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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郭圣通感慨着,又好笑起来:“又薇姊姊还以为我和甄璇要好,问了我一堆有的没的。
  我连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母亲前些日子便从长嫂的书信中知晓了甄家有意提亲被拒的事,想着左右也没成便没准备告诉郭圣通。
  现下听她提起甄璇似是不喜还以为她听说了什么,当下便试探着问道:“我听你大舅母说,甄家这次回来是要求圣旨赐婚的。”
  甄璇仰慕刘得不成,其母孔曼还只后悔叫孩子失望伤了心,其父甄邯却是颇为光火,任期将至时但凡人问起必定会不经意地说起要给独女求赐婚的事。
  不知情的人还好,只艳羡甄邯的简在帝心。
  这些话传到刘杨夫妻耳边,却是分外刺耳了。
  只是人家到底没在明面上说什么不满,贸然开口还击倒像是他们过分把人轻贱了。
  说到底,甄璇出身大家,品貌俱佳,也不是配不上刘得。
  可惜就可惜在她的父亲是天子近臣。
  不说刘得本来就极力反对,他就是和甄璇彼此倾慕,刘杨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当年,刘让的婚事便是这么黄的。
  想起往事,母亲又忍不住想叹气。
  郭圣通听了母亲的话,却是眸子亮了亮。
  “真的啊?”
  看来甄家提亲的事情桐儿是不知道,她还是因为之前的事而对甄璇印象不好。
  母亲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郭圣通蹙起眉来,“那甄家有人选了吗?总不能是天子指谁就谁吧?面子上好看风光顶什么用?”
  母亲先是为郭圣通脚踏实地的关注点好笑,转而又被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心弦。
  是啊。
  她从前就是被声名所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旁人说自己一句不好。
  很久之后,她才在眼泪中明白:这日子终究是自己的,是苦是乐都是自己的,谁也不会来经受你所经历的。
  哪怕她现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究竟也没法找回她曾经的幸福。
  她明白的太迟了。
  母亲唇边晕开笑意来,她的女儿比她通透。
  谁也不能预见明天会是怎么样,人心更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母亲笑着答道。
  左右这也是甄家要操心的事,郭圣通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郭况直到申时末才回家来。
  他兴冲冲的,显见是在刘秀那过得很愉快。
  用过晚膳后,母亲怕郭况伤了眼睛,不许他读书。
  他就围着母亲和郭圣通说起话来,句句不离刘文叔。
  母亲见他高兴,也很是开怀。
  “人家肯教你,你就好生讨教,万万不可调皮捣蛋。”
  郭况有些不高兴,他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地道:“阿母,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您怎么天天念叨我这个?”
  是,是不是小孩子了,就是不知道谁前些天为了没吃着炖熊掌发脾气不依。
  母亲有些忍俊不禁,低低地垂下了眼帘。
  郭况还欲和母亲分说,却被郭圣通拍了下肩。
  他转过头去。
  “明天不是就要进学了吗?今天早些睡,明天别起迟了。正好我明天不用念书,我送你去。”
  “真的吗?”郭况高兴起来。
  郭圣通点头。
  母亲便道:“那我便不去了,开了年家中正是最忙的时候。”
  计较定了,郭圣通便也早早回去歇下了。
  她想着明天又能看到刘秀,不知怎么竟有些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了。
  刘秀真的会是梦中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不安?
  其实,就算真是又能怎么样呢?
  那梦境倘若折射的真是她的未来,又能如何?
