颜花。”
  她还告诉刘疆,“这花还能入药,可以除水肿,去腰痛,下冷脓……”
  医理对终究还是太难,他听不太懂,只知道这花是极有用处的便足够了。
  母子俩站在花墙前,风一来,卷得花叶浩荡。
  他们渐渐把刘秀忘在了脑后,站在这面花墙前忘了说话,只呆呆站着。
  刘秀寻来时,夜色已经弥漫了远处的宫阙。
  他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母子俩回来,本想打发人去问,终究觉得不放心,还是亲自出来寻。
  一路上,他心下竟有些揣揣的。
  结果终于寻着时,看着母子俩站在花墙前出神,立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
  母子俩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又咳嗽一声。
  母子俩还是沉浸在花海中。
  他无奈地想,这可真是母子俩,爱花爱竹爱雨,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举步上前,一把抱起刘疆。
  刘疆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发现是父皇立马欣喜地啊了一声,抱着他撒娇:“父皇……父皇……”
  郭圣通回眸笑道:“你怎么来了?”
  刘秀佯装叹气道:“朕再不来,朕的皇后和太子就都变望花石了。”
  他抱着刘疆,牵过郭圣通的手往回走:“饿了吗?早藕下来了,你不是喜欢吃吗?
  朕叫他们做了好几道藕菜。”
  郭圣通望着他俊朗的侧脸,笑着嗯了一声。
  她现在算不算也拥有了尘世最简单的幸福?
  用过晚膳后,刘秀什么也没干,只陪着刘疆。
  等把刘疆哄睡后,刘秀和郭圣通各占了一张书案读书。
  郭圣通读的还是医书。
  刘秀向来也是不看这个的,他说白日里足够费神了,回来只想放松放松。
  于是,他选择了看兵书。
  嗯……
  放松……
  看兵书放松……
  很好,这个逻辑很好。
  她一想到这个强大的逻辑,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笑,就有些分神。
  她瞟了眼刘秀。
  咦——
  怎么不像是兵书呢?
  她皱了皱眉,盯着他的手,等他翻页。
  翻过页后,她偏着头费力地读了两行。
  这不是兵书,是图谶。
  她有些无奈地出了口气。
  郭圣通还在真定时,便听郭况说了“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
  而刘秀最终下定决心称帝,也是因为赤伏符。
  她不知道刘秀是真笃信不疑,还是为了迎合天下民心,但他如今对图谶之说可真是重视的很。
  由此定火德,定郊祀之礼,行夏历,也就罢了。
  偏生还下诏求能内谶二卷者。
  不得。
  便命博士薛汉、郎中尹敏校定图谶。
  薛汉善说《韩诗》,信灾异谶纬,有弟子数百人。
  而尹敏自幼习诗书,受命校图谶后,认为谶书非圣人之作,颇多不满。
  还曾说与郭况,希冀能借着郭圣通的口劝诫刘秀。
  但郭圣通又能如何?
  往大了说,这可能会动摇新汉的合法性。
  往,还涉及到刘秀的自尊。
  即便她觉得他错了,也要顾忌他的感受。
  她望着那图谶望了一会,站起身来抽过,不等他说话,便盈盈笑道:“别看,我困了。”
  他眉头一挑,“甚好。”
  隔天晚上,哄睡了刘疆后,刘秀照旧取过书案上的图谶来看。
  可这怎么越读越不对劲。
  他翻到最前面,新论——
  他抬起头。
  对面书案前桐儿书都快举到脸上去了。
  他敲了敲书案:“书呢?”
  她不理他。
  他笑笑,扬声道:“赵昌海……”
  外面立时应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响起。
  赵昌海在屏风外站定,等待着刘秀的吩咐。
  刘秀正色道:“你怎么管的事?朕这殿里丢了东西你都不知道?”
  赵昌海唬了一跳,忙问道:“还请陛下明示。”
  郭圣通听到这,忙把手中书卷拿下,狠狠瞪了刘秀一眼。
  他见好就收:“嗯,贼找着了,出去吧。”
  原来是帝后玩闹。
  赵昌海有些好笑,弓身退了出去。
  等赵昌海走后,刘秀板着脸朝郭圣通要书。
  郭圣通表示坚决不给,她诚挚地建议:“看看《新论》嘛。”
  《新论》乃桓谭所作。
  哀平二帝时,桓谭为郎中。
  王莽篡汉后,任其为掌乐大夫。
  刘玄称帝后,拜其为太中大夫。
  刘秀入洛阳后,因着有宋弘推荐,便任其为议郎给事中。
  桓谭博学通达,与名儒刘歆、扬雄为好友。
  其人品性正直,为天下赞颂。
  王莽掌权后,无数所谓的名士纷纷与之交好。
  独有桓谭不肯同流合污,默然无言。
  王莽心中不快,却又忌惮天下人议论,到底没有杀他,却也只拜其为掌乐大夫。
  刘秀对其印象颇好,但还真是头回知道他轻视谶纬之说。
  他当下笑道:“行,看看就看看。”
  他坐下来,展开手中书卷仔细地读起来。
  郭圣通也无心读医书了,专心看着他的反应。
  他很快气得丢了书,“一派胡言。”
  郭圣通捡起来看。
  入目的第一句便是“……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
  说的没错啊。
  她又接着往下看。
  “……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屏群,述《五经》之正义……合人心而得事理……”
  嗯,和她想的一样。
  虽然她已经用重生来证明了刘秀必为天子,但她仍旧相信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谶记选择。
  她接着往下看。
  “……灾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明君贤臣修德、善政以应之……咎殃消亡而祸转为福……”
  要想天下太平,还是得皇帝贤明,这话更是不能再对啊。
  指望上天庇佑?
  当初王莽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死无全尸。
  上天那会去哪了?
  大概是睡着了吧。
  刘秀见郭圣通读的兴起,那怒意便被无奈冲散了许多。
  “有这么好看吗?”
  郭圣通抬首,“不好看吗?哪说的不对了?”
  刘秀反问道:“哪说的又对了?”
  郭圣通也不和他争论,只用一句话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了。
  “《赤伏符》上还说孙咸当为大司马,可如今他在哪?”
  图谶之说之所以越来越让刘秀重视,很大原因是因为确实说中了许多许多事。
  一件俩件,刘秀还可以说是巧合。
  但三件四件呢?
  他自然动摇了。
  可郭圣通还是以为图谶终究只是其次,关键还在于能力。
  王莽篡汉后,底下人为了迎合他造了一堆图谶,结果有用吗?
  倘若图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吴汉怎么当上大司马了?
  凭的不还是能叫众人心服口服的能力。
  这夜,郭圣通感觉刘秀一直没怎么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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