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是这样,大了就成为习惯,虽然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不懂事,做出那些辱骂告状或者撕他的书本,弄坏他的玩具,用石头扔他的事情,但也做不到和好如初,拉不下脸,更不屑于这么做,成了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
三姑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每年三十都必须要在婆家过,年初二才回来,不像没了老公的大姑和离婚了的二姑,可以常年呆在娘家。
陈薇一到餐厅就嘻嘻哈哈地从身后给了老爷子一个拥抱,还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愉快的说:“老爷早上好。”然后是大姑,同样亲一口,问声好。
轮到沈庭峰,陈薇拘谨了不少,能看出来在公司没少挨训,所以在家也有些放不开,规规矩矩问了好就坐那吃饭了,完全当沈庭舟是个摆设。
似乎全家人也都习惯了,谁都没说她什么,原本冷清的饭桌一下热闹了起来,陈薇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其余人微笑听着,还不时聊两句,除了老爷子食不言。
大年三十儿,保姆带着司机把当天需要的青菜买回来,又把冰箱里和鱼池里的生鲜拿出来处理干净,无论人口多少,每年三十晚上那顿饭菜必定丰盛非常,锅里早早的就开始煮炖起来。
院子里的几个保全开始贴对联,挂灯笼,家政公司请来的人也开始里里外外地收拾,屋里屋外,包括干活儿的,洋洋洒洒好几十口,热闹非常。
全部收拾完毕,中午十二点灯笼挂起来,院子里一万响的挂鞭“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意味着这个年要正式开始了。
这是沈家的传统,中午之前挂对联后要响鞭,后来慢慢的中午那挂鞭成了一个讯号,员工放假的讯号。
家政收拾完直接就走了,保全放假到年初二,保姆和家里固定的保洁会放假到年初五,这段时间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回不了家的菲佣,她会负责这期间的工作,当然了,工资三倍。
除了家里资历最老的保姆,也就是早晨跟沈君在厨房聊天的那位,她一手带大沈家的四个孩子,在沈家资历最老,沈家人也都很敬重她,所以她每年都会放假到正月十五,回去跟儿孙过个团圆年。
鞭炮响过,陆续有人开始离开,院子里也变的冷清起来。
“哥,方便吗?我想跟你谈谈。”沈庭舟敲了敲沈庭峰的门,门没关,可以看到沈庭峰坐在书桌前回过头。
“进来吧。”沈庭峰示意他进来,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沈庭舟看到他桌子上摆了一堆文件,看着像账目,看样子是还在忙。
沈庭峰顺着对方视线,把手里的文件合上,问:“什么事?”
他顺手抽出两根烟,递给对方一根。
沈庭舟接了,点着吸了一口,开门见山:“余颖的钱帮她还上吧。”
仿佛猜到沈庭舟跟他要说这个,沈庭峰噙着烟嗤笑一声,说:“她自己贪心欠那么多钱,凭什么让我还?”
沈庭舟捏捏眉心,说:“她怎么欠的你我心里都清楚,余则是余则,余颖没什么错,没必要拉个小姑娘垫背。”
这句话不知道戳了沈庭峰的哪根神经,他面带愠色地说:“对,谁都没错,就我是个坏人,你知不知道妈最烦的就是你这个德行,一天到晚冷着张脸,谁都捂不热你。那余则是个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提醒过你,你看看你,好像全世界就你一个善人,就你最将义气,结果呢?”
沈庭舟抽着烟,低垂着视线不说话。
无论谁说他,他就永远这么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不反驳,不吱声,仿佛在顺从,又仿佛油盐不进。
沈庭峰有些动怒了,夹着烟的手“哒哒”敲着桌子:“沈庭舟,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幅温吞样子,真不知道爷爷看中你什么了。”
沈庭舟撩起眼皮看看他,复又放下,探身将烟灰摊进烟灰缸里,嘴角挂出一丝自嘲的笑纹,说:“沈家对我有恩,你是想让我跟谁耍横?”
沈庭峰:“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沈家人似的。”
沈庭舟:“你们有把我当沈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谁是绝对的坏人,也没有谁是绝对的好人,所有情绪都有相对的因果关系。
沈家家风严谨,家教在那摆着,所以不会出现那些豪门狗血剧情里的撕逼场面。
当然,利益冲突还是会有的,但都是体面人,有体面的解决方法。
☆、相亲
“……不把你当沈家人, 还能当苏家人?”沈庭峰是被气到了张嘴就来,可说完他就想抽自己大嘴巴。
果不其然, 沈庭舟乐了,说:“你都能姓沈,我为什么不能姓苏?”