  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做主。
  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逼不了她。
  所以,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慢慢地阖上双眼。
  翌日,郭圣通起了个大早。
  天公作美,明媚的阳光从窗棂漫进来,一点点地爬上梳妆台。
  郭圣通和弟弟用过早膳后,便从家里乘车出发往太学去。
  雪后初晴,天空格外明朗干净。
  姐弟俩的心情都很不错,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太学。
 
  ☆、第一百章 怒火
 
  建兴帝临朝后,为笼络天下士子,于常安城在南兴建辟雍、明堂,又为学者筑舍万区。
  博士弟子达一万余人,太学规模之大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
  建兴帝必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究竟与那些昏庸暴君有很大区别。
  很多方面看得出来他想努力,只是不知不觉就跑偏了,而且一去不回。
  太学的士子们学成后必定都是国之栋梁,只是恐怕建兴帝无缘享受到这份回报了。
  天下,越来越乱了。
  常安城中却还是裘马声色,夜夜笙歌,繁华安逸的宛如一座孤岛。
  正月初八的时候,建兴帝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命诸州牧至县宰皆加大将军、偏、裨将军、校尉之号。
  大司马,马,武也,大总武事也。
  龙且、卫青、霍去病的剽悍猛勇之风尚未散去,霍光辅政使天下富实的荣光也仿若就在昨天。
  纵使成哀改制后,大司马名义上已转为外朝之首,但还是被人视为内辅之臣。
  建兴帝就是以三公大司马的身份篡夺了汉家的天下。
  他比谁都清楚大司马的分量,削弱大司马也确实应该,但却不应该在此内忧外患之际还想着如何巩固统治。
  芯子已经烂掉了,外面糊的多漂亮也是一戳就破的。
  建兴帝究竟是不懂,还是不愿懂?
  郭圣通不知道。
  郭况看着驻足沉思的阿姊,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她每来一回太学,都要喟叹一番。
  他转身吩咐常夏和羽年道:“今天人多,你们跟紧了女公子,不要走散了,早些家去。”
  两个侍女点头应是。
  郭况便领着家人子往里进了,开学之日太学人山人海,他早些出发就是不想赶着入学的高峰期。
  雪后初霁,空气格外清寒,也格外透彻。
  骄阳已经遍地,松软雪白的积雪被数不清的马车和行人反复踩踏后已经污秽不堪了,黑乎乎的脚印车轮印看得人难受不已。
  雪踩化了,转眼就会成冰,滑得像一面镜子。
  过往的车马行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韩彦和刘秀却是大步流星而来。
  刘秀笑着对韩彦说:“这走雪路,是越怕摔就越容易摔。
  只管放心大胆地走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话音还未落地,韩彦都没来得及应一句是,他就脚底打滑摔了个实实在在。
  韩彦赶忙扶起他来,替他拍后背粘上的雪花。
  “我就知道,走路望天必定是要摔的。
  幸好,雪天摔也摔不脏。
  这要是雨天,你这身新衣裳——文叔——看什么呢?”
  刘秀并没有应他。
  韩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在雕梁画栋下立着一个默然出神的女孩子。
  是郭况的姊姊——郭圣通。
  她今日穿了件白狐狸毛围边的鹤氅,侧脸被阳光点亮,愈发显得肌肤瓷白。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娥眉轻蹙在一起,似是无端蒙上了一层忧愁。
  刘秀想起还留在枣阳舂陵的小妹,心下莫名就涌起了关切来。
  他很想抚平她的忧伤。
  他对韩彦道:“你先进去吧。”
  也不等韩彦答话,他已经疾步而去。
  韩彦无奈,只得独自顺着人潮往里走。
  蓝天、阳光、树影、寒风混在一块渲染开来后,水墨泼就的天地间终于多了些旁的颜色。
  冬日的阳光虽耀眼依旧,但却是比月华还要清冷,郭圣通站在太阳底下不知多久了也没感受到什么温度,反倒是寒风刮得脸生疼。
  她不自觉地拢紧了鹤氅,转身准备回去。
  这天下,她再怎么操心又能怎么样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待着那战乱的帷幕拉开。
  人生,就是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
  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还无能。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郭圣通转过身去。
  是刘秀,他的眼角眉梢都蒙上了阳光,一片温暖和煦。
  他开口问郭圣通:“来送郭况吗?”
  他的声音清醇,宛如一股清泉。
  *****
  正月的喜气还未走开,椒房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来往的宫人都敛声屏息,生恐惹了皇后不快。
  今早殿里抬出了四五个宫人,全是去受鞭挞之刑的。
  皇后王氏,原本性子最是和善贤淑,但因着长子、次子先后去世,独女年纪轻轻却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悲愤之下她硬生生地把眼睛哭瞎了,脾性也古怪起来了。
  今次大发雷霆是因为独女的失眠症愈发严重,宫廷内外却没有一个医者能缓解一二。
  王皇后暴躁之下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宫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还是惹了她不快。
  甄璇和母亲孔曼刚进到殿内,就有宫人上前来服侍着脱下御寒的斗篷。
  甄璇看见母亲握着宫人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块金子,而后宫人贴近母亲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孔曼点头谢过后,就牵着甄璇往里走。
  甄璇对这些伺候人的卑贱之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她知道母亲是为了结好皇后身边的人,但还是觉得那金子是浪费了。
  她问母亲孔曼:“怎么了?”
  母亲低声把事情简短地说给了她听。
  甄璇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们今天来是来求王皇后出面为她的亲事做主的。
  毕竟,天子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去给一个女孩子挑选夫婿?
  谁想来得不巧,正碰上皇后心情糟糕的时候。
  甄璇真想转身回去,但她不敢,这是对皇后的不敬。
  不管陛下的几个侍妾如何受宠,究竟也只是侍妾,皇后的地位始终无人可以撼动。
  何况,太子还是皇后幼子,皇后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是,皇后好像并不明白这显而易见的道理。
  她总是不开心,干涸的眼眶中就像有流不完的泪一样。
  皇后的女儿——黄室室主性子就更古怪了,一个人住在承明宫内,从不与命妇贵女们来往。
  作为天子唯一的嫡女,正当青春年华,也不是没有人想迎娶。
  但是自从更始将军甄丰的儿子甄寻假借降神,求娶皇室室主不成,反倒惹怒了天子,使得甄家阖家被灭。
  便是一些完全无辜的家族,也在此案中被牵连进去。
  荣华富贵虽好,但要冒着血雨腥风的危险去求,又有几个人敢呢?
 
  ☆、第一百零一章 开弓
 
  甄璇不明白皇后和黄室室主为什么不开心,她们明明已经站在天下女子都艳羡的高度上了。
  就算这过程当中失去了些什么,不也是值得的吗?
  像黄室室主,她从前是皇后,现在是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她的夫君是病死的,又不是天子害死的,就因为父亲当了皇帝就要恨上父亲?
  若是旁人当了皇帝,汉室江山是保住了,可是她自己该怎么办可有想过?
  至于王皇后,她的长子和次子都是因罪而死,有什么无辜的?
  甄璇每每想起这个,都叹服天子的大公无私。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又有几个上位者能做到?
  王皇后非但不能支持理解天子,反倒心存怨恨。
  如此心性,怎可为中宫皇后?
  天子却因为她是发妻原配始终尊重着她,人前人后都给予她足够的面子。
  甄璇实在不知道王皇后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甄璇每次进宫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不过好在因着她父亲极受天子信重,皇后和室主从不曾为难过她,甚至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
  她不知道,皇后和室主善待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们和建兴帝一样,都是因为她的外祖——简烈侯孔光。
  甄璇的双眼虽然是明亮的,但她以为她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人,总会被蒙蔽。
  这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不自知的自以为是。
  王皇后听说孔曼母女来了,心下不快本欲不见,但宫女原碧劝她说见见外面的人,和她们说说话心中郁气也能散开不少。
  原碧生得如何王皇后并未亲眼瞧见过,她到王后身边来时王皇后已经瞎了。
  阖宫的人都说原碧貌美,王皇后便想原碧容貌应该是不差的。
  加之原碧性情和顺又通诗书,王皇后本有意把她赐给三子新迁王王安为孺子。
  这对于一个宫人来说,已经不亚于一步登天了。
  原碧只要点点头,从今往后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是,她拒绝了。
  她跪在王皇后跟前,情真意切地请求王皇后把她留在身边。
  她说,天底下貌美的女子很多,新迁王不会缺少美人的侍奉,她自幼失去父母成为孤女,懂得那份失去亲人的伤痛,她想留在王皇后身边伺候。
  原碧虽然贸然揭开了王皇后的伤疤,却没叫王皇后动怒。
  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
  王皇后留下了她。
  原碧成为了最受王皇后信任的侍女,在王皇后因思念至亲泣不成声时,只有原碧的柔声安慰能稍缓她的苦楚。
  原碧的话,王皇后听进去了。
  她问原碧:“陛下前些日子是不是说要给甄家的女孩子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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