沈庭舟母亲姓苏, 而沈庭峰跟了母亲姓沈这也是人尽皆知的,简直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不打疼还不舒服。
沈庭峰心里直骂娘,他挺沉得住气的一个人, 怎么每次见了这个弟弟就总也控制不住脾气。
沈庭舟将眼捻灭在烟灰缸里, 看着那烟屁股最后挣扎出的袅袅烟气,他平心静气地说:“老爷们儿没有在家里耍威风的, 我向来不主张暴力,不过你要是真想看我耍横,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着他站起身, 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 说:“公司我已经撤了, 年后会重干一个,明年那一个亿还不好说,但技术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你岁数太大了,没有童子功给了你也白搭。”他说着走出门去。
沈庭峰坐在椅子里,也没太生气,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然后翻开账目继续看。
沈庭舟回到房间给祁欣打了个电话,没别的事,就是想了。
电话通了没几秒就被接了起来,祁欣洋溢着快乐的声音响起:“喂,叔叔想我啦。”
沈庭舟伸伸懒腰,瞬间心情就好了:“是啊,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想到了昨天晚上那点不可言说的事情,电话里有约莫一分钟的尴尬。
“咳,在干什么呢?”沈庭舟打破沉默。
“哦,跟我妈包饺子呢。”祁欣说。
沈庭舟:“你会?”
祁欣:“嘿嘿,我负责递东西。”
沈庭舟笑了:“叔叔想吃你包的饺子。”
祁欣愉快地应着:“真的吗?那我一会儿就去学,回头包给你吃好不好,爱吃什么馅的……”
完了,又想起昨天晚上了。
祁欣脸红,沈庭舟也有些不自在:“咳咳,什么馅都行,你包的,毒/药叔叔也吃。”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中间听到祁欣妈妈的说话声,问她在干嘛,她说跟朋友讲电话。祁欣妈妈还让她去洗硬币,一会儿要包在饺子里的,图个吉利。
除此以外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祁欣说怕她们娘俩寂寞,所以大姨一家和小舅一家也过来了,还说小舅妈怀孕了。沈庭舟也说他嫂子怀孕了,两个人都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可能聊的时间有点长了,祁欣妈妈在不远的地方一个劲儿问谁啊?男的女的?多大了?什么关系?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未免节外生枝,祁欣只能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由于沈宅远离市区,所以从下午开始,就能听山下居民放炮的声音,响鞭,二踢脚,烟花什么声音都有。
年夜饭动用了二十人的大餐台,怎么说也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总也要过的像像样样的。
二十道菜摆上桌,老爷子主坐,两旁依旧是掌权的沈君和老爷子最疼的沈庭舟。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大圆桌上,沈庭舟这边只有他自己,挨着沈君那边就依次是沈庭峰和他老婆霍嘉迎,二姑和她女儿陈薇,还有四五个是沈家旁支,却每年会来祖宅过年。
老爷子随便说了两句吉祥话就开始动筷子,餐桌是电动旋转的,所以谁也没在这上面谦让,自己吃自己的。
餐桌上一时间热闹起来,一家人暖暖和和的聊着天,霍嘉迎的孩子,公司的零碎,听来的八卦,互相之间的身体,好保健品的推荐,很亲厚,也很温馨,男男女女推杯换盏,就连大姑都吝啬的给了两个笑容,让霍嘉迎好好养身子,来年争取生个大胖小子。
霍嘉迎如今成了老沈家的宝贝,眼瞅着老爷子能抱重孙,都关心的不得了。
沈老爷子是一条分界线,仿佛为了平衡,他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挂着微笑在那听,餐桌一分为二,一半其乐融融,一半冷冷清清。
沈庭舟似乎也习惯了,低头吃自己的,也不插话,也不表态,但终究他心里还是艳羡的。
沈老爷子教子有方,沈家家风很好,姐妹亲戚之间相处融洽,就算二姑如今没有工作没有进项,她也不去争抢什么,而大姑更是心甘情愿的养着这个家里的每个人。
曾经融入这个家庭是沈庭舟儿时的梦想,他想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想跟他们一样聊到有趣的话题时可以哈哈大笑。但每次他一开口家里就会陷入某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时间久了,他也就明白了,他始终不是沈家人,跟血统没有关系,而是没人愿意接受他,虽然沈家的家教让沈庭舟不会受欺辱,但无声的排挤也是很伤人的。
所以在沈家,一直以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干什么,他都小心翼翼的,怕惹别人不高兴,怕让爷爷难做。因为他知道他们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只是个人观念不同罢了,但别人对他的好他得记得,爷爷从小就教他做人的准则,其中有一条就是要知恩图报,虽然对方可能根本不稀罕图他能报什么。
家,成了沈庭舟的执念,他想要一个可以无忧无虑,为所欲为的家,想要一个能跟他磕牙打碰,拌嘴聊天的人,能毫无形象的坐在那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
他想祁欣了……
索然无味地嚼着嘴里的菜,沈庭舟有点深有天外。
“庭舟。”很罕见的,在饭桌上沈君叫了他。
“什么事大姑。”沈庭舟抬头。
“我朋友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五,刚从国外回来,我见过人的,品行不错,趁着过年有时间去见见。”沈君说话的时候脸色淡淡的,带着点不自然。
相亲?沈庭舟愣了愣,他没想到沈君会让他相亲。
不过想想也对,沈君在扮演着一个监护人的角色,如今被监护人眼瞅三十了没结婚,她是应该履行职责给安排相亲了。
沈庭舟:“谢谢大姑,人我就不见了。”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沈庭舟这儿,听他这么说,有个旁支亲戚就不乐意了:“庭舟啊,大姐这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结婚,让外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你可不能不懂事啊。”
沈庭舟抬眼,眸中闪过厉色:“二叔,你儿子今年三十五了吧,整体豪车美女过的不也挺滋润。”
叫二叔的这人老脸一红,他给忘了,他儿子成天花天酒地就知道花钱,这大年三十儿都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哪个骚狐狸的被窝子里呢,这事儿家里人都清楚,一时间二叔有些抹不开脸。
沈庭舟在家里向来有分寸,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怼谁,老爷子都不吱声,二叔找不到主心骨也不好再说什么,愤愤的嘟囔了两句“这么大人了一点事儿都不懂”就开始喝酒。
沈君也没想到沈庭舟会拒绝,问:“为什么不见,给我个理由。”
“我有女朋友了。”沈庭舟冷静的说。
“什么学历?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沈君问。
沈庭舟有些犹豫,他看到沈君在审视他,而其他人也露出好奇的目光,只有沈庭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她今年19,在上大一。”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沈君皱眉说:“胡闹。”
旁支的亲戚开始窃窃私语,那被他怼了的二叔不咸不淡的说:“呦,学生妹啊,我家老大虽然混是混了点儿,但他可从来不祸祸那些清白小姑娘的。”
言下恶意很明显,沈庭舟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这二叔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他一心想让老爷子收他小儿子当徒弟,尤其是知道沈庭舟跟老爷子的承诺后,更是坐不住了。以前是逢年过节来,现在是隔三差五就得来报个到,而且越来越看沈庭舟不顺眼,觉得是他挡了自己儿子的道。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先放放,明天去见见人家姑娘再说。”沈君直接下命令。
“不见。”沈庭舟态度也强硬起来,他绝对不会见任何一个女人。
“你……”沈庭舟极少跟她顶嘴,在她印象里沈庭舟就是一个软弱沉默的柿子,这个家谁都能捏一把,很腻歪人的性格。
“大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有爱人了,所以相亲这种事情还是不需要了。”沈庭舟解释。
沈君沉着脸不说话,一旁沈蕾说:“又不是让你真相亲,就是去见个面吃顿饭而已,说的跟准保能成似的,对方也不见得能看上你,这都是没准的事儿。”
“是不是我也不会见,忠诚是对爱人最起码的尊重,大姑,二姑,希望你们理解。爷爷我吃饱了,你们继续。”沈庭舟说完直接丢下筷子出了餐厅。
“你看看这孩子现在……”沈蕾气的脸都绿了,她男人就是因为在外面勾三搭四最终勾出事儿来,沈蕾一气之下离的婚,忠诚这个词简直就是用来嘲笑她的。
“你闭嘴吧。”沈君打断沈蕾。
沈庭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跟他妈补了一刀:“我听说他俩现在在阳市已经住在一起了,那小丫头是他同学的外甥女。”
这话一出哗然全场,沈君的脸更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庭舟从来不是软弱可欺的,他只是懂得感恩,知道好赖,但有人怼他,他自然会怼回去的,不过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毕竟咱家叔叔还是很有教养滴,拿软肉尖子捅人才疼呢。(⌒_⌒;)
☆、长谈
沈老爷子从始至终淡定地吃着饭, 没发表任何态度。
沈君忍不住了,问老爷子:“爸, 庭舟实在是胡闹,要不你跟他说说吧。”
虽然沈庭舟向来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但总不如在老爷子面前听话。
没想到老爷子抹抹嘴, 呵呵一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大的小的算在一起,我干预过谁?”
40/56